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嗎?”祁風問道。
池魚搖頭。
“有這群蜘蛛在,我們根本沒法進洞。要想辦法把他們先趕出來?!逼铒L想到了剛才池魚手搓蛛絲的場景:“他們是不是怕熱怕火?”
池魚心領神會,從懷里取出來一小包用樹葉包裹的粉末,找了根樹枝,擦干撒上,然后用力一丟。
那根樹枝在空中旋轉,不一會竟然就自燃起來。
火焰丟進山洞里,不知點燃了多少蛛絲,烏黑的煙霧大股大股的涌來出來,一只只蜘蛛驚慌失措的從山洞中竄出。
不一會,一只足有半人大小,冒著黑氣的骷髏兵蛛后,也跟著跑了出來。
池魚又從懷里取出來一根手指粗細的竹筒,擰開后,在兩人頭頂撒了一片白色的粉末,落滿全身,冰冰涼涼的。
“防火?!彼又f道。
祁風一臉古怪的看著池魚:“囚鬼之王身上,還真是什么都有啊……”
趁著蜘蛛全部被趕了出來,兩人貓著腰鉆進了山洞。
山洞很深,很黑,若沒有這些燃燒的蛛絲,幾乎算得上是伸手不見腳趾。
池魚在兩人身上撒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粉,火焰只是靠近,就好像被隔開了一樣。
祁風能感覺到身上絲絲冷氣彌漫,在阻擋著火焰。
順著蜘蛛洞繼續(xù)深入,不多時,他在深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地洞。
那地洞邊緣光滑,明顯不是天然形成的。
織烏蛛的絲雖然易燃,但同樣燒的很快,祁風來不及多想,在洞里的蛛絲燒盡之前,在火光照耀下,跳下了地洞。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地洞下面竟然還有條密道。
密道旁的石壁上插著用油脂木制成的火把,延伸到遠方,火光搖晃下,不知道通向哪里。
初極狹,才通人。
復行數(shù)十步,臥了個大槽。
在密道的盡頭,竟然是一處無比巨大的天然地窟溶洞!
暗流在地窟中積蓄成深潭,潭中有殘破白骨散落著。
乳白色的鐘乳石在潭水中矗立,千姿百狀,形態(tài)各異,宛如鬼斧神工一般。
與之對應的,則是在地窟溶洞的頂部,有蛛絲垂吊著一個個雪白的繭,不知道包裹著什么。
而在地窟溶洞的正中間,一處鐘乳石天然形成的圓形平臺上,有一個人影正躺在那里。
在祁風眼里……
血紅色的光芒,摻雜著詭異的黑氣,在這人的身體內,形成了一個手持鐮刀的人形模樣。
對于祁風兩人的到來,他也有些意外。
“你們是誰?”人影緩緩坐起身來,聲音沙啞。
祁風遲疑了下,出聲道:“王成李?”
“你認識我?”
“我認識你兒子。”
祁風神色復雜,忽然嘆了一聲。
他其實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王小松為什么會自殺?
流民若是被殺,還算正常。
更別說王小松身上,還藏有至寶尋安石,被人殺人奪寶倒也合理。
但流民為了活下去可以不擇手段,又怎么會選擇自殺這種最憋屈的方式死去呢?
在發(fā)現(xiàn)王小松少了兩根指頭的手骨時,祁風隱隱有些猜測,卻又不確定。
但看見王成李后,他卻終于明白了。
在混亂的流離所里中生活長大,生長在人心陰暗的角落,卻能始終堅定初心幫助別人的王小松……
也只有被至親之人,毀了夢想,毀了希望,毀了一切,才會心如死灰的想去尋死吧。
祁風沒有理會王成李,只是忽然自顧自的說起了這些天調查的信息:“王小松,年雙十,自幼好槍善武,鄰里聞名。于一個月前通過選拔,成為臥虎軍后備,本該是前途光明?!?p> “但你為人父,只想著自己年邁總要有人照顧,所以死活不肯讓他去參軍。見挽留無用,干脆一發(fā)狠,斷掉了他的食指和中指!”
他看向那溶洞地窟中的人影,語氣愈發(fā)篤定。
“從此,那年輕人再也握不住槍,也永遠留在了你身邊,是不是?”
最后一聲鏗鏘有力,仿佛在質詢。
王成李久未見人,突然又被祁風把自己干的齷齪事全部點透,一下子也有些慌亂:“你,你怎么知道?!”
祁風輕嘆一聲。
果然。
只是,真當王成李證實了祁風的猜想,他卻覺得心情更加復雜。
他很難想象,為了讓孩子陪在身邊,不惜毀掉他的前途,這是一個父親會做的事情嗎?
在進入流離所的第一天,那個他到現(xiàn)在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老人,臨死之前,心中想著念著的全是自己的孩子。
我死了沒關系,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那樣的人,才擔得起父親二字。
“你不配。”祁風忽然說道。
王成李又愣了下:“什么?”
祁風忽然問道:“你知道,尋安石為何會被稱作尋安石嗎?”
王成李被祁風接二連三跳脫的問題,弄得一次都沒反應過來。
“……???”
祁風笑了笑:“一代天驕安郡王在離去之前,曾將天下功法,感悟傳承,全部藏于無堅不摧的尋夢石中,散落世間各地?!?p> “至此,販夫走卒也可一朝得道,蕓蕓眾生亦能超凡脫俗。只要是不愿拘泥在生活的枷鎖中,任何人手握尋安石,都可踏上征程,選擇自己的未來。
當時蠻荒末期,城池林立,修煉傳承作為力量的象征,最開始,一直被握在了少數(shù)權貴手中。
是安郡王打破了一切,給予天下人無限追夢的可能,一個嶄新的時代才得以降臨?!?p> 晨溪酒樓有個通曉古今的說書人。
每天早晨,池魚會在后院鍛煉,祁風就坐在酒樓二樓,聽著折扇開合的聲音,聽他講著古今天下,大大小小的故事。
他很喜歡當個看客,當個聽眾。
喜歡那些膾炙人口的傳奇?zhèn)髡f,被人繪聲繪色的展現(xiàn)在自己面前。
而在那些流傳的傳說之中,終究是安郡王的事跡,最為引人入勝,感慨萬千。
“只是在安郡王離去后,他的傳承,實在太過誘人,幾乎蒙蔽了世人雙眼。無數(shù)人為了得到安郡王的傳承,在天下掀起了不知多少血雨腥風?!?p> “這尋夢之石,最后竟可笑的,被人們慢慢改稱了尋安石,甚至沿用至今?!?p> 說到這里,祁風話鋒一轉:“你兒子靠著尋安石,成功入選臥虎暗衛(wèi),只為實現(xiàn)他的夢想,去守護千千萬百姓,護佑西南平安?!?p> “而你,卻自私的要他終其一生,只護你一人?!?p> “甚至到死,你都不愿放過他!”
說到這里,祁風拿出藏在懷中的骷髏頭。
“這,也是你的手筆吧?!?p> 只見骷髏頭中的黑氣劇烈晃動起來,激烈而瘋狂,憤怒又悲傷,仿佛是在回應。
“若非如此,天怒人怨,你又怎會落得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見到這骷髏頭,王成李的臉色也逐漸難看起來,眼神怨毒無比。
那張干瘦粗糙的臉上,皮連著骨頭,雙目無神,活像一個披著人皮的骷髏。
遠離人煙,藏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底溶洞中,終日和潭水鐘石相伴,只能與白骨尸骸聊天……
這空曠的溶洞地窟,是他的逃避所,也是他的囚牢地!
“終其一句,不過是自作孽而已。”
這一句句話字字誅心,猶如刀子一樣,每一刀,都準確無比的插中王成李的痛處。
“放屁!”
王成李突然惱羞成怒的吼了起來:“是那小子不懂感恩,老子養(yǎng)他了這么多年,他不想著孝順我,竟然還想跑?他才是那個該死的白眼狼!”
祁風嘆道:“你不配成為王小松的父親,也不配拿走他的尋安石。”
聽到這里,王成李氣急而笑:“好啊,說的那么冠冕堂皇,到頭來,也只是想要這塊石頭?”
說著,他從懷里取出了一塊拇指大小的尋安石。
“因為這東西,我兒子就想離開我……他該死!”
“你也想要這石頭?你也,該死?。 ?p> 他突然伸出手,本就干瘦的手掌,突然皮開肉綻,露出猙獰白骨。
黑紅色的光芒在白骨爪中凝聚成旋渦。
祁風懷里的骷髏頭,忽然劇烈顫抖起來,骷髏頭中的黑氣變得不受控制,像是被生生剝離了出去,在空中,化作了一張痛苦無比的人臉。
那是王小松的靈魂。
“你以為你還逃得掉嗎?哈哈哈哈!”
王成李大笑著張開嘴,一把抓住王小松的靈魂,然后竟然生生將他吞進了肚子里!
王小松的靈魂,與身體中手持鐮刀的黑紅色人影,融為一體。讓那人影都仿佛更凝實了幾分,光芒更加明亮起來。
蠻徒可以吞噬蠻獸精血來修煉。
但他們所選擇的精血,會在丹田中融合,隨著修為的提高,蠻獸的氣息逐漸影響血氣光芒在身體中的形狀。
只要超過二品,血氣就會凝練成型,形狀一般都會與蠻徒修煉所吞噬的精血相似。
像王軒的小獸,春竹葉的青蛇,還有晨溪酒樓那些光芒如飛禽走獸般,形態(tài)各異的劍穗們……
祁風剛才還只是以為,王成李是從尋安石中得到了什么特殊功法,所以體內光芒,才會是一個黑紅相間的人影。
但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王成李的修煉,走到終究還是蠻徒一道。
那光影呈現(xiàn)人形,不是因為修煉的功法特殊,而是因為,他吞噬修煉所用的精血來源,本就不是蠻獸。
而是人。
他在拿人命修煉。
拿自己兒子的命。
或更多人的命。
祁風表情難看起來:“你剛才,吃了你的兒子?!?p> 王成李嘿嘿怪笑起來,露出一口發(fā)黃的牙:“這樣,他就能永遠陪在我身邊了啊?!?p> 看著有些瘋狂的王成李,祁風只覺得不寒而栗。
“嘿嘿嘿……”
祁風初到流離所的時候,只覺得這里一片臟亂,像是文明世界的陰暗面一樣。
再后來,他遇見了小冬的父親,了解了王小松的善良。
哪怕是那個像毒殺他的中年女人,至少也有苦衷,想給自己母親治病。
曾經(jīng)也有過那么一瞬間,他誤以為流離所的流民們,只是物質上有些窮苦而已,但人性本善。
卻沒想到,終究只是他一廂情愿罷了。
流離所貧瘠的,不僅是食物,還有永遠無法填滿欲望的人心。
“哈哈哈哈??!”
王成李的笑聲越來越大。
那怪笑聲回蕩在地窟溶洞,漆黑的潭水忽然震顫起來,一具具白骨從潭水中爬出,數(shù)量越來越多!
黑氣彌漫在一個個慘白的頭骨中,空洞的眼眶,隔著地窟溶洞幽幽的看著祁風。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不下數(shù)百。
一瓢星河
水群的時候,總有人說我單機寫書沒人看,沒推薦沒收藏死撲街。 我氣不過,直接約了見面就和他們打了起來。從那以后,我再也聽不到有人罵我撲街了。 因為我被他們打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