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風曉春意,聽蟬知夏音;雖是殘破目,卻辯世事言。
若水注視著屋檐上一片無垠的藍天,腳下是曾經的故鄉(xiāng),可是時光蹉跎,物是人非。他自言自語道:“我從求真下,再未來他鄉(xiāng)?!?p> 晴天站在頭頂叫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個婢女笑盈盈的躲在廊柱后面,癡癡的看著那只碧綠色的鳥兒。啞女身材嬌小豐腴,腰間別著一把特制的彎刀,她靈活的擺動著四肢,向若水說明來意。原來只是來叫飯的。
啞女說完笑盈盈的向晴天摸去,但晴天飛走了,啞女明亮的眼睛里露出一絲失望,不過還是勉強著嬉笑走開。
“生命萬千,大多苦不堪言。”若水看著漸漸消失的女孩,無奈的看著天空中盤旋的綠咬鵑,問道:“你可懂?”
晴天雖通人性,但終究不是復雜的人。
此時君不見也剛洗漱完畢,正要去尋找紀藍等人,卻被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的孟衛(wèi)博叫走。
“昨日你和我交手,我看你速度雖不慢,但是沒有耐力,你刺我三次便已經氣喘,我回擊五次你便大汗淋漓?!泵闲l(wèi)博突然停下,向君不見問道:“你內力是什么時候封印的?”
“快兩年了?!本灰姴唤獾幕卮穑櫭紗柕溃骸霸捳f,你怎么知道我內力被封?!?p> “封印內力有兩個個方法,一個是尋找容器,一個是利用域?!泵闲l(wèi)博在銀杏樹下停下,轉身向君不見問道:“我曾經認識一個人,精通域咒,他也曾封印過一股內力。被封印者在獲取內力時無法自如完全,按他的話就是快要枯涸卻不會消失的河水?!?p> “哦,好像是這樣?!本灰姃煸谥︻^晃蕩著垂下來的身體,說道:“但是對于我來說,夠用就好了。讓當時總是說自有他的道理,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死了,是什么道理都無所謂了?!?p> “如果只是夠用,你拿什么阻止我呢?”
君不見一聽跳下銀杏樹,不解的看著孟衛(wèi)博,實屬看不懂眼前這個人。正這時,啞女蹦蹦跳跳的來到孟衛(wèi)博身后,手足舞蹈的向二人打了招呼。只見孟衛(wèi)博向君不見笑道:“我知道你來這里不是為了一盒紅豆糕,文聽沒有內力,正好可以陪你訓練?!?p> 君不見茫然無知的看著正要離去的孟衛(wèi)博,還未反應過來,那文聽的彎刀就突然從耳邊劃過。一股刺痛從耳廓傳來,獻血沿著脖子流進衣襟。君不見后翻到大樹上,向走遠的孟衛(wèi)博大聲叫道:“什么意思?”
看著地上還在蹦跳的文聽,君不見不解的說道:“這為什么?”
只見文聽只是笑著搖頭,然后比劃著君不見看不懂的手勢,再次向其殺去。君不見無暇分心,因為文聽的每一刀都是致命的,君不見摸著脖子上的血絲,內心想到:文聽力量不大,但足夠靈活,雖不及孟衛(wèi)博的兇猛,但卻是直中要害,不虧能得到孟衛(wèi)博的承認。
雖然君不見分析的頭頭是道,但還是躲不過文聽的攻擊。就這樣,二人打了一上午,等到眾人吃完飯,君不見才饑腸轆轆,傷痕累累的倒在銀杏樹下。
文聽此時也是氣喘吁吁,坐在君不見的身旁等其蘇醒,直到孟譯茤拿來飯菜,二人才爬起來。文聽笑著看向滿血復活的君不見,滿意的收起彎刀。君不見無力的憋了一眼文聽,此前二人只是見過,大多時候文聽都是躲在遠處著看著眾人。
君不見一邊死死地盯著文聽,一邊大口的咀嚼著飯菜。孟譯茤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不過有父親的叮囑,他沒有詢問過多。翠綠的銀杏樹下,君不見還沒來得及填飯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紀藍和若水已在商量著何時離開。
不過還未等三人一鳥有個結論,沈丘便邀請君不見進宮,孟衛(wèi)博有些遲疑,但還是給剛睡醒的君不見換好了衣服。宮門前,沈辛來回踱步,看到君不見到來才恍然大悟的跑回正殿。
孟衛(wèi)博看著遠去的人影,對君不見說道:“你不像你娘,要是教導你肯定要花費些功夫?!?p> 君不見壓根沒睡醒,拖著疲憊的身體只是無奈的苦笑一聲,對著面無表情的孟衛(wèi)博搖搖頭,然后打個哈欠背手走開。
世事總難料,平靜背后總是暗流涌動,僅一夜,沈丘竟替沈辛向君不見提出婚約。偌大寬敞的大殿內,雙龍游走在兩根玄色的大柱上,虎視眈眈的盯著孟衛(wèi)博身后震驚不已的君不見。
孟衛(wèi)博不解的皺著眉頭,但沒有說什么。君不見思索片刻一個箭步上前,笑道:“好啊,那家伙長的也不賴?!?p> 若水曾說過,總有一日,貪財好色的君不見會自掘墳墓。
沈丘輕笑一聲沒有多言,示意君不見起身后又對孟衛(wèi)博笑道:“大將軍意下如何?”
“古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父母尚未在身邊,而且她是夙人之后,與皇室聯(lián)姻必然引起他國嘩然。”
沈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嘆息一聲,說道:“我只有辛兒一子,但他還沒有做好準備,除了繡耳,多少雙眼睛盯著王室,太博早已是四面楚歌。其實和夙人聯(lián)姻又未嘗不可,太博雖大,但王嗣凋零,而我們這一代終將老去,辛兒一個人,我總要為這個國家的將來謀劃?!?p> 孟衛(wèi)博聞言欲要回話,看了眼假寐的沈丘,便沒在說什么。君不見到是清醒了很多,瞥見孟衛(wèi)博依舊是陰沉的臉,許多情感被隱藏其中。而面前那位高高在上的,可能隱藏了更多。
很快,廣納與夙人聯(lián)姻的消息就天下皆知,只是愁了初護宇夫婦。
一路沉默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臨近家門時,孟衛(wèi)博看向六神無主的君不見,他想問她:“一入皇宮深似海,你知道你選擇的是一條什么路嗎?你以為沈丘是如何在眾多皇子中成為君主的??!鼻а钥偪?,好似難以啟齒,最后只對其說道:“你遠不知道你肆意答應的是什么?!?p> 君不見看著遠去的龐大背影,她知道眼前的人遠比眾人知道的復雜。他在隱藏什么,是否足矣為此扭轉時間。
晚飯時,孟衛(wèi)博愁態(tài)不減,只是默不作聲的看著不以為然的君不見,對一旁的文聽說道:“你閉關修心出來,彎刀許久不用,這幾天就好好磨刀,活動活動筋骨。”
言外之意,就是讓文聽使勁打,君不見還是有點擔心的,在此前,除了孟衛(wèi)博,只輸給過紀藍。這文聽左右不過二十三四,莫不是得了孟衛(wèi)博的指導?君不見一直盯著文聽,直到晚飯結束。
“這個小啞巴,感覺像是有個分身一樣。”君不見自言自語的念道,之后又嘗試著破解文聽致命的攻擊,最后還是無奈的倒在廊下。思來想去,還是跑到了紀藍那里。此時紀藍還在練劍,得知君不見來意便停下動作。
“幾成了?”君不見坐在廊下問道,只覺周圍寒光四起,不自覺的抖抖肩膀。
“之前得到祖師和梓大俠的指導,已有些根基,鉉劍出自極地晚冬的雪地里,只有內力至純至陽才能與其中至極至陰的劍法形成平衡。我內力尚淺,難以控制,如今也才得梓大俠巔峰時期的一二?!奔o藍擦拭著七淵劍和夙人佩劍。
“小姐找我何事?”紀藍低下眼眸,輕聲問道:“不會是為了小姐的婚事吧?”
按理一個夙人是沒有資格過問主君的家事,不過一行人臨行前,初護宇叮囑過千里白和君不見:“紀在四旁為輔,在五旁為主”,終是猜到君不見會胡作非為,得尋個厲害的人管住。
“放心吧,我有自己的主意。”君不見壞笑道,不知其葫蘆里賣著什么耗子藥。
“孟衛(wèi)博叫那個文聽與我訓練,我有些困惑,這方面找你準成。”
“我今早看了,文聽小姐表面看似出手狠辣,招招趨于厲害,不過都是恰當其分,我不知道孟大將軍作何想法,但是要是訓練,實戰(zhàn)確是個好方法,就是要辛苦小姐了?!?p> 君不見認可的點點頭,踱步到紀藍身旁坐下,玩弄著七淵,皺眉道:“我知他不會傷害我,但那文聽…確實厲害,我連她都打不過,又如何兌現(xiàn)棉兒的諾言?!?p> 紀藍默不作聲,緩慢的拿過七淵,溫和的說道:“小姐不用心急,世界萬物相生相克,越是急于求成,越是難尋解法。其實,不管是劍還是刀,都是使用人的武器,梓大俠闖蕩江湖,卻從未出視佩劍,這就是人劍合一的劍理?!?p> 說罷,只見紀藍收起七淵,筆直的身軀帶著那把黑色的普通夙人佩劍,走進涼意剛去的黑暗里。武中有舞,剛柔并濟,人劍兩者將沉睡在黑暗里的四周叫醒,舞畢,一團黑云被月光劃破,風停世休。
君不見仔細觀看,思索盛宴背后的訣竅。文聽和紀藍的招式有很多相似之處,特別是極其果斷的手法。
紀藍向君不見鞠了一躬,笑道:“我剛才用劍演示了一番文聽小姐的刀法,劍理因人而異,還需小姐自己揣測。”紀藍欲要離開,又轉身看到被月光籠罩的小人,笑道:“小姐,你不是很喜歡吊在樹上,若是思索困難,不妨先休息一下,讓思維有摸索的空間?!?p> 君不見不知紀藍所云何為,反正思考不來,光陰尚早,不妨試試。思來想去,還是那根銀杏樹何時,不知為何,君不見掛在上面,到有種落葉歸根的感覺,很是舒服。君不見晃蕩著垂下來的身體,帶動著藍綠色的裙擺,換個角度,世界都變了。
微風再細,即使從黑暗而來,地上的落葉塵埃也能知曉;私語再輕,即使從遠方而來,在靜夜里也暴露無遺;風揚塵抑,你言我語,在另一個世界更加清晰明了。
突然,所有的都消失不見?;覊涂萏?,塵埃和野草,微風和私語,只剩下月光和黑暗,以及從黑暗里慢慢占據(jù)月光的影子,那是紀藍舞劍的影子?更像是文聽的。君不見會心一笑,心中已有答案。就這時,一團凝重的窺視從黑暗里襲來,君不見還沉浸在破解文聽刀法的歡喜中,竟不曾察覺。直到孟譯茤的呼喚響起。
君不見睜開眼,看著儒雅隨和的孟譯茤,心情輕快許多。
孟譯茤怕文聽傷到君不見,便前來詢問,兩人在樹下閑聊起來,一不小心便說起孟衛(wèi)博。
“大多時候,我都在城門上等待父親的歸來,有時候是三四天或者七八天,后面長大了些,便要等上十幾天甚至一個月,在后面我就不去城門了。我和沈辛一起長大,我的父親總是離開,他的父親也總是忙碌,他們都是萬人景仰,可是我們總是難以觸及?!?p> 孟譯茤苦笑的看著昏昏欲睡的君不見,失落的說道:“鐘叔說父親只是舍不得打我,那父親為何總是如此呢?”
孟譯茤欲要離開,背后又傳來君不見的聲音。
“我知道…”君不見猛地坐起來,伸展著身體笑道:“肯定是因為你的母親嘛。”
孟譯茤垂下眼簾,他對母親的印象甚至更少,幾乎沒有。
“你爹,肯定很愛你母親,他想著你既然少了一份愛,理所應當?shù)母诱湎?。你不是說了嗎,他不希望你習武從官,在他的經歷里,那肯定是一條艱難的路,所以才不希望你去走。”
那父親又為何對你如此?孟譯茤怔怔出神,繼而又微笑道:“我以為你會很生他的氣呢!文聽姐是父親的義女,自幼在其身旁長大,雖無內力卻能得到父親指導,比我更了解他?!?p> “我很生氣啊。”君不見氣鼓鼓的瞪大眼睛,撇嘴說道:“但是,如果家里面總是有一個一直擔心你未來的長輩也挺好的,比沒有的好,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君不見突然想起無限城的那些親人,莫名的有些懷念,然后輕聲道:“母親也不想我們競選夙人,她和父親都很忙,但他們都很關愛我們。父母大多如此,感情晦澀難以表達,但是卻很深沉。”
孟譯茤無奈的搖搖頭,望著窗外的月色,正肆無忌憚的展示著自己的寡淡的色彩,錯落的投在猶如星河的集市里,顯得更加孤寂。雖然如此,當太陽落下,黑夜依舊是月亮的主場,還是有向往光明的人在角落里注視她。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泵献g茤說道:“以前聽北方下來的人說,你曾經殺死過一個人,真的假的?”
君不見沒有作答,只是笑著點頭。
“那應該是該死的人吧。”
“嗯”
孟譯茤不在說話,等君不見的睡意隨著滿足感爬上眼角,他才悄聲收起食盒不知不覺的離開。
一陣涼風吹來,君不見托起疲憊的身體走到窗邊,此時月亮不知道去了哪里,黑暗仿佛一雙眸子,警覺的盯著世界。君不見也警覺起來,她能明顯的感受到黑夜里有什么注視著自己。君不見從枕頭底下拿起匕首塞進袖子,眼神始終注視著黑暗里的某一個地方,然后憑著身體里的不安走過去,還未靠近,一個白影從里面飛出,伴隨著血腥的寒冷,刺向君不見。
君不見惶恐的看著眼前的人,但更多的還是憎恨與悲憤。她的朋友不多,讓是第一個死去的。
“讓?”
君不見喘息著望向眼前的人,繼而又搖搖頭,目光堅定的看著云悲,說道:“你們只是長得像。”
“你是他的徒弟?”云悲吐著寒氣,輕蔑的說道:“他有沒有將讀心術傳給你?”
君不見有些詫異,不過讓曾經告訴他,很多人都覬覦讀心術,但是世界上能夠習得的人少之又少。
“你們是什么關系?為什么你們?”
“他沒有告訴你?”云悲收起手里的冰刀,他沒有戰(zhàn)斗的意圖。笑道:“你是否習得讀心術?”
“是?!本灰娪行┎荒蜔€是保持著警覺。
“那你讀過他嗎?”
聞言,君不見有些震驚,云悲慢慢走進繼續(xù)說道:“你讀不到他吧!那里只是一片無垠的的黑暗,你應該明白讀不到他意味著什么。”
“什么?”君不見不解的望向眼前的人,不解的皺起眉頭,后退說道:“其實我沒有這么聰明,他當初讓我學,我就學了,讀不到意味著什么?”
云悲雖然很嫌棄,但還是無奈的笑道:“他怎么會選擇你,說到底他不過是我的一個替身?!?p> “我想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因為當時只有我一個人,他總不能教一塊石頭?!本灰娡妥屢荒R粯拥脑票?,和當初砍掉讓一只胳膊時一樣,想笑卻苦澀的厲害。
“你即習得,便知道讀心術其實并非讀心吧。”云悲戲謔的看著君不見冷漠的雙眸,他知道這丫頭恨足了自己。
“讀心術其實也算是一種域,當年五大家族為了鞏固掌權,尤氏為風氏創(chuàng)設了讀心術,其實讀心術并不是讀心,而是讀取記憶。你既然讀不到他,就應該知道,他沒有記憶?!?p> “那又如何!”君不見打斷云悲。事實確實如此,君不見一共用過兩次讀心術,只有紀藍的成功。無法知曉讓的困惑,這也成了君不見的一個遺憾。
“看來他們真的什么都沒說?!痹票蓤A了眼睛盯著君不見,陰沉的光打在其陰沉的臉上發(fā)出陰沉的笑聲。君不見只覺得憤怒和不安,那駭人的聲音像光明那樣越來越遠,卻又像黑暗那樣越來近。隨著一陣刺目的光影和杯盞破碎的聲音相撞,突然出現(xiàn)的文聽和若水擋住了云悲四面八方的冰刃。
若水仔細著君不見并無受傷,便加入了戰(zhàn)斗,兩人都不是云悲的對手,君不見思索著看準時機,取了一滴茶水向云悲刺去,果不其然,讓和云悲是相通的。他們都有一個弱點,那便是丹田。
云悲并不意外,到是有些許欣慰的看著君不見,他喘息一聲,那一擊雖無大礙,卻給了三人可趁之機。若水見狀,心領神會的向云悲殺去,不過最終還是沒有破戒。云悲鉆了空子逃出屋外,站在月光下凝視著三人,沉默片刻便離開了。
“初見讓,也是這般場景?!本灰娡锵У溃骸耙悄茏プ∷材芘宄尩降紫胱鍪裁??!?p> 若水不語,他也不明白,下手那瞬間為何如此平靜,仿佛想起世界不該殺戮,到底還是出家人。文聽看著二人,胳膊肘拐了拐君不見,笑著指了指彎刀后便離開了。其意思就是不要忘了明早的訓練。
若水看著遠去的背影,嚴肅的說道:“這幾天都把這宅子找遍了,也不見神木,如今那酷似師祖的人又突然出現(xiàn),孟將軍不可能不知道,不然文聽施主不可能這么快就來了。”
君不見若有所思的看著月光,疑惑的對若水說道:“你不覺得?這月亮好奇怪?!?p> 若水聞聲望去,正好能看到云悲離開的那個屋頂,二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每天每時,文聽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世界很簡單,只有幾個重要的人,其余她一概不管。她的工作也很簡單,按照孟衛(wèi)博過去的意思,就是待在他身邊好好活著,如今多了項幫助君不見習得劍理。
文聽照常發(fā)完呆,就該去找君不見了,這幾日君不見似乎有了些進展,但是起得越來越晚。這時孟譯茤突然跑來,告知文聽三人已經離開。
“義父呢?”
孟譯茤看著文聽的筆畫,兩人都挺震驚,想不到君不見突然就不辭而別了。
“父親進宮了,可能很晚才回來。昨晚也不知去了哪里,應該是去見那位客人了。”孟譯茤嘆息一聲,拿出為文聽和君不見準備的早點和一封書信,說道:“我本來想去找不見的,今天還特意去買了紅豆糕。進門只看到這個?!?p> 文聽讀著孟譯茤的唇語,遲緩的接過,上面赫然寫著“文聽接招…”,文聽看了眼好奇疑惑的孟譯茤,打開信封卻是一張白紙。背面寫著一個“破”字。
孟譯茤看文聽望的出神,拍了一下其肩膀說道:“她這是破了你的刀法嗎?”孟譯茤不會武功,更不懂劍理,看到文聽滿意的點了點頭,便不在多問。
文聽提著食盒來到銀杏樹下,取出一塊放在樹根下后,便學著君不見那般,倒掛在樹上,猶如其一個枝干。
萬象包羅,以目觀之,以耳聽之,以鼻聞之,以觸感之,各不相同。世人皆知,以口相傳,大同小異。顛倒耳目鼻舌手,或得不同,方為曉世。
孟衛(wèi)博看著遠去的夕陽,明明每天都是它,都總是不同。不同的時間爬上來,不同的時間落下,時刻提醒著世人時間的流逝。這樣的感嘆少年不常有,他們還有大把的時間,時間只有快死的人才會珍惜。
“歲月蹉跎,蹉跎歲月?!?p> 孟衛(wèi)博撫摸著那無名墓碑,思緒蕩漾起來,漂浮在空中。
“今天的晚霞有點特別,要是你們還在,就有和我一起欣賞的人了。文聽很好,阿茤也很好,太博也很好,還有無限城也挺好。”孟衛(wèi)博像匯報軍務那樣,生硬的說著這幾天的過往:“阿丘想要和無限城聯(lián)姻,南北勢力混亂,確實該為太博做打算,不過不用擔心,我已經說服了阿丘。辛兒還是老樣子,到底不是壞心腸,加以教導就可以了,一切都還來得及。”
正這時,文聽尋來,孟衛(wèi)博見狀收起悲傷。見文聽遞來君不見的紙條無奈的笑出聲。
“你覺得她如何。”孟衛(wèi)博詢問道。
文聽調皮的撅了撅嘴,比劃道:“一般般?!?p> 孟衛(wèi)博寵溺的撫摸著文聽的秀發(fā),笑道:“不幾日是你母親的生辰,你回去看看她吧。順便去一趟旦白,告訴崢北方的事?!?p> 文聽失落的玩弄著粉色裙帶,看著孟衛(wèi)博眼里的寂寥,輕輕的戳了戳其肩膀,比劃道:“義父不一共前往?我不喜歡崢?!?p> “我還有些事沒有處理…傻孩子,崢只是外表丑陋,我們不是說過,不要以貌取人。他若是在嚇你,你就送花給他?!?p> 文聽噗笑一聲,滿意的點點頭。
“今晚夜色動人,你即可出發(fā),混在出城的商隊里,不便人認出,陪你母親過了端午,再從南歸江過去?!?p> 文聽收起笑容,羞澀的從懷里拿出一塊紅豆糕,孟家都好這一口。
“此去路途雖不遙遠,但你也要平安歸來?!泵闲l(wèi)博接過紅豆糕,摸了摸文聽的腦袋,笑道:“等你回來,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再帶你去圣水。”
文聽聞言看著已經西沉的太陽,晚霞漸漸褪色,她笑著比劃道:“今晚夜色動人,義父要早日休息,不要勞累?!?p> 孟衛(wèi)博看著文聽遠去的背影,淡粉色小點在綠色的原野里跳動,所經之道,螢火蟲便列隊歡迎,她是如此的嬌小,就猶如孩童一般,漸漸消失在螢光里。
孟衛(wèi)博再看向還未沉沒的太陽,對面月亮已經升起。
“日月同輝?!彼畹?。
孟譯茤坐在餐桌前看著門外的夕陽,久久沒有動筷。
“少爺,不用等了,在等菜涼了?!?p> 鐘叔不忍孟譯茤憔悴,孟衛(wèi)博多久沒在孟譯茤身邊,他就陪伴其多久。日子久了,比親兒子還親,更甚者鐘叔沒有子嗣,一直侍奉孟衛(wèi)博,如今又侍奉孟譯茤。
“文聽姐姐走了嗎?”孟譯茤呆呆的看著門外的銀杏,昨日這里還很熱鬧。
“走了,我給丫頭打點好了路上的衣食住行,少爺不必擔心?!?p> 孟譯茤起身走向門外墻角,撫摸著枯藤,低聲說道:“春天已過,這些枯木已經死了,明日得空找人處理了吧?!?p> “將軍吩咐過,這底下盤根錯節(jié),怕動傷了銀杏,等再過兩年在一同處理?!?p> 孟譯茤沉默許久后回到飯桌上,輕笑道:“算了,反正家里人也不多,也不礙事?!?p> 鐘叔聞言無奈的嘆了口氣。
“鐘叔何故嘆氣?!遍T外響起孟衛(wèi)博的聲音。
孟譯茤起身看著孟衛(wèi)博,驚訝的拜見道:“父親,我以為你不回來了?!?p> 孟衛(wèi)博上座,示意二人也坐下。笑道:“快到端午了,一家人聚聚也好?!泵闲l(wèi)博看著滿頭銀絲的鐘叔和喜出望外的孟譯茤,心里有些感嘆,但只問道:“文聽走時可好?”
“都好,那丫頭行頭簡單,就只多帶了幾個粽子,她母親不喜甜食,拿了幾個白粽和肉餡兒的?!?p> “她喜歡甜食,可帶上?”
“自然,前日人表小姐賣了幾十盒紅豆糕,雖不及家里的軟耨香甜,丫頭想吃,我也給她帶了些。”
孟譯茤頓了頓碗筷,看到孟衛(wèi)博不再說話,表恭敬的問道:“父親端午可在家?”
孟衛(wèi)博思索片刻,終究還是愧疚得多,他笑了笑,眼神躲閃開,看了眼門外的銀杏樹。
“我也好久沒去看望我的父親,若是文聽回來,我?guī)銈內ゼt豆看看。”不見兒子回應,孟衛(wèi)博看向孟譯茤,眼里的錯愕難以掩飾,更多還是喜出望外。
“那里靠著南江和斷墨,支流多,玩意也多。都城雖也熱鬧,卻還是不及家鄉(xiāng)。”
孟譯茤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急忙緩過神來,就像初見君不見那樣,止不住的高興,他笑道:“若水師傅說求真寺里有口枯井,很有意思,我到想去看看?!?p> “我看少爺是高興壞了,枯井有什么好看的,去拜見云登大師還方為頭等事,那可不是一般人可見的?!辩娛逡残τ恼f道:“老爺以前上山我瞧過一眼,雖只是背影,確實不同凡響?!?p> 孟衛(wèi)博早已知道云登大師圓寂,不過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笑了笑,像平常一家人嘮家常那樣,向孟譯茤問道:“一口枯井,有什么稀奇的?!?p> “我是聽不見說,里面有她一個師姐投下的一枚種子,說是稀罕得很,她這個師姐在等種子開花結果。說我若有緣,可以幫她看看,來日告訴她這花長什么樣?!?p> 孟衛(wèi)博和鐘叔相視一眼,意味深長的笑道:“天下真是無奇不有,若是開花,你也說與我聽。”
“父親懶惰了,屆時都到了紅豆,自己去瞧可不真切,又叫我比來?”孟譯茤好似意識到什么,一絲遺憾掠過眼眸,不過他還是沒有表露出來,繼續(xù)笑道:“對了父親,家里那位客人怎么辦是好?前幾日還跑出來了?!?p> 孟衛(wèi)博看了眼西邊的那一抹紅色,月光皎潔卻有些薄涼,黑云快速的將其吞噬。
“今晚怕是要下雨,你們吃完早點睡吧。”
話畢,孟譯茤再次目送孟衛(wèi)博離開。他知道這些都很短暫,文聽不會很快回來,父親又要離開,他們也不會去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