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吃,不夠再點。”
李元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由得一陣歡笑。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聽哪個?”
克里斯長吁一口氣,接過蛋子機(jī)器人遞來的水杯,猛地吞咽下幾大口水。
“聽哪個,聽哪個?”小果站在克里斯頭頂跳動。
他們今天又在“舌尖上的美食”,來這里,只有0次和無數(shù)次。
“壞消息?”李元看了眼撒旦,見他不動聲色,問。
“壞消息,啊,壞消息就是,我花了一下午時間,找到了那些發(fā)布信息的人?!?p> “這算壞消息?”
“但是!他們都被滅口了?!笨死锼勾丝诖髿猓拔覄倓偸盏搅薠64發(fā)來的死亡通告,和沙鬼同一死因,真菌感染。”
李元放下雞骨頭,皺起眉。
“你收集到的證物我送檢了,不出意外,明天或者后天就能出結(jié)果?!?p> “好消息呢?”李元舉起手里的椰奶,咕嘟一口干了一半。
“我大概找到了匿名郵件的域名,不屬于暗河的內(nèi)網(wǎng)??峙碌蒙先フ伊恕!?p> 麻煩了。
李元吃著咖喱的勺子敲在白盤邊。
“你們那邊呢?”
“剛我總結(jié)了一下發(fā)群里了?!崩钤掷锏纳鬃哟林竺罪?,混著土豆,下方的事物粘入咖喱中,看起來有點惡心至極。
更別提那咖喱飯本就被做成了奇怪的形狀。
“哦,剛剛太匆忙了,還沒來得及看。”克雷斯憨笑著接過蛋子機(jī)器人手里的食盤。
“你能別戳了么……”撒旦別開眼,“有點難受?!?p> “哦。不好意思?!?p> 于是他老老實實地吃咖喱牛肉。
“看來這次回去任務(wù)還挺重的?!笨死锼拐罂於漕U。
“你恐怕得小心點,別暴露自己。”李元叮囑著。
“明白?!?p> 今夜的“舌尖上的美食”,換了套燈光系統(tǒng),比起他們第一次進(jìn)入這里的壓抑和詭譎,此時,空間中跳動的歡快愉悅的燈影讓人胃口大增。
這時,一個聲音跌跌撞撞跑進(jìn)來。
“他又給我發(fā)消息了!”阿貍亮亮地大眼睛盯著桌上的三人,聲音極大,引來眾人側(cè)目。
“噓,小聲點,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p> 李元舉起一根雞骨頭,放在嘴邊,做噤聲狀,面色神秘。
“你好啊?!笨死锼钩蓯鄣男」媚锎蛘泻簟?p> “你,你好!”
阿貍看著克里斯陽光的笑容,面色倏地通紅。
“邊吃邊說,不著急?!?p> 李元把那盤長得像耳朵的雞翅推到阿貍面前,剛才阿貍給他發(fā)消息的時候,她剛好在附近,于是李元干脆叫她過來。
“咦——這是什么!”阿貍坐到克里斯旁邊,伸出手,戳了戳“耳垂”。
“好吃的?!?p> 她在克里斯的話中,將信將疑地拿起一塊“耳朵”,一口咬下去,多汁的美味肉塊在她嘴里化開。
“厚厚次!”她在嗚咽中眼角滲出眼淚。
李元撐著臉,透過如雪花一般的玻璃望著外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此刻有些疲倦,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他要我去6號線上那個叫做‘德拉樹’的店鋪二層后邊的拐角等他,還要我?guī)退宜帲粋€是M6號瑪咖,一個是3型腎上腺素,雖然他沒告訴我名字只給了我圖片,但我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怎么樣,我厲害吧!殼子哥哥!”
“嗯,很厲害?!?p> “哎殼子哥哥,你說,泉哥他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老要我找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總覺得他在利用我?!?p> “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他不是你認(rèn)識的那個疫醫(yī)呢?”
“不可能!你是在質(zhì)疑我的判斷嗎?殼子哥哥!哼。”
“可是,疫醫(yī)如果真是他,他為何要否認(rèn)呢,明明你們約好了不是嗎?”
“這……”阿貍的話語間多了些猶豫,“我不知道,我直覺告訴我他就是的……而且那天我是跟著信號進(jìn)來的,我當(dāng)時送給他一個小指戒指當(dāng)禮物,他告訴我他一直帶著,那個戒指里,我裝了個信號發(fā)射器,我能確定他就是來這了!”
“但不一定是疫泉,對嗎?”克里斯伸出拍著阿貍沮喪的小腦袋。
“難道我托付錯人了?殼子哥哥,你能不能幫我找找疫醫(yī)在哪?他一直沒有主動聯(lián)系我,我在這里雖然能用手機(jī)跟家里人發(fā)郵件,但我上不去虛幻閣了……他可能要急瘋了?!?p> “那你家里人呢?你家里不會很擔(dān)心你嗎?”
“他們才不關(guān)心我呢,他們巴不得我死了,我給你看郵件?!卑⒇倻惖娇死锼股磉叄舫鐾队敖缑?,“諾,你看他們怎么說話的?”
“你可能誤會了,說不定他們在用他們自己的方式關(guān)心你。只是到你這變味了?!?p> “我才不管這么多,我現(xiàn)在快活著呢。在上面,要滿18歲才能進(jìn)娛樂城,在這里隨時隨地都能進(jìn)幻店?!?p> “你還小,學(xué)東西比較重要,不如之后我?guī)慊厝??”克里斯面色堅定,他看到了李元整理的那些?nèi)容后,覺得,正好借二人要回去的機(jī)會,還是把這小姑娘送回家比較好。
“我才不要呢!”
可阿貍立刻出現(xiàn)了強(qiáng)烈的抵觸情緒。
“殼子哥,你要是強(qiáng)迫我回去,我就不幫你們了!”
李元聽到這更煩躁了,他看向撒旦,撒旦滿眼寫著:“你看?我之前說什么了?”
他心里嘆了口氣,臉別過一邊,難道就沒有什么兩全的辦法嗎?
——>>>群組[水果拼盤]<<<——
[西瓜殼:你們快勸勸她??!]
[笨蛋李:我沒轍。]
[磨砂桃:我佛不渡固執(zhí)牛。]
[西瓜殼:算了……不過,那個M6號瑪咖和3型腎上腺素是什么東西?怎么她會知道?]
[磨砂桃:那是夜歌的兩個獨門配方藥劑,一個用以增強(qiáng)人體的神經(jīng)元信號傳輸速度,一個用來增強(qiáng)受體的耐熱性。]
[西瓜殼:那假扮疫泉的人要這些東西做什么……你們剛剛提到的那個引線,不會就是那樁無頭爆炸案的引線吧?]
[笨蛋李:我覺得很有這個可能。]
——
“好啦,我也只是給你提個建議,還得由你做主。”克里斯嘗試安撫這阿貍,眼見她面色緩和不少。
隨后,她也松了口:“好吧,如果你能幫我找到疫醫(yī),我就跟你回去,我現(xiàn)在也覺得夢露姐她們有點無聊了,每天就是叫我們做那些事,我都膩歪了。我下來,也就是想見見他,可是我又沒有找到他的能力……”
“好吧好吧……我盡量試試,你能不能把他的虛幻閣ID告訴我,回頭我?guī)湍悴椴榭??”克里斯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等年紀(jì)的小姑娘,說固執(zhí),也并非真的固執(zhí),可心中總是有那么些不甘不愿和執(zhí)念,說叛逆,也并非真的叛逆,由其像阿貍這樣,和李元一樣,在排擠與孤立中長大的人,多少希望別人關(guān)注她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順從她的感受,說起來可憐,卻也相當(dāng)可恨。
李元并非不能理解她,而是相當(dāng)理解她,理解透徹,仿佛看到曾經(jīng)傻逼的自己,越是理解,越覺得憤怒,越覺得憤怒,就越覺得煩躁。
說白了,他還沒有準(zhǔn)備好面對那個被偷去12年人生的過去的樣子,曾經(jīng)的那個在不經(jīng)意間,就已經(jīng)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現(xiàn)在,他和他正打著架,相互間碰撞和割裂著。
那個他正質(zhì)問他:為什么不敢去面對繆絲,為什么不敢去把她立刻拉出泥潭。
而現(xiàn)在的他,理智地,冷靜地,沉默著,凝視著那叫囂的少年。
于是他便越發(fā)煩躁,同時,還有一個名為無力感的惡魔正挑撥著他的思維:你快躺下,快躺下,躺下逃避就好了,反正世間大義與你無關(guān),人情冷暖與你無緣,實在受不了,你還可以自我毀滅,對不對?對不對?
[磨砂颶風(fēng):你看著要崩潰了。]
[笨蛋李:確實有點。]
[磨砂颶風(fēng):今天好好休息,指不定我們馬上就能完成X64的任務(wù)了,正好能趁此機(jī)會帶你回去看看。]
[笨蛋李:好啊。]
他有點不想回家,一想到書房里還有副“標(biāo)本”,他心中就一陣惡汗。
難道他接下來幾天都要和那“標(biāo)本”共眠?
李元感覺空氣有點冷,打了個寒顫:這他媽誰頂?shù)米“】浚辽偎F(xiàn)在打心底里完全不能接受。
[笨蛋李:桃哥,去你那借宿幾天?]
[磨砂颶風(fēng):為什么?]
[笨蛋李:好久沒和你數(shù)綿羊了。]
[磨砂颶風(fēng):……要不要我再給你找個女人抱一抱?]
[笨蛋李:那感情好。]
[磨砂颶風(fēng):操,理由?]
[笨蛋李:我怕黑。]
[磨砂颶風(fēng):)]
[磨砂颶風(fēng):滾。]
[笨蛋李:都他媽兄弟。]
[磨砂颶風(fēng):不。]
那好吧,看來他只能自己去擁抱冰冷的“標(biāo)本”了。
[磨砂颶風(fēng):算了,你可以來,只能睡客房。]
[笨蛋李:真他媽夠兄弟!]
相約好各自的責(zé)任后,克里斯送阿貍回家,撒旦帶著李元回到2號線。
“大別墅啊桃哥!”
李元站在門口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撒旦的居所起碼有100㎡,這對于暗河來說是屈指可數(shù)的生活空間了。
不,哪怕是對上面生活的人來說,100㎡的生活空間也讓人異常羨慕得很。
在上面,若是住在這樣大小的小世界里,光是交每年的房稅恐怕都得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深黑的空間相當(dāng)神秘,連成拓?fù)渚W(wǎng)絡(luò)的細(xì)小激光分布在頂端,照明恰到好處,不僅節(jié)能環(huán)抱,還能夠滿足日常生活的設(shè)施,出去各式純黑的家具外,裝飾品以克萊因藍(lán)和明黃色為主,純黑的墻上刻著兩只巨大的陰陽魚,其中一只刻著背鱗,如水波一般涌動,上邊不時閃過白色流光。
“脫鞋。”
為了以防意外出現(xiàn)第二具“標(biāo)本”,李元還是用自己的能力探測了一下撒旦的家。
雖然沒有書柜后的“標(biāo)本”,但某個地方明顯有一條向下延伸的階梯,通向未知的遠(yuǎn)方。
“說吧,為什么非得來我這不可?!比龅伣o他一罐冰涼的易拉罐,坐在沙發(fā)上,打量著李元。
只見李元沒心沒肺的笑起來。
“我怕黑?!?p> “這里不比你家黑?”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夢到過另一個自己嗎?”
冷不丁的,李元吐出實話。
“嗯。接著說?!?p> “他叫自己F100,長著和我一樣的臉,面具下的?!?p> 李元在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把話題引到那具尸體上去。
撒旦只是看著他滿臉糾結(jié)的模樣,靜等他開口。
“你們看到的那個,薄紗,當(dāng)時他叫我走,我懷疑他是被誰入侵了?!?p> “嗯……”
“然后,我書柜后邊,有個尸體?!?p> “嗯?”
“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殺了哪個世界上來這的我。”
“在說什么瞎話呢?!?p> “我就知道你不信?!?p> “你的話毫無邏輯可言,也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證明?!?p> 現(xiàn)在,那股無力感又將他籠罩起來。
其實他也是猜測,他根本不知道那具尸體的身份,也不敢去證實那具尸體的身份,如果他猜中了……
李元盯著酒罐子,眼里多了些驚恐。
如果馮百說的話是真的,那么,他們那些已經(jīng)走完時間線的另一個宇宙,很有可能借著極強(qiáng)的科技水平入侵這個世界,而他,他才哪跟哪?
馮百說的什么來著?他現(xiàn)在才“初始階段”?
那他根本不可能有還手之力。
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股許久未出現(xiàn)的惡意,指不定就是哪條下游時間線上的自己。
光是那駭人的力量,就能輕而易舉的拆掉城市二層。
如果他擁有摧毀整個世界的力量怎么辦?比如……在地球的核心里,利用引力坍縮制造一個黑洞。
媽的,他想都不敢想。
到時候就不是什么拉不拉失足少女一把的問題,而是拉不拉人類一把的問題。
這讓他背脊發(fā)涼。
“胡思亂想什么呢?”
“沒什么。”他搖搖頭。
撒旦將他的情緒變化收入眼底,只覺得他可能只是受那些視頻的刺激過頭,變得異常神經(jīng)質(zhì)。
“想不出結(jié)果別想了,好好睡一覺?!?p> 陰陽魚的流光在李元上方靜靜的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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