——關(guān)于荒誕的記憶——
黑暗的世界如濃墨般將他侵襲殆盡。
“咕?!?p> 他從水中睜開雙眼,水奔涌著涌入他的鼻腔和口腔,他在水里止不住地咳嗽,想要起身時,脖后卻有只大手按著他。
如鯉魚打挺一般,腰腹收緊,猛地朝后彈起,他的雙手在此時掙脫了束縛。
下意識揮拳。
“啪!”
赫默捂著下顎摔在地上。
“抓住他!”
他想起來了,這是那天游泳課下課后,他們堵在更衣室門口,給他的后腦來了一棒槌。
為什么連掃地和清潔的后勤員工都沒有?
碩大的室內(nèi)泳池里空蕩蕩,回響著赫默憤怒的嗓音。
籃球隊隊長和橄欖球隊長兩個人如壯牛般沖過來,試圖抱住他。
可他們伸手那刻,卻未曾想,李元如四兩撥千斤般,以隔山打牛之勢,雙手間一抓、一撥、一推就將二人力道卸了大半。
兩人身體失衡摔在地上,滿腦子莫名其妙。
“剛怎么了?”籃球隊長大衛(wèi)一頭霧水地問。
而喬巴,更是被大衛(wèi)的體重壓得眼冒金星,此時頭暈?zāi)X脹的,全然沒有思考能力。
李元鼻間還滿是游泳池水那消毒劑的氣味,止不住地咳嗽,他腦袋后遭悶棍的位置還疼痛不已,現(xiàn)在看什么都有些重影。
“媽的,你們愣著干什么!說好的!給他扒光了潑滿油漆丟操場上!”一旁的赫默捂著臉站起來,呵斥著周圍那些愣怔的小弟們。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接下來,他們一個又一個,如雞蛋一樣,被李元一拳又一拳打進(jìn)水池中。
“赫默?!?p> 這次,是不知道第幾次了,赫默這幫人,只要找到機(jī)會就給他找麻煩,前幾次光明正大的打不過,這次玩陰的。
“你說你是不是他媽的閑得慌?!崩钤淅涞囟⒅?,“是游戲不好玩還是籃球沒意思?你費盡心思整我干嘛?”
“哼,你讓我洋相百出,你也別好過!”那張英俊的臉此時扭曲不已。
“傻逼,你別來找我麻煩不就好好的?!崩钤湫Α?p> “你等著!不把你弄到身敗名裂,我決不罷休!不這樣,繆絲永遠(yuǎn)不可能和我在一起,她的心永遠(yuǎn)在你身上!”
“關(guān)她什么事?”
看來這家伙,是愛而不得,將怨氣往他頭上撒了。李元心中充滿鄙夷。
“呵?我對她這么好,給她送這送那,還不如你看她一眼,賤,女人真他媽賤!”赫默越說越猙獰,那雙眼通紅,滿臉寫著不甘,“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我毀不了你,但能毀她,哈哈哈哈哈!”
“我警告你,別打她歪主意!”李元聽到赫默的話,頓時火冒三丈。
“我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將她拖進(jìn)深淵,把她當(dāng)成我養(yǎng)的電子狗一樣耍!”
“草!”
怒火攻心,李元如子彈般沖到赫默眼前,一拳將他打倒在地,接連重拳把他按在地上爆捶。
這時,下一堂課的老師打開了游泳館大門,見勢不好,趕緊呼喊人手過來幫忙,連滾帶爬地跑上來將二人拉開。
赫默那張臉現(xiàn)在如腫脹的包子。
這還是李元擔(dān)心鬧出人命,已經(jīng)手下留情的結(jié)果,如果他不留手,恐怕剛剛就會抓著赫默的腦袋按泳池邊上全力砸。
就像對待暗河里的那些人一樣。
那些被他打下池子里的嘍啰正奮力爬上來,想要解救他們的大哥。
穿著泳衣來上課的少男少女們見狀被嚇得愣在門口。
“李元!”
繆絲沖上前來,神色焦急。
“你沒事吧!”她明媚的大眼睛滿是不可思議,雙手抓在李元的手肘上,止不住打量的目光,“我聽小蘇和克拉拉她們說赫默最近都在針對你,是嗎?”
李元看著她焦急的樣子笑起來。
她四下打量那些被打得像落水狗一樣的男生們時,終于找到地上奄奄一息的赫默。
可繆絲正準(zhǔn)備說些什么的時候,一旁的老師打斷了她。
校醫(yī)和護(hù)士的速度還算快,匆匆趕來查探那些人的傷勢。
“好了,你,叫李元是吧?跟我去校長室,這是惡性事件!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其他同學(xué)原地訓(xùn)練!”
正當(dāng)繆絲想跟上去時,老師轉(zhuǎn)頭指著繆絲,毫不客氣地說:“你也是,原地訓(xùn)練!”
“繆絲,繆絲。”
周圍的女生圍上來。
“你認(rèn)識他嗎?他叫什么!他好帥!下次能不能叫他去聯(lián)誼派隊啊,怎么從來沒見過他?”
“對啊對啊,他好像很厲害,居然把赫默這家伙打成豬頭了?!?p> “哦,我的王子赫默,居然這么慘。”
“你看著一點也不傷心?”
“因為我有新的王子了。”
“他身材好棒,我的天,好像個軍人一樣!”
“他是拳擊手嗎?是不是學(xué)過格斗?繆絲,你怎么認(rèn)識他的啊?”
“聽說他和你有過一段是真的嗎?”
“哎,他各方面怎么樣?。∥乙蚕牒退囋?!”
她們七嘴八舌地圍在繆絲身邊,弄得她心煩意亂。
“你別想了蘿拉!我們還沒分呢,只是冷戰(zhàn)?!笨娊z情急之下開口,周圍的吵鬧聲頓時安靜了。
但馬上又重新沸騰。
“你們真在一起了???”
“為什么冷戰(zhàn)???鬧矛盾了嗎?”
“是不是他不喜歡你啊?還是有別人了?”
“喜歡他的人肯定很多吧,你不會被綠了吧?”
“哎,我不介意和你們一起親密無間。”
“哇!你在說什么!現(xiàn)在不是閉塞紀(jì)元了!這樣是不可以的!”
“有什么不可以?閉塞紀(jì)元里還有五角戀呢?”
“哎對哎,我好像聽說過,上次那個社會關(guān)系課上好像就有這個案例,那五個人都是雙性戀,然后發(fā)展多邊戀愛關(guān)系,而且,而且,他們居然相處得像個家庭一樣!”
“你沒搞錯吧?怎么可能?”
“是真的!不信你去查查新聞,好像在2021年呢,當(dāng)時還沒有虛幻閣,他們是用什么……臉書!還把關(guān)系的發(fā)展發(fā)在臉書上了,現(xiàn)在那些數(shù)據(jù)庫都在虛幻閣里能查得到!”
“真的假的?我不信!”
繆絲被這群少女問得滿面通紅,無奈不已,她現(xiàn)在只想溜出去看看李元到底怎么了,地上這些人她才不想管呢,更別說什么赫默。
此時,老師和李元還沒走,剛才,這男老師接到了一通電話,現(xiàn)在正對著空氣點頭哈腰的。
李元把少女們的話聽了個遍。
冷戰(zhàn)嗎?他以為他和繆絲的關(guān)系早就結(jié)束了。
原來她是這么想的嗎?
喜歡歸喜歡,但他始終覺得二人屬實差距太大,絲毫沒有未來。
他還是別耽誤別人吧。
喜歡這種事,總是如此自私而放肆,但他能忍住,理智告訴他要忍住,埋在心里就好。
也許需要找個時機(jī)和她攤牌。
他們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和任何旁人都無關(guān),僅關(guān)乎她未來的發(fā)展。
“走!”男老師沖他低聲呵斥著,打斷了李元的思緒。
.
校長室。
校長那張嚴(yán)肅刻板的臉上寫著不悅,頭發(fā)打理得整齊又光潔,纖瘦的身形板直,她跟旁還坐著另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那男人夾著一只電子煙,嘴里云霧繚繞,此時正窩在沙發(fā)里喝酒。
“嘭?!鄙砗竽抢蠋煵豢斓睾仙祥T,將三人隔絕在屋內(nèi)。
“哦,你就是,李元,對吧?”男人禮貌地站起,笑著沖他搖著手里的威士忌,“上好的貨,三層以下的人都喝不到,要不要來一口?”
李元心中鄙夷,那不過是暗河里最普通的一支金賓,竟讓這些上流人士當(dāng)成稀有物品炫耀。
接著他搖搖頭,表示沒興趣。
“哎,忘了自我介紹了?!蹦腥税涯侵аb著金色液體的玻璃瓶放在校長面前,夾著煙走向李元,“你好,我是赫默的父親,你可以叫我喬治。”
“您好,喬治先生。”
討厭歸討厭,該有的禮貌不能少,不然得落了口舌。
兩人雙手握在一塊,卻暗中角力。
“棲一女士給我看了你在學(xué)校中的錄像。”喬治又慢悠悠地窩回沙發(fā)里,“你好像在格斗方面受到不少的訓(xùn)練,體能也不錯,對嗎?”
他不是來找李元麻煩的?李元眼神晦暗不明。
“也許吧,先生。”
“你有沒有想法,來我們?nèi)牣?dāng)教練?你的拳法很精湛,毫無破綻?!?p> 李元暗下皺眉,媽的,打幾個校園霸凌者還能看出精湛來?真不知道這家伙到底是行家還是釣他魚。
“廖贊了,先生,我只是會揮拳而已?!?p> “我是認(rèn)真的?!眴讨蔚纳袂樵跓熿F里看不清,“雖然我把赫默放到二層的學(xué)校上課,本意在于鍛煉鍛煉他的心性,這小子在四層嬌生慣養(yǎng),總是需要歷練歷練,你這次給他很好的上了一課?!?p> 到正題了,終于。李元不做聲。
“不過,我們四層那些人,娛樂里總是缺點刺激感,如果你能幫我們訓(xùn)練出更好的拳手,我可以替你安排上去的手續(xù),包括你的家人,母親,對嗎?”
這算是威脅還是交易?李元瞇著眼。
恐怕沒有那么簡單,代價是什么?
“我恐怕沒有什么精力做這件事,我學(xué)業(yè)很差,若不是棲一教授愿意再給我一次機(jī)會,這學(xué)期我恐怕就得退學(xué)了?!?p> “確實,喬治,我認(rèn)為,讓未成年學(xué)生過早接觸社會是件不太妥當(dāng)?shù)氖虑椤!睏豁樦挷鐜屠钤窬?,她知道喬治來歷不小,可她也不想讓自己的學(xué)生白白當(dāng)了奴隸。
她多少對喬治的公司有點耳聞。
“嗷,那真是太可惜了。不如這樣……”喬治并不打算放棄,“你把我兒子打進(jìn)醫(yī)院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
來了,繞了這么大個圈子。李元心里冷笑。
“我聽說你似乎在一層混得風(fēng)生水起?”
這一句疑問讓李元心中警鈴大作,媽的,不會讓他發(fā)現(xiàn)暗河的存在了吧?
“這話說得偏頗了先生,一層是我生長的地方,我自然會對那里更熟悉一點?!?p> “嗷……這樣啊,那你,肯定是還不起醫(yī)藥費的吧?”喬治笑起來,讓他頭皮發(fā)麻。
他還得起,但是,對于已經(jīng)開始推行分子銅的暗河來說,他現(xiàn)在要是馬上用分子銅換出大量的現(xiàn)鈔,支付赫默的醫(yī)藥費,他這么一個沒有工作的未成年肯定會遭到懷疑,但是如果他不給,他母親估計就要承受巨大的壓力。
怎么辦?
墻上的時間在流逝,2105年9月16日。
電子針一秒一秒地跳動著。
“我會盡力還上醫(yī)藥費的,先生,這是我的責(zé)任?!?p> “如果,你來我這打工,恐怕很快就能還上。”喬治見狀,胸有成竹的吸了口手里那根金屬棍,他似乎篤定這種未經(jīng)世事的少年會接受這種誘人的條件,接著他又拋出另一個提議,“至少,能讓你那個辛苦的母親少吃點苦頭。”
“我恐怕得拒絕您好的好意,先生?!崩钤獏s很堅決。
他對上層人那些合同完全不了解,他絕對不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去簽署一份所謂的“打工還醫(yī)藥費”的合約。
“不如這樣,李,我看出你很有運動天賦,不如,你去教體科當(dāng)助教,就當(dāng)是勤工儉學(xué),前提是不能夠占用學(xué)習(xí)時間?!睏浑p手重重地按在桌面上,站起,“喬治,學(xué)校的學(xué)生打架是我管教不當(dāng),如果可以的話,不如由我來承擔(dān)這個責(zé)任,我可以先替他墊付赫默的醫(yī)藥費,這樣他只需要在學(xué)校按工時工作就行?!?p> 李元朝棲一投去感激的目光。
“嗷,那真是太可惜了?!眴讨问忠粩偅鹕碜叩介T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過頭,補(bǔ)充,“如果,你畢業(yè)了對這方面還有想法,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這是我的名片。別見怪,我知道這年頭大家都喜歡用電子的,可我不一樣,我就愛紙質(zhì)的東西?!?p> 那張磨砂的卡紙相當(dāng)厚重,外層鑲著一圈半透明的綠色晶體,中間是橘色,上邊用白字印著喬治的大名、公司地址、聯(lián)系方式。
“謝謝先生厚愛,再見?!?p> 這世界就是這樣,盡管你討厭他,厭惡他,但你不能表現(xiàn)出來,否則會被當(dāng)成不得體的混混或者不上臺面的什么人,就算他打了你一巴掌,你還得謝謝他。
李元捏著紙片,心中很是不快。
不過,這上面的晶體倒是很漂亮,回頭得問問老大這是什么。
校長室內(nèi),兩人靜靜地看著窗下,喬治走過操場,在一票保鏢的簇?fù)黹g登上飛車,周圍圍了不少學(xué)生。
棲一長舒了一口氣。
“你說你,能不能老實一點?!睏回?zé)怪他,“怎么鬧到赫默頭上去了?!?p> “這不是我的本意,棲一教授?!?p> “好吧,既然事已至此,從今天開始,你得去教體科報道了,我會跟他們聯(lián)系的,你要是老老實實的當(dāng)助教,我可以免去記你大過的追責(zé)?!睏徊幌牒退嗾f什么,只是擺擺手,看她那神情,恐怕是醫(yī)藥費只多不少。
“明白了,謝謝教授?!?p> 說完,李元正想離開。
“等會,你和繆絲又是怎么一回事?聽說你和赫默最近總是因為她鬧矛盾?”
“不關(guān)她的事,教授,個人恩怨?!?p> “好吧,記住了,適可而止,別再鬧大了。”
“這不由我說了算,得看赫默怎么想,畢竟不是我起頭。”
“我會去找他單獨談?wù)劦?,別忘了,你和他不一樣,不管怎樣,你是要升學(xué)的,他可以不管不顧,不代表你不行,他的家族你也看到了,他們有將你置于死地的權(quán)利?!?p> 哼。李元將臉藏在陰影里冷哼,指不定誰把誰弄死。
“知道了,教授,我先去報道。”
“去吧。”
可他一開門,就看繆絲那顆小腦袋藏在樓梯口打量著這邊,她身后還跟著一堆少女的腦袋。
“出來了,出來了。”那些少女低語。
李元假裝沒看見也沒聽見,徑直往教體科走去。
“快去,快去?!彼齻兺妻娊z。
“咳!”繆絲踉蹌中沖到李元面前,臉上多了些不自然的紅暈,也許是尷尬,也許是害羞。
“怎么了?”
想抱,她好可愛。
“唔……”她神情閃爍,朝遠(yuǎn)方的姐妹們求助。
那些少女正朝她比著夸張的嘴型。
“額,那個!周末聯(lián)誼派對你來嗎?”
周末?李元想著,指不定他可能得幫教體科做事。
“不一定,可能吧。什么時候?”
“周日晚上!就在體育館旁邊!”繆絲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盡量,沒什么事的話?!?p> 要忍住。
這時,另一個少女沖下樓梯,推開繆絲,沖李元大喊。
“請一定要來!這對繆絲很重要!”
“我盡力?!?p> .
于是,現(xiàn)在他的生活變成了四點一線。
家,教室,教體科,鏢局。
他的時間仿佛每一秒都很忙,忙到?jīng)]有閑心停下來休息。
也多虧了棲一校長的幫助,他不需要再去面對喬治,赫默似乎也消停了。
但他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
也許是幸運女神在幫助,他周日晚上還真有空。
他里邊這件打底的長袖在籃球室弄得有點臟,于是只得從柜子里翻出一件寬大一點的短袖套在外面,下邊還是運動褲和球鞋。
有了鏢局那邊的工作,他的經(jīng)濟(jì)條件已經(jīng)好上不少,這點連他的母親居然都沒有發(fā)現(xiàn),也得虧他把自己的那些小資產(chǎn)都藏在暗河里。
而吃過暗河里的伙食以后,這邊的那種人造味壓縮餅干已經(jīng)入不得他的口腔。
太難吃了。沒有什么東西比那種玩意更難吃的了。
暗河里那些實打?qū)嵉牡鞍踪|(zhì)和脂肪讓他一下二次發(fā)育,身高猛躥,肌肉也越發(fā)厚實精壯。
另外還得多虧撒旦和他天天打架,這兩個青少年正處于一言不合就掐架的年齡。
見過那邊身材和性格都異常離譜的男女人們以后,學(xué)校里的這些人就顯得很沒意思。
至少對于他來說很無聊,與其應(yīng)付這些人,他還不如下去喝一杯,現(xiàn)在,讓他對這里有耐心的唯一一個人就是繆絲。
有時候他也會想,要是繆絲和他一樣就好了,和他一樣屬于暗河就好了,這樣他們就可以在一起。
不過這種想法也只是一瞬,他知道這是只將騰飛的金絲雀,由不得他束起高閣將她囚禁。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越是表現(xiàn)得冷淡,繆絲就越上頭,居然連赫默都拒絕了,還把赫默逼成這樣。
他換上短袖的時候不由得一陣好笑,赫默這家伙,說來也是挺慘的。
派對上,那音樂也略顯無聊,雖然不舒緩,但已經(jīng)千篇一律,無疑是Ai編曲的產(chǎn)物,這種音樂自他出生以來就聽到城市各處都在放,十年如一日,總歸是那幾個旋律,總歸是用同種方式推進(jìn),總歸是以C大調(diào)結(jié)尾,宣揚升華,每一首都毫不例外。
這首也是,聽說是因為這樣的音樂在大數(shù)據(jù)中最受市場認(rèn)可。
也許吧,但至少他不算很認(rèn)可。
“嗨!帥哥,跳舞嗎?”穿著熱辣的陌生少女湊到他跟前,展示著自己傲人的身材。
他搖搖頭,徑直走向吧臺。
酒保他認(rèn)識,是被他暴揍過的籃球隊隊長,那家伙現(xiàn)在看著李元的神情很不妙,不甘心地給他丟上一杯劣質(zhì)黑啤配可樂。
這倒不是他針對李元,而是這里只有這種東西。
“謝謝?!崩钤獩_他禮貌友好地舉著杯子。
“喂。”大衛(wèi)見四下沒人,低聲叫住他。
“嗯?”
“你身手那學(xué)的?教教我?”
“……”李元愣住,他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求教上了,“下周教體科會開體育選修,你要是報了拳擊班我可以教你。”
“你是老師了?”大衛(wèi)擦著杯子,面色震驚。
“我只是助教?!彼\實地?fù)u頭,反過來調(diào)笑大衛(wèi),“你學(xué)這個干什么?有人欺負(fù)你?”
“我……我只是覺得挺酷的?!贝笮l(wèi)有點尷尬,畢竟他們每次多打1都收拾不掉李元,還老被暴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打服了。
“好吧?!崩钤凰臉幼佣盒α?,“別來找我麻煩了,煩得很?!?p> “我們也不是真心想這樣,只是他給的太多了……”
李元知道他說的“他”是誰,無所謂,聳肩。
“看在你愿意教我的份上,偷偷告訴你,他今晚要對繆絲下手?!?p> “嗯?”李元捏著杯子的拳硬了。
“他打算在繆絲的酒里下藥,應(yīng)該就快了,他打算給繆絲帶到二樓去,上面有一層包房,你應(yīng)該知道吧,那邊沒有監(jiān)控?!?p> “好,謝謝?!崩钤瓜卵?,心中滿是鄙夷。這家伙,得不到就玩陰的,難道真是像他爹說的那樣嬌生慣養(yǎng)?
“千萬別讓她喝赫默手里的那杯酒,我聽說那是四層的人專門給人寵用的致幻劑。不知道他哪弄的。”大衛(wèi)的模樣不像開玩笑,他恐怕也覺得赫默的手段有些極端。
“我明白了?!?p> 李元和大衛(wèi)碰了下酒杯,轉(zhuǎn)過身,手撐在吧臺上,打量昏暗中舞動的人群。
他一眼就看到那舉著兩支香檳杯、神色鬼祟的赫默,而繆絲現(xiàn)在正和姐妹們站在舞池里彈跳狂歡,絲毫沒意識到危險的接近。
“我要宣布個事!大家聽我說!”
只見赫默高舉著酒杯站在舞池邊上的高臺,沖著一旁的話筒大聲叫著。
四周安靜下來,等待公子哥接下來的表演。
“??!詩神繆絲??!崇高的至雅!請幫幫我!要么,就是我的那卑微的愛??!請來助我寫下我所熱愛的一切!這樣所有人將會知曉,命運的泉水曾潑灑在你我二人的心臟!”
這家伙,居然怪有才華的。李元從人群后側(cè)悄然靠近,聽到赫默吟唱他那首改編自《神曲》的小詩,心里幽幽地想。
只是,可惜了他這等才華與高貴,竟不惜把自己那顆紳士的心臟扭曲至此。
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赫默手里有杯香檳顏色怪異,比另一杯顏色深許多。只是在光下,人們?yōu)楹漳菑堄⒖〉纳碜撕蜕ひ羲z毫沒意識到他的骯臟正大光明地擺在人們面前。
“如果可以!我希望,繆絲,聰明的繆絲女神,你愿意接受我的愛,我們將譜寫詩神的禮贊,共同邁入命運之泉,共赴巫山!”
媽的,這話他居然能這樣毫不害臊的說出來。李元默默感嘆著這家伙的厚顏無恥,難道這是什么四層人的必修課?
“不好意思赫默?!笨娊z搶在人群起哄前開口,“我只把你當(dāng)成普通朋友。”
人群里發(fā)出一陣低沉而沮喪的感嘆。
赫默表情微變,卻在下一秒又重新笑起,從臺子上跳下,端著兩支酒杯走到繆絲面前。
“那么,為這悲劇的誕生,敬一杯酒吧,就當(dāng)作是我對你的深情告別?!?p> 那只深色的酒杯遞到繆絲跟前,赫默也不管繆絲是否愿意接受這杯酒,先行一口干空手里的那杯,引來人們第二波起哄。
在這等氣氛下,雖心有疑慮,繆絲還是在赫默的注視下接過那支香檳,正準(zhǔn)備皺著眉飲下,一只大手蓋在那杯口。
說時遲那時快,赫默在震驚中被李元壓過脖子,他此時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仰著頭。
李元的手輕而易舉的按開赫默雙頰,搶過繆絲手里那杯深粉色的液體,往赫默的嘴里灌去。
“咳……”
赫默被嗆得不輕,卻已經(jīng)全將那液體吞下肚。
“yue——!”他此時面色大變,跪到地上雙手扣進(jìn)嘴里嘗試催吐。
“怎么了?”繆絲見狀,滿面疑惑。
“赫默,這里面的液體我要是送去警務(wù)處藥檢,會檢出什么?”李元故意留了一小口在杯底,他此時如修羅一般盯著跪在他腳下的赫默,手里晃著酒杯。
“不……”
“我以為你只是說說,沒想到你竟敢光明正大地做這件事。”
“不……放過我……”赫默神色已經(jīng)完全不對了,哪怕他把胃里的液體吐出大半,卻在那快速發(fā)作的藥效間立刻露出奇怪的表情,臉上浮著極其詭異的紅暈。
人群一片嘩然,朝后退開,仿佛看到什么臟東西。
“這是什么!”繆絲面色驚恐,看著赫默在地上翻滾著說出不堪入耳的胡話,躲到李元身后。
周圍已經(jīng)有學(xué)生通知了保安和醫(yī)務(wù)室,甚至還叫來校長。
“又是你!”上次壓他去校長室的男老師面色極其不悅,沖到赫默跟旁,檢查赫默的狀況,“你給他喝什么了!請你自己坦白,別逼我報警。”
“你好像搞錯了?!崩钤涞囟⒅?,把繆絲往身后攬。
見狀,周圍的學(xué)生也紛紛加入戰(zhàn)場,七嘴八舌地朝各個不同的老師說起方才發(fā)生的事。
那男老師面色一白,似乎立刻知道這公子哥又干出混事了,這下該怎么跟喬治交差?
“把杯子給我!”那男人立刻就要沖上來搶奪李元手里的證據(jù),卻被李元一記簡單的膝擊打在小腹,頓時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哀嚎。
棲一神色緊張,撥開人群,聽周圍學(xué)生會會長的描述,決定報警處理。
“你是怎么知道這里有藥的?”棲一疑惑地看著李元。
這是性質(zhì)極其惡劣的惡性事件,自從整頓藥物濫用以來,ZBJ市的學(xué)校里已經(jīng)至少30多年沒出過這種學(xué)生濫用藥物坑害其他學(xué)生的事情了,雖然,僅限于三層以下。
“我告訴他的?!贝笮l(wèi)此時主動站了出來。
“那好吧,你們幾個知情人等會跟警察一起回去,還有你,莫拉?!?p> 莫拉,方才做總結(jié)的學(xué)生會會長。
赫默此時在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看著丑態(tài)百出。
.
繆絲和棲一已經(jīng)先一步等在警局門口,見李元、大衛(wèi)和莫拉三人走出來,她沖上前,止不住嘴里的詢問。
“沒事了?!崩钤参恐?p> 身后,一同出來的還有喬治,他的保鏢們已經(jīng)等在門口。
“這件事,確實是犬子行事不周,給各位添麻煩了?!眴讨味Y貌地道歉,“我決定將他從我們的家族族譜上除名?!?p> “這……”棲一有些驚訝,“他可是您的兒子!除名是否太極端了一些,只要他改過自新……”
“我想,棲一校長,你好像誤會了什么?!?p> 在棲一的震驚中,只見喬治拉過莫拉,慈祥地拍著莫拉的肩膀。
“我并不只有這一個兒子。”
“好久不見,父親?!蹦琅f禮貌得體。
“那赫默怎么辦?”棲一趕忙詢問。
“警方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依舊與我無關(guān)了,下學(xué)期應(yīng)該就是莫拉的畢業(yè)季,還希望棲一校長多擔(dān)待?!闭f罷,喬治在保鏢的庇護(hù)下進(jìn)入車中,快速離開。
“莫拉……你跟赫默居然是兄弟?”大衛(wèi)對此訝異不已,“平常從來沒見你們有過來往。”
“是的,這件事,父親不允許我們向外提起?!蹦匦χ忉專斑€讓各位見怪了?!?p> “你也太低調(diào)了!”大衛(wèi)一將赫默的行為和莫拉的行為比對,得出此結(jié)論。
“必須的。這對于我來說是場修行,沒有朝外聲張的道理。”
只見莫拉沖李元和繆絲分別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弟弟性格乖張,我這個做哥哥的沒有盡到應(yīng)有的責(zé)任?!?p> “我沒事,謝謝你?!笨娊z開朗地回應(yīng)著。
可李元心中卻明白,這人絕對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恐怕他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制止赫默,此時的道歉也像極了場面話。
“回去吧。”棲一招呼眾人。
派對依舊熱鬧,仿佛方才的鬧劇從未發(fā)生。
“別走!”正當(dāng)李元準(zhǔn)備回家的時候,繆絲在姐妹們的鼓勵下,拉住了他的手肘。
“我能不能和你說幾句話,私下?”
繆絲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昏暗的燈光里顯得異常明亮。
“好?!?p> 是時候把話挑明了。
昏暗的二樓,繆絲在李元地注視下關(guān)上房門,反鎖。
這里通常給那些在派對上過夜的少年少女們短暫居住一晚。
“今天謝謝你。”繆絲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腰。
那股甜甜的丁香味涌入他鼻腔。
“應(yīng)該的,你想說什么?”
“你長高了?!彼涯樎裨谒男乜?。
那里傳來一陣溫?zé)帷?p> “我記得,之前,頭頂明明能碰得到你的下巴。”
靠,這要他怎么開口。李元心下一陣糾結(jié)。
“腰也扎實好多,胸口好像也寬了不少?!?p> “我們怎么這樣了?”
繆絲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胡話。
“我以為是我不夠好,所以我努力學(xué)習(xí)?!?p> “我以為是我不夠漂亮,所以我每天都在打理自己?!?p> “我以為是我身材不夠好,所以我要求自己每節(jié)體育課都是滿分?!?p> “可是為什么你還是對我不冷不熱的。”
“難道你有別的喜歡的人了?”
“如果有的話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如果你告訴我的話,我可以主動退出的啊……但是又會是誰呢?難道你喜歡的不是優(yōu)秀的人嗎?我已經(jīng)很努力做到最優(yōu)秀了?。 ?p> “我還要做什么才可以把你留在身邊?”
“為什么你最近都神神秘秘的,放學(xué)后也找不到人?!?p> “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能不能告訴我……”
繆絲抬起頭,滿眼淚花。
看得他心口一滯。
“你很好,但我們不合適?!?p> 李元的話輕飄飄地落入繆絲的耳中。
“怎么不合適了!明明之前很快樂不是嗎?”
如他所料,她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話。
她抓著李元的衣服,手止不住地捶在他身上,豆大的淚珠止不住地往下掉。
簡直就快突破他的心理防線。
“你說啊!告訴我好不好!”
“你為什么不說話!”
“我這樣是不是很讓人討厭……你是不是討厭我?”
他俯下身,人造滿月的冷光落在背脊。
“不討厭?!崩钤涯樎襁M(jìn)繆絲的頸窩,“但我們不合適,所以到此為止吧,我不想這樣傷害你?!?p> “混蛋!”
她趴在李元的肩膀上大哭,話語間都是顫音。
“我發(fā)現(xiàn)我根本不了解你……而你也從來都沒有給過我機(jī)會了解你,難道我沒有走進(jìn)你心里的權(quán)利嗎?”
“哪怕之前這么親密,都不可以把真實的想法告訴我嗎?”
“還是說我這樣讓你感到壓力很大?”
“你說句話啊,為什么沉默?。俊?p> 繆絲張開嘴,狠狠地咬在他脖頸上,發(fā)泄不滿。
“嘶——”
但隨即,那股疼痛上傳來一陣柔軟的溫?zé)帷?p> “你說句話啊……”
她咬著李元,哭著嗚咽,聲氣微弱,楚楚可憐。
他既沒有勇氣將繆絲推開,也沒有用最冰冷的違心的話拒絕她的魄力,于是,他的貪戀肆意作祟。
最開始,這不過是兩人最后的擁抱,至少他是這樣認(rèn)為的,但隨著繆絲層層加碼,那股藏在血液里的野性與狼性,在滿月下徹底爆發(fā)。
謝謝【虛空的蔚藍(lán)】的推薦票!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