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 再訪史密斯小姐
采訪過后，我驅車前往羅密歐·布朗的別墅。依照朱麗葉的描述，我很快就找到了它。遠遠看去，那的確是一座典雅的建筑，能從中看出主人的品味。走近后，它破舊的痕跡卻一覽無余，能看出已經很久沒有住過人了。
我對朱麗葉的戀愛故事的猜測大體是這樣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定期約會，直到一方真正吐露心意。無私的羅密歐果斷放棄了愛宅，搬去與可愛的朱麗葉同住，最后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
這當然是一個很美的故事，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恐怕我不會專門寫一篇關于這個故事的文章。真正的故事情節(jié)比這曲折得多，還請各位保持好奇心，隨我再去拜訪美麗的朱麗葉去吧。
十九個小時后，我再次坐在朱麗葉面前向她了解她的戀愛故事。我發(fā)現(xiàn)她的機器人都被精致打扮過，不只是那個應門機器人。
“哦，親愛的布洛克先生，您果然是個守信用的人?！敝禧惾~這次穿上了華美的衣服，這讓她更加美麗動人。
我露出微笑。“如果我今天是個大忙人，恐怕您天是沒有見到我的機會的?！蔽铱戳丝词直恚拔覀冮_始吧。”
我又拿出每次采訪必定要拿出來的裝備。朱麗葉清了清嗓子。
“上次我們談到了……你們的初次相逢，或者文雅些，浪漫邂逅。接下來你們又是怎樣發(fā)展的呢？”
“我實在不愿意把接下來的第一件事告訴您，它太令我心碎了，”她哀婉地笑了笑，“但為了讓世人能為了我的經歷欣喜和驚奇，我還是決定把它講給您聽。
“我們初見的那天是周二，您大概可以想象我對第二天來臨的興奮與期待。那天晚上我?guī)缀鯊匾刮疵?。后來睡著后也一直做著關于羅密歐的瘋狂的夢。第二天我早早起床，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打扮好自己。
“我和親愛的戴維出發(fā)了。他的駕車技術是一流的，所以我們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這是一個很安靜的小鎮(zhèn)，車輛不多，沒有人會擔心車禍會發(fā)生。我按照羅密歐給我的地址找到了他那座古樸的別墅，忐忑不安地摁響了門鈴。無人應答，雖然我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但還是連個應門的機器人都沒有。
“您一定能替我感受到那份失落。我詢問他的鄰居，是否有羅密歐·布朗這樣一位紳士。他說：‘我當然很熟悉這位紳士了！他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年輕人，這個小鎮(zhèn)的人都很喜歡他?！钟媚欠N帶有一點挑逗意味的好奇語氣問我：‘您這樣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姐一定是他的女伴吧？昨天晚上我們一直沒有見到他，關于他的緋聞都傳瘋了。是不是您陪著他在某座花園里幽會呢？’這番話問得我心花怒放，立刻對這位老先生產生了好感。我告訴他：‘他是我的一位朋友，與他約定在他家中聚會，但到了約定的時間，他卻不在家中。您能告訴我他去了哪嗎？’那位老先生看來非常文雅，用標準的皇家口音優(yōu)雅地回答：‘我很樂意幫助您，可正如我所說，他從昨晚開始就沒有露過面，我實在無可奉告?！欢ㄊ强吹搅宋沂涞谋砬椋泵τ謱ξ艺f：‘但請不要灰心，您可以在下午給我寄封信，我會告訴您他是否回來的。’我連忙向他道謝，但也很疑惑，為什么他不能直接用通訊設施呢？為什么他不能直接給我寄信呢？他說：‘貿然問一位年輕女子的住址是不禮貌的，我也沒有必要知道您的地址，畢竟您有一臺漂亮的DV型送信機器人。而且我這個老頑固，根本無法相信那些可惡的電波發(fā)送器，所以還是麻煩您了?！冶硎疚腋静挥X得麻煩，于是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議。
“謝過那位心地善良的老先生后，我和戴維驅車回家。他換了條道路，因為我們來時的那條路已經堵得不成樣子了。（都市里都會這樣嗎？真奇怪。）在路上，我們見到了幾輛警車和一灘血跡，還有一堆亮晶晶的碎片，一看就是一場交通事故。我本來對這種交通事故已經習以為常了——您知道的，這個城市的交通事故倒是不少，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的焦慮開始逼迫我的大腦相信那個遭遇車禍的可憐人就是我心愛的羅密歐。過了大概一分鐘，我開始啜泣；一回到家，我就撲到沙發(fā)上號啕大哭起來。我問戴維：‘為什么上帝一定要帶走這位完美的人物呢？為什么上帝一定要讓我再陷入沒有愛情的絕望中呢？’”
我津津有味地聽著這個故事，身心完全投入進去，心弦緊緊地為羅密歐繃著。我能想象到一位歇斯底里的美麗姑娘臉上掛著珍珠似的淚珠，無助地癱倒在沙發(fā)上。我作為一名聽者都為之心碎。說來可笑，我當時正全身緊繃著為她祈禱。朱麗葉也完全投入到過去的故事中了，漂亮水靈的琥珀色眼睛里噙著一層淚。
她接著講：“當時我是多么討厭那些機器人，冷漠地干著家務，絲毫不懂如何安慰人的心靈。當我情緒稍稍穩(wěn)定下來時，戴維提醒我，我得動筆寫封信，那位樂于助人的老先生還在等著我的信哪！我倦怠地寫了封信，字跡還不如平時的十分之一漂亮。戴維帶上信出發(fā)了，把我一個人——一個孤獨的人——無情地留在無盡的悲痛中。又累又困，不一會兒我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冰冷的手輕輕把我搖醒了。起初我以為是死去的羅密歐冰涼的手在搖晃我，半是驚恐半是興奮地翻身而起。當發(fā)現(xiàn)那是戴維時，我有些失落，不過看到他從胸前漂亮的小箱子中抽出一個信封后，我稍稍平靜了一點，懷著希望接過信封。上面寫著‘朱麗葉·史密斯收’和‘來自羅密歐·布朗’。我真想請您與我分享那份欣喜之情！我顫抖著拆開信件，貪婪地閱讀著每一行工整又瀟灑的字?，F(xiàn)在我想把我們的第一封信件展示給您看——厄比，送來那封信件！”
她呼喚的那臺機器人并沒有動，不過有一臺機器人端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走來了。它們一定精致到有了無限波的交流。朱麗葉接過盒子，從中找到一張有些殘舊的信件。我在此將它抄錄下來：
親愛的朱麗葉：
很抱歉讓你苦苦等待，你一定以為我在那場可怕的車禍中失去了性命。我看到了那幕慘象，但并未真正被卷入其中，所以，不用擔心我。
昨天晚上，我去了醫(yī)院做了例行的檢查，發(fā)現(xiàn)了一些胃部的小毛病，一直到剛剛才治愈。其他人當然不會知道。不夠最近你還是別來找我了吧，醫(yī)生說我需要靜養(yǎng)一段時間。別以為我不想和你見面！我只是覺得像這樣可以經常收到你的信，你也會收到我的信的現(xiàn)狀已經足夠令我愉快了。
我是個有些靦腆的人，面對面時會感到有些不自在，過于拘束，不過在信中我卻可以暢所欲言了。親愛的朱麗葉，我必須坦言告訴你，我愛你。你正如夕陽中孤傲地閃爍的一顆明星，正如慢慢草原上的星星之火，正如初升太陽上凌駕的金星，正如漆黑夜空中的流星。你不必擔心我是垂涎于你驚人的美貌（實話實說，你與古希臘的海倫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很久之前我就在你常去的公園里遙遠地望著你。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經常陪伴你的那臺機器人。他見過我很多次了。
迫于時間原因，我只能寫這寥寥數(shù)筆，不過請你仔細領悟這信中的情意吧！你要知道，你已經是我的一切了！
你真誠的
羅密歐·布朗
10月31日
這封信的筆跡很工整，也很瀟灑，寫出這種字一定需要很多年的練習，這樣一位年輕小伙子能寫出這種字實屬不易。我不禁期待起與這樣一位優(yōu)雅的年輕人的會面了。
“史密斯夫人，我想我從未讀過這樣情真意切的信?？梢韵胂?，寫這封信的年輕人才思敏捷，真誠可靠，與您相配再合適不過了。請問我何時才能與您的丈夫見上一面呢？“
“他還是很忙，也許下一次就有空見客人了?！八φf道。
我聳聳肩?！昂冒桑液芷诖！庇谑俏矣謫柫嗽S多細節(jié)方面的問題。最后我吻了她的手，向她告別。
“您不打算繼續(xù)聽下去嗎？”朱麗葉有些不舍地問。
“嗯……就像您所說的，我得給自己留點懸念?！蔽蚁蛩詭Ы器锏匚⑿?，她也回以美麗動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