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太子(11)
林疏冷靜地道:“臣認(rèn)為君子不立于危墻的道理殿下是該懂的。”
齊鈺看著林疏一定要他表態(tài),也只得順著說:“此事定是不會再發(fā)生了!”
齊鈺這人看似溫和,其實最難接近,若說在未被算計之前還是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那么,這么多世的經(jīng)歷就讓他多了對人性的把握和浸淫在陰謀陽謀中多年的學(xué)會的算計。
他知道怎么才能收服其他人為己所用,他也知道怎么才能偽裝地溫和無害。
但是對于旁人的善意,他經(jīng)歷多了險惡也就知道這種東西是多么彌足珍貴。
齊鈺病倒的第二天。
這日下朝
崔堔見了李清風(fēng),上前來打聲招呼:“李大人,還請留步?!?p> 李清風(fēng)現(xiàn)在也是深受皇帝器重,已經(jīng)有了刑部侍郎的官職,有了上早朝的資格。
想上去攀談的官員見了這兩個人,一個是皇帝心腹大臣,一個是新晉寵臣,見了這二位有話要談,也就不便打擾,紛紛離開。
李清風(fēng)見了他,也再沒了之前的惡感:“崔大人,是陛下有什么事嗎?”
崔堔搖頭:“是我想留李大人。今日李大人倒是來得早啊。”
李清風(fēng)回他:“我是懶散人,比不上崔大人賢能,日日這么早來上朝?!?p> 崔堔也好像聽不出李清風(fēng)的陰陽怪氣,接著他的話茬:“為國為民罷了。”
李清風(fēng)見他似乎只是閑聊一般沒有重點,只和他在這里互相吹捧,他還有事,不想跟他在這里浪費時間,臉上掛著任誰都看得出來的假笑。
“崔大人身負(fù)國家重任,勞心勞力,實屬讓人敬佩。”
“不敢不敢,聽說李大人在京里的友人生病了,李大人可是要前去探望友人?”見他急了,也就不再浪費口水說些場面話。
李清風(fēng)抬眼看他:“你說得對?!?p> 崔堔了然,心知自己是攔對了:“侍郎也莫要誤了政事?!?p> 一聲侍郎就是讓他注意身份立場,不要關(guān)心則亂。
李清風(fēng)會意:“行,我知道了。”
然后,他就直接離開了。
崔堔不走,因為有人等他。
不僅因為那人身份尊貴。
那人會讓他達(dá)成自己的目的。
看清來人后,他行禮:“殿下?!?p> 秦明盛攔下了崔堔。
秦明盛道:“皇兄昨日病倒,我有心前去探望,崔大人不妨隨我一道過去?”
崔堔道:“恭敬不如從命?!?p> 不過雖說殿下傳來消息說讓他們不用擔(dān)心,但終究還是要親眼見了才能讓人放心!
……
前方的桌案香爐里焚燒著,一旁的侍女煮沸的茶水冒著熱氣,絲絲茶香透了出來。
上首,身著一襲玄衣的公子盤腿坐著,鳳尾琴置于雙腿上,只見素手撫上琴弦,輕柔的曲調(diào)便從他的指尖傾瀉而出。
他臉色蒼白,顯得有幾分仙氣,又有些許脆弱感即便如此這位殿下也是優(yōu)雅而又衿貴。
秦明盛忍不住回憶從前,卻記不起來,他的兄長何時變成了這般模樣。他記憶中兄長雖然虛弱,卻不至于這樣蒼白。
他想關(guān)心他,可是,他們現(xiàn)在在任何人看來都是對立面。在這樣的立場下,關(guān)心的話說出來也變了味道,就好像他是來故意炫耀給對方看,要來刺激對方一樣。
這幾年一切變了太多,他仿佛全部的心思放在了朝政之上,對待他這個弟弟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親近了。
很多時候,他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這個人縱容著那個只會胡鬧的四弟。
秦明盛神色雜地喚了一句:“皇兄.……”
齊鈺看著他,臉上還是一貫的溫和,和以前一樣:“你想說什么?”
他想問他,他還是他的弟弟嗎?他對他來說是不是和老四一樣?即便不是一母同胞,但是秦明盛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退縮:“沒什么?!?p> 看他的反應(yīng),齊鈺猜得出來他在想些什么,不過,既然對方不說,他又何必挑明了。
秦明盛看到長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他的一切心思都被對方獲知了。
氣氛一瞬間竟然沉默極了,秦明盛束手無措。他覺得自己得說點什么,打破這無話可說的尷尬:“皇兄,近來身體可有不適?”
齊鈺雖然自己是反派,但是他對男女主沒有太多的惡感。
畢竟是男女主,除了身份問題讓人詬病,其他基本的道德素質(zhì)還是有的,而現(xiàn)在也是立場問題引起的對立。
不過,這個男主的能力不行——并非是看不起他們,而是事實。他太過仁慈寬厚了沒有足夠狠心和手腕來應(yīng)對群狼環(huán)伺的局面;沒有獨擋一面的魄力,對于這個風(fēng)雨飄搖的朝代來說,他們不適合。
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這些,這樣的情景只是在那記錄歷史的書中讀過,他們也不知道怎么處理。奸臣當(dāng)?shù)?,新帝根基不穩(wěn),自是不會大刀闊斧地干什么。
如此,也就注定山河破滅無可挽回。
天道將男女主都設(shè)置在了這個國家,那也就說明了,天道將氣運壓在這個國家里了。
它現(xiàn)在需要什么?
一個有能力改變這個局面的人?。?p> 齊鈺正是用此來與天道做了交易。
“二弟用過飯了?若是不曾,不如留下來陪孤一同用餐。”
廢太子是長兄,雖說他和長兄的關(guān)系在近幾年來看并不算融洽,血脈親情早就在這幾年的斗爭中抹去。
可是他還記得,當(dāng)初抱過他的太子哥哥。
在母妃不受寵時,雖然他排行是老二,但是其他皇子與他年紀(jì)相差不大。
他那時經(jīng)常被其他皇子欺負(fù),分外渴望得到父親的關(guān)注,這點小小的心愿,在父親一次又一次的偏袒中徹底不抱希望。
而他的大哥則會站出來,主持公道,半點不偏私。
應(yīng)該是從那時起,他將這份對父親的孺慕之情轉(zhuǎn)嫁在了大哥身上。他的大哥是如玉公子——青竹般的人物,足夠優(yōu)秀,胸懷足夠?qū)拸V。
正是因為皇兄以身作則,才有了現(xiàn)在的他啊!
今日那份微不足道的渴求,似乎被重新引了出來。
壓在心底的一幕幕不斷重現(xiàn),秦明盛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了那些事情。可現(xiàn)在看來,一切都好似發(fā)生在昨天一樣。
是啊,誰能完全不在意呢?
待秦明盛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在門口了。
秦明盛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抬步欲走,便瞧見了前面神色陰沉的人。
看樣子他似乎來了而且也已經(jīng)看著他許久了。
他的心咯噔一下。
先生向來對皇兄有些誤解,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與其多接觸的。他也多次向先生解釋,均沒有讓先生改變對皇兄的偏見。如今先生見了他來到皇兄這里怕不是要生一番氣了?
張亭欽見了二皇子從廢太子府中出來,還是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有些怒其不爭。
張亭欽在下朝時看著二皇子的反應(yīng),心中思緒翻涌,就知道他會來這么一趟,腳下步子就慢了一步,見二人談話,最后相攜而行。
崔堔受皇帝信任,此人只可交好卻萬萬不能交惡。
他不好阻攔,面上不動聲色,也便跟著諸位官員一起離開大殿。
天家父子哪里有什么骨肉親情?他看人的直覺向來極準(zhǔn)。他從表面上溫柔寬厚的廢太子身上感受到的是冷漠與倨傲。即便是廢太子那個一母同胞、據(jù)說很是疼愛的弟弟身上他也沒有瞧見與傳聞一般的真心。
他待人接物完美的無可挑剔——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嗎?說他是天才也好,說他心思深沉也罷,這樣的人怎么能不讓人心生芥蒂?
在張亭欽看來,二皇子不知道是被廢太子的表象所迷惑,還是被灌了迷魂湯,居然對廢太子那個虛偽之人多有親近,實屬不該!
他們本就有皇位之爭,二皇子此人重情重義,說不得這就是廢太子的陰謀!
他向著秦明盛躬身行禮:“二殿下,可容老臣一言?”
秦明盛忙扶起這位為自己殫精竭慮的心腹:“先生何須如此?”
張亭欽順著他的力道站起來:“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殿下移步。”
殿下太過單純了,而這廢太子著實可恨!
他眼里有一瞬間充斥著殺意。
如果他還活著,將是殿下路上唯一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