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本身就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這種溫柔不是性格上的,而是人格上的。
掰了一顆維C片放嘴里含著,似乎那股因車速太快涌上來的難受被壓下幾分,這個時候,談清辭突然有些緊張。
嘴里有東西,她只能含糊不清道:“謝謝。”
末了腦子不太靈光似的又說:“我突然想到一個事?!?p> 男人不明:“什么事?!?p> 她道:“就是我的小電車忘了找個地方存放,明天還能不能找到?”
——天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此刻為什么就突然想到這個。
杭晉聞言愣了一下,他也是后知后覺。
男人眉頭微蹙:“可能會被偷走吧,等下回來我去看看?!?p> 也只能如此了。
“好?!?p> 談清辭暗罵自己大意,居然把這么重要的事忘了,要是車丟了,肯定要免不了挨一頓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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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車在距離縣城最東邊比較偏僻的一個酒店先后停下,杭晉等人都進去了,才跟談清辭下車。
兩人沒敢跟太緊,遠遠的看到經(jīng)理和收銀員登記完上樓,才去前臺詢問。
談清辭故技重施,假裝是經(jīng)理的朋友,只是先后到的問題,然后問他們有沒有隔壁的房間。
前臺服務(wù)員起初是懷疑,后來是眼神變得難以言喻,最后以杭晉多給了一些小費將人收買為由,才成功入住那兩人隔壁的房間。
男女一起開房無論是在哪里都會引人多想,更何況大部分的人思想還停留在很保守階段的小縣城,為此誤會是少不了的。
談清辭雖然心中坦蕩,可等真去刷卡進門的時候,還是免不了有些窘迫。
更遑論,隔壁的動靜還不小。
進門先在靠墻的位置聽了一會墻角,等差不多了,談清辭拿出手機開始錄音,但越錄越尷尬。
杭晉則是越聽越冷,他面無表情將她手中的手機抽出,錄音沒有停止,他將手機放在墻根下,起身將她拉離那個污穢的世界。
“別聽了,去陽臺吹風(fēng)。”
“可是,他們要是走了……”話到一半突然頓住。
怎么搞得她這么想聽似的?
杭晉倒是沒誤會,將人拉到陽臺,示意她看外面:“這里可以看到酒店出口?!?p> 談清辭點了下頭,一時有些無言。
大腦似乎在此刻被糊住了,良久之后,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她問:“你說,我們這樣竭盡所能,甚至有些不擇手段去幫劉老太解決合同的事,只為了修水道,這樣到底值得嗎?”
“沒有值不值得,只看你想不想做。”男人的聲音在夜空下顯得低沉和更加悅耳,“從前我覺得自己是個商人,只做有利的生意,我的每一次投資都深思熟慮,包括這件事?!?p> “在這件事上我只看到了你勞心勞力,還耗費錢財,村里的人表面領(lǐng)情,暗地里卻都說你是冤大頭。”
這幾天出去,她其實有聽到一些村里人的議論,她搞不懂,杭晉只是姓杭,他始終是村里的人,雖然上水村是以談林兩大姓氏為主,但也實在沒必要對外姓如此排斥,這種排外甚至已經(jīng)不明事理到極端的地步。
但男人卻像不在意:“咱們村的人到我們這一代,長輩們已經(jīng)很老了,而青年們因為在本鄉(xiāng)得不到發(fā)展,都選擇到外地打工,有能力的沒能力的都不會想回來,包括以前的我自己在內(nèi)?!?p> 他的聲音低沉,很有感染力:“這次修路鬧出的事,讓我看到了村子里被長久忽略的弊端,這個弊端如果一直沒人解決,它就會一直在,有可能在我們之后的世世代代,我想不到我們百年之后后世之人還在因為積水問題,暗地里耍弄心機只為那一點的得利,這一點都不應(yīng)該你知道嗎?!?p> 時代在發(fā)展,在文明創(chuàng)世已經(jīng)普遍當(dāng)下的新世紀里,而我們的村子,卻還只是坐井觀天,閉門造車,永遠只追逐于那一點個人的小利,而不去考慮整個村子的發(fā)展,這種落后而逼仄的思想,不應(yīng)該再延伸到當(dāng)代青年身上。
新青年就該有新青年的作為和擔(dān)當(dāng),否則就算身體跑的再遠,但靈魂依然是被困在村子里,永遠飛不高,心在被細小的麻繩捆綁。
身后萬千污濁,男人卻心如皎月。
談清辭在這一刻似乎窺探到一點后來他野心勃勃想要去改變某些東西的豪氣,而她亦是心向往之。
兩人的心境似乎都在此夜有了一些不一樣的變化。
同時又多了一些對未來的堅定和勢在必得的信念。
在陽臺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聽到隔壁房門被打開的聲音,還有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噠噠聲響。
杭晉拿起手機關(guān)了錄音,談清辭和他走出門。
來到外面的走廊,看到中年經(jīng)理和收銀員在等電梯,兩人走過去和他們站在一起等了一會兒。
大概五分鐘左右。
“?!钡囊宦?,電梯聲響,門打開的瞬間,幾人先后進去。
空間就這么大,此時再說四人沒有認出彼此,那顯然是不可能,尤其談清辭還和對方剛吵過架。
經(jīng)理畢竟人到中年,又常年跑業(yè)務(wù),所以第一個感覺不對勁,他警惕的打量二人:“你們怎么在這?”
“當(dāng)然不會是巧遇了,張經(jīng)理?!闭勄遛o似笑非笑。
收銀員則是一改之前的跋扈,變得怯弱不敢對視起來。
“說吧,你們是什么目的?!睆埥?jīng)理收起了偽裝的假笑。
杭晉的聲音溫涼,不容置喙:“是有些事想和張經(jīng)理商量,不妨找個地方坐下好好聊聊?”
這里確實不是談事的地方,兩人剛才在房間的事,不知道有沒有被聽去……
張經(jīng)理越想臉越黑,他青著臉點了頭。
四人從酒店出來,余十分鐘后在一家茶店坐下。
談杭二人開門見山把事一提,張經(jīng)理是越聽臉越青。
“事情就是如此,還請張經(jīng)理高臺貴手,和老太太協(xié)商解約。”
男人坐在竹椅里,表面看著清潤無害,卻給人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
而與之相反的是他旁邊的女人,平平無奇,看著沒什么特點,但直覺卻讓張經(jīng)理覺得兩人都不是泛泛之輩,否則也不會有四人坐在這里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