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憶昔
那年夏天,高三的夏天,確有蟬鳴,亦有鳥啼,甚有陽光,有更多的是奮斗。
鄭全依舊像往常一樣在家里“躺尸”,奮斗在別人看來他身上根本就沒有,他大抵是在筆記本面前坐了一個下午,這一個下午里,他除了不時被寄養(yǎng)鄰居叫去買菜做家務(wù)什么的,就是在筆記本面前打打游戲,打累了就打開QQ看著那個頭像發(fā)呆。
那個頭像中是一個漂亮女孩,女孩扎著高馬尾,穿著一身寬松的白色上衣,側(cè)漏香肩,一條半條淡紫色的Bra隱約露出。她拖著腮,一直手的指甲上閃爍著美甲的光,拿著裝扮美麗的手機(jī)對著鏡子遮臉拍照。
即使鄭全明明知道這個是從網(wǎng)上找來的網(wǎng)圖,但還是這么盯著它。那個頭像失去了本來的色彩,赫然是下線的狀態(tài),鄭全一直盯著它,他這個下午都在希望它能夠回復(fù)本有的色彩,希望她頭像掛件的那朵花舞動著。鄭全臉上一直擺著“就算是等到明天我也樂意”的表情。
誰知道他在幫忙做家務(wù)時或者打游戲時那個他希望的女孩在線過了,而等他一會到QQ界面,她就下線了,再也回不來。這種感覺就像是地震時被壓在石板下的人本來還有力氣的,等消防官兵們都搜救完成了,那個人精疲力盡了,才能聽到他們撤退的聲音。這個感覺是絕望的,因為那個人所念的來救他的人始終回不來了,誰叫他錯過了呢!
鄭全做的事他每天下午都在做,每次等到她在線時便會手舞足蹈,什么也阻止不了他跟她聊天,即使脾氣不好的鄰居已經(jīng)做好飯菜等著他了,他依然不理睬,這讓他挨了不少罵。鄭全的行為就像是徹徹底底的“舔狗”一詞,盡管他比其他這種人做的好得多。
鄭全底下頭去看了看筆記本右下角的鐘點,心想可能她不會再上線了吧。
這時,那個頭像的色彩突然亮了起來,頭上的小紅花也在歡快的舞動,鄭全像是脫離了生命危險一般,臉上恢復(fù)了血色,心臟跳得更努力,呼吸變得更緊促,真的宛如一個奄奄一息的人突然活了過來什么事也沒有。
鄭全點開那個頭像,聊天框頂端寫著兩個方正的楷體大字——蘇瀾。正是因為她,鄭全才能有這樣的反應(yīng),因為鄭全這個家伙喜歡了這個女孩三年,三年前那個女孩在高一班上第一次出現(xiàn),鄭全第一眼就看見了她。那時候她跟她的頭像一樣扎著高馬尾,直到現(xiàn)在也是這樣;她穿著牛仔短褲,上身是件簡約的白色襯衣,穿著黃色帆布鞋,也是“戴眼鏡的文化人”。她不像一般的女孩那樣文靜,反而是豪邁。
那時蘇瀾找上了穿著老土的鄭全,她好像并不在意,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五塊錢紙幣遞給老實坐在位置上的鄭全,絲毫不注意形象地把腳搭在他坐在的凳子邊上,看著鄭全的老土樣,小嘴嘟囔著吹了吹垂下的長劉海道:“去,天這么熱,給姐買瓶水,你也買一瓶?!蹦樕蠞M是一副“以后姐罩著你”的表情。于是鄭全支支吾吾一聲“好…”就接過錢跑去學(xué)校的小商店買水了。
他曾經(jīng)在某本書上看到過:“據(jù)說世界上有兩萬個人會對你一見鐘情”這句話,可能蘇瀾那天就遇到了一個,一見鐘情不是魔法,而是命運(yùn),鄭全心說真要是命運(yùn),這就是老天爺腦子抽了,天降下來個蘇瀾在自己的生命中,而自己也是腦子抽了一般喜歡上了她。
但他知道自己與老天爺腦子抽的不是同一種,老天爺那是真的抽,可能一不小心挪了挪手就將蘇瀾安排在鄭全的人生軌跡上了。而鄭全則是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蘇瀾。想想她腳搭在椅子上,吹著劉海用著那種語氣叫鄭全幫她買瓶水,還有一瓶是鄭全的,那種感覺,霸氣!
不多久鄭全就雙手捧著兩瓶水屁顛屁顛得跑了回來,他站在蘇瀾面前把水遞給她,也從他那老土褲子的兜里掏出零錢還回去。他本來想把兩瓶水都給蘇瀾的,不過卻被蘇瀾一手退回去了,理由是“天氣那么熱,你還幫我買水,這瓶就送給你了?!碧K瀾喝過水后笑了笑,將水隨手放在桌子上,摟著鄭全的脖子,絲毫不在意男女之間的某種關(guān)系,只是那個姿勢終于說出了那句話:“以后姐罩著你!”
三年來鄭全都忘不了那種感覺,從那時每次被蘇瀾摟著脖子心中都會小鹿亂撞,哦不,大概是好幾頭圣誕老人的飛天馴鹿在滿心頭亂飛。
不過現(xiàn)實卻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第一次小測時蘇瀾像一匹黑馬似的擠上了年級前三十,而反觀鄭全,像是個秤砣一樣掉飛去了年級后兩百五了,整個年級是三百多個人,鄭全這個成績??芍^是真的“兩百五”。他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蘇瀾,可他不知道自己的腦子一直都是真的抽,他一直不曾想過改變,無論是學(xué)習(xí)方面或者穿著方面,三年來他一直都是那個老土的秤砣??商K瀾依舊像個大姐頭一樣罩著他,雖然蘇瀾名下有十幾個小弟。
這時蘇瀾上線了,鄭全趕忙敲起鍵盤發(fā)出:嗨大姐頭!
蘇瀾回復(fù)鄭全:嗨秤砣!
鄭全回復(fù)蘇瀾:……別老叫我秤砣
蘇瀾回復(fù)鄭全:哦哦叫習(xí)慣了,我一上線你就發(fā)信息,你又守在筆記本前一下午了?
鄭全回復(fù)蘇瀾:哦不是,游戲上線一下,剛好QQ開著就看到你了,打個招呼/微笑/微笑
蘇瀾回復(fù)鄭全:你有時間玩游戲,就沒時間值日?今天你沒值日呢,剛放學(xué)就一溜煙的跑了。所以明天你打掃課室
鄭全回復(fù)蘇瀾:不是吧,我竟然把這個忘記了大姐頭你救我/哭臉/哭臉
蘇瀾回復(fù)鄭全:咳咳,作為你的大姐頭,我必須要罩著你的,所以我就勉為其難地陪你一起打掃吧!
鄭全回復(fù)蘇瀾:大姐頭英明!
蘇瀾回復(fù)鄭全:好了,你差不多該吃飯了吧,下了下了
鄭全回復(fù)蘇瀾:OKOK
鄭全心頭的那幾只飛天馴鹿又開始亂飛了,想著明天能和蘇瀾一起兩個人在教室里打掃衛(wèi)生,大腦皮層的神經(jīng)中樞已經(jīng)沒用了,只剩下“二人世界”的畫面。
第二天下午。
因為在鄭全的眼里,上課就是為了下課,所以無論是老師怎么拖堂,在他眼里都是轉(zhuǎn)瞬即至。所以那種感覺就是他剛來到這上學(xué),發(fā)了幾分鐘的呆,看了幾分鐘的蘇瀾,放學(xué)的鈴聲就打響了。
因為奇怪的校規(guī),放學(xué)后除了值日生以外不準(zhǔn)留人,所以放學(xué)鈴聲響了不過五分鐘就只剩下蘇瀾和鄭全了?;蛘哒f只剩下班級大姐頭與她的得意小弟。
正是下午最熱的時候,這時鄭全一般都是直接沖到家里去待在筆記本面前的,但他卻覺得自己現(xiàn)在做的事要比守在筆記本面前要強(qiáng)飛了去,這可是他與暗戀三年的人獨處的時候,鄭全覺得自己千萬不能懈怠。
因為盛夏,所以蟬鳴,因為陽光,所以溫暖。天邊的風(fēng)攜著蟬的鳴叫,帶著些許陽光經(jīng)過窗戶闖進(jìn)課室,照得鐵質(zhì)講臺發(fā)燙,以及鄭全心中馴鹿亂撞。
一男一女在課室中,男生持著掃帚賣力掃地,而答應(yīng)過男生陪他一起搞衛(wèi)生的女生卻在講臺上摸魚。陽光印刻在黑板上,而蘇瀾正拿著粉筆留下時間的痕跡,每兩分鐘描一圈光邊,不久就橫跨小半個三米長的黑板。
“鄭全?!碧K瀾突然開口。
“怎么了蘇姐?”鄭全停下了他賣力揮舞的掃帚。
“你想過改變嗎?”蘇瀾轉(zhuǎn)身看著鄭全的眼睛。
鄭全看著蘇瀾,“什么改變?我覺得現(xiàn)在挺好的呀?!?p> “你不改變,世界它本來就會改變?!碧K瀾指著黑板上光的印記,“我告訴你,當(dāng)你感受著毒辣的陽光撒在身上痛苦不堪時,你才會意識到從前的太陽都象征著美好與希望。”蘇瀾麻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隨口就能說出這么深奧的話,她只是想指導(dǎo)一下廢柴鄭全而已。
“蘇姐我聽不懂啊?!编嵢?。
蘇瀾走上前去,點了點他的額頭,“笨啊你,我的意思是就快高考了,你就別想著玩了,你得做出改變,考上大學(xué),不然你就沒書讀了!”蘇瀾頓了一下,“你說以后我們倆考上同一所大學(xué),我還指望著你做我的小弟呢。”
鄭全楞在原地。他想不到蘇瀾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繼續(xù)做她小弟”,這句話好像是做夢一樣,以鄭全那“舔狗”思維來看,絕對以為蘇瀾對他有意思。但是他又想了想,昔日里她完全不注重男女關(guān)系,沒準(zhǔn)這句話僅僅是字面意思。
鄭全看了看面前的蘇瀾,飛天馴鹿大抵是放大招了,它們在跟神舟五號比它們誰能最快到達(dá)太空,鄭全已經(jīng)完全麻了。不多久他又回想過來,看著面前的大姐頭,距離高考還有一個月,一個月……問題不大!
鄭全一字一頓地道:“哦、哦、好!謹(jǐn)遵蘇姐教誨!”他裝模作樣地對蘇瀾比了個軍禮。心說我好像又搞砸了,這臺詞和動作好像不匹配呀?管它呢,一個月我要逆襲!
蘇瀾笑了笑,向四周望了望,搭著鄭全的肩膀,比了個大拇指,“干得不錯,走,我騎車了,姐帶你回家!”
“謝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