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初遇
錢老先生說婚姻是座圍城。
我看這高中才是啊,城外的拼命往里擠,城內(nèi)的巴望著放出去——又想又怕。
剛開學(xué),浮躁、厭倦、喪氣、失望的怪獸,睜著淪陷的眼睛,蜷伏在教室的各個角落,準(zhǔn)備吸干這群少年的快樂無憂。
不少人私調(diào)座位蠢蠢欲動,俗話說一個笨蛋三個幫,好歹多個幫手站個腳跟吹個牛X,女孩們則惺惺相惜嘀嘀咕咕。
我很淡漠,實驗班也能有這么多花架子呢,呵!
我的座位周圍人來人往像目的地不一的風(fēng)帆,而我坐成了港口,千帆過盡,日月輪輝。
高中學(xué)習(xí)并沒有預(yù)期的順利,引以為榮的化學(xué)竟然暈了菜。
“拿手”和“棘手”原來比一字之差更容易反轉(zhuǎn),速度之快讓我花容失色。
化學(xué)老師站在圣神的教壇上,甩動雙手眼白上翻,背誦那些幾十年如一日的教案。
他好投入啊,下課的鈴聲信號被絕對屏蔽出他的大腦。
夕陽徘徊了一陣,實在忍不住才踱進(jìn)教室,鑲在他的身上,給他不很景氣的身段周圍鍍上一輪金燦燦的光環(huán)。他的兩塊唇瓣在開合蠕動中,噴射出無數(shù)顆粒大小不等的飛沫,明晃晃地在光環(huán)中旋轉(zhuǎn)、跳躍,給前排的學(xué)子沐浴恩澤。
哈哈哈,我想,這就是“求學(xué)若渴”的畫面吧,好感人。
此時,夕陽得寸進(jìn)尺地罩住了頭顱,他的整個腦袋呈現(xiàn)出佛光。畫面美中不足的是,師身人面相留著一戳突兀的小胡子,在夢幻般的暈圈襯托中,沒有和煦柔和,反而森然欲搏人。
我忍俊不禁,低下頭去。
“怎……怎么了你?”
“你怎么?”
“喂,你……”
……我循著聲音抬起頭,原來是我左邊,一副大大的排骨架子樣的男生正看著我,眼睛在夕陽的映襯下閃閃發(fā)光。
我并無興致應(yīng)答,就又低頭下去。
“你沒事吧?”
“是不舒服嗎?”
……我瞇縫起眼睛,抬頭斜蔑了他一眼。
他倒并不在意,繼續(xù)小聲說到:“喂,我想了好幾天啦!從今天起,我做你的同桌,喏,桌子就這么大,你一半,我另一半,湊在一起是一對兒……”
“一對兒?”嗯哼,你要嘮這個我可就不困了??!我抬起頭。
老天,他靠得太近了,整個一臉部放大特寫!
我就差條件反射地抽他丫一巴掌了。
我惱火地拉開距離,仔細(xì)審視,那一張臉蛋輪廓分明,真有幾份俊秀姿色。
莫名的我猶豫起來,只好敷衍地笑了一下。對于好看的臉,真是找不到發(fā)火的理由。
“我叫K,大林,對,我知道你的名字,大林,你這名字挺剛的哦……”他繼續(xù)喋喋不休。
對于沒話找話,我不知道怎么去接,也尷尬得不好抬頭。我暗暗地想,如若他話不中聽冒犯到我,我能不能篩糠般把他這副大排骨搖散架,像上回生物課上老師的骨骼模型一樣,一個趔趄摔在地上,散了一地。
我忘了當(dāng)時有沒有悄悄用眼角去偷窺他,也忘記了他究竟后來又自顧自地東拉西扯了多少東西,更不知道當(dāng)天下午我表現(xiàn)出了怎樣一副漠然和漫不經(jīng)心,總之有那么一剎那我又看到了他閃光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那份真切或者其他什么東西,著實給我重重一擊。
親愛的我就像是被青春狠狠撞了一下腰,猛地喉嚨堵得厲害,眼睛疼得厲害,我突然想起了已經(jīng)分別的姐妹兒哥們兒。
想起了在那些一起瘋、一起笑、一起騎著單車橫沖直撞的單薄青春里,也曾看到過這樣的眼神。
我想起我們的化學(xué)張老師有點懦弱卻格外親切地在講臺上溫柔講述配平,細(xì)致地做實驗的樣子……
我好像不太適應(yīng)這樣的高中生活吧,我只能不停地回溯過往假裝不舍,來排遣高中的苦悶繁重吧?
是這樣的嗎?我忍住蓄勢待發(fā)的眼淚,猛地抬頭坐直身子。
“砰——”的一聲響,我的頭蓋骨撞到了他的鼻子。
“嗷——”差不多同時,K捂著鼻子慘叫了一聲,鼻血混著眼淚從指縫間滴下來。
我嚇了一跳,眼里積攢的眼淚呆呆地掉了下來。
這就是我和K的第一次遭遇,在化學(xué)老師和同學(xué)們詫異的目光下,我們都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