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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水述孤霜

遺民棄子兩難斷3

三千水述孤霜 蘭綾笑 4069 2022-08-26 06:00:00

  “可錯的不是豆子,你也知道是你自己的問題,為什么要把一切都怪罪在他人身上?”白秋辭道“他是個很乖的小孩?!?p>  曲蓮愣怔了一下,隨即將目光撇開看向別處。

  “你應(yīng)該和他說過類似于‘不要喊我娘親’或者‘以后看見我了,就當(dāng)不認(rèn)識’的話吧?你應(yīng)該還兇狠的威脅過他?!卑浊镛o低頭看了一眼豆子,道“你看,他很乖,他做到了?!?p>  “不要因?yàn)楹⒆佣?,你就可以肆意妄為,這不是你不負(fù)責(zé)任的資本,你沒有任何權(quán)利批評他。”

  曲蓮身子顫了顫,緊咬著唇,深深的吸氣和呼氣著,原本纖纖如玉的手指如今粗糙漫步傷痕,她手指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服。

  “曲蓮小姐,我還是想再問最后一句,這不是你的孩子,你,不認(rèn)識他?對嗎?”白秋辭抬頭,目光銳利的盯著她。

  幾人安靜的等待著,空氣仿佛凝固,人聲漸遠(yuǎn),僅僅只是幾秒,對于曲蓮還說,卻度秒如年。對于年幼的豆子來說,卻如同行刑的倒計(jì)時。

  “娘……”豆子帶著哭腔,還是忍不住了。

  他向曲蓮伸著小手,眼淚巴巴的,像只可憐的小狗等待路人賞賜。他想要自己的娘親抱抱自己,想要娘親摸摸自己的頭發(fā)。

  可曲蓮卻向后退了一步,她眼眶通紅,厲聲沖豆子吼道“我不是你娘!”

  豆子怯怯的,將手縮了回去,低下了頭,不在看她。

  “少做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給我嗎!”曲蓮崩潰的喊著,指著自己,又指向白秋辭“給他看嗎!”最后指向子衿“給她看嗎!”

  子衿眉毛微挑,嗤笑一聲。

  “誰是你的衣食父母,你就哭給誰看!我養(yǎng)不了你!我也沒心情去養(yǎng)你!找你沒用的老爹去!找你食人血的爺爺奶奶去!我管不了你,我連自己都顧不上!憑什么帶著你這個累贅???”

  豆子小聲抽噎了一聲,埋著腦袋,不吭聲。

  白秋辭被她吼的頭疼“我或許沒什么資格說教你,但既然你已經(jīng)認(rèn)定了,他不是你的孩子,你就沒什么資格沖他吼?!?p>  曲蓮聲音一滯,神情呆愣了幾分。

  “這是你剛才承認(rèn)的事?!卑浊镛o提醒她。

  “我沒資格?”曲蓮哼笑一聲“你有資格?怎么?你要收養(yǎng)這個拖油瓶?”她上上下下的把白秋辭看了一遍,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子衿,神情玩味,配上她的剛才的狀態(tài),又堪稱瘋癲。

  “早說你要養(yǎng)啊!合著就是不行生不出來,你直接說出來,又不會……”

  啪!

  她話還沒有說完,頭就被一個耳光甩的偏到了一邊。曲蓮滿臉的不可置信,嘴角流血,瞪圓了眼。她轉(zhuǎn)過頭來,對上一雙陰鷙的仿佛凝結(jié)成冰的眼眸。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曲小姐!”

  旁邊大叔見狀一驚,指著冷淡站在原地的子衿,怒氣升騰,揚(yáng)起手就要打過來,卻在半路被截住。

  白秋辭一只手抓住那粗大的手腕,手指微微收攏,大叔立馬面部扭曲的哎呦叫喚了起來。

  小村落的其他人早就注意到了這邊,見他們動起手來,紛紛拿上鍋鏟鋤頭什么的圍了過來。

  豆子害怕的躲過來,抓住白秋辭的衣擺。

  “我們黎滬國人在這里安營扎寨,可沒打擾到你們半分,今天可是你們找上門來鬧事的!”那人似乎是這里的首領(lǐng),站了出來,與他們對峙。

  “那又如何?”子衿冷聲道。

  “你要與我們挑起戰(zhàn)爭嗎!”首領(lǐng)厲聲道。

  子衿冷笑一聲“戰(zhàn)爭?你們?就這?滅了你們這幾十個人,我一只手就能搞定,這樣的不算戰(zhàn)爭,只能算作我當(dāng)方面的屠殺?!?p>  傲慢而無禮,說的八成就是她了。可她卻確實(shí)有這等能耐。

  首領(lǐng)自知不敵,退了半步“可我們沒有與你們起半點(diǎn)爭執(zhí),也未踏入你們所居住的地方半分,為何要來挑事?”

  子衿活動了一下手腕,淡淡道“沒挑食,誤會,我剛才手滑不小心碰到了曲小姐的臉?!?p>  她還特意加重了曲小姐這幾個字。

  “你那叫碰到?!”大叔難以置信的道。

  白秋辭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大叔疼的哎呦亂叫,只喊“打人了!打人了!”。白秋辭撇了他一眼“別喊了,這點(diǎn)力道,還不至于有多疼。”

  白秋辭放開那大叔,拍了拍子衿的肩,擋到她面前去,朗聲道“今日多有打擾,況且也是我們先動手,你們想要什么賠償,都可以提出來?!?p>  “用不著你在這里假惺惺!”曲蓮怒吼一聲“收起你那做作的圣母心!我們不需要你們的東西!我們永遠(yuǎn)都不要你們的可憐!”

  其他人也是如此附和著。

  “那好,既然如此,在下便告退了。”白秋辭拉了下豆子,又拍了下子衿,轉(zhuǎn)身就走。

  一路上三人都很安靜,沿著河岸,平白多添了幾分寂寥。

  子衿時不時的看向白秋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被后者注意到了好幾次。

  “你是想問,我有什么看法么?”白秋辭直白的問了。

  子衿點(diǎn)頭。

  “老實(shí)說,我沒什么看法。”白秋辭坦坦蕩蕩的道。

  子衿問“那我打曲蓮的那一下,你不覺得我是欺負(fù)弱小?”

  “強(qiáng)者喜歡仗著自己強(qiáng)大而肆無忌憚,弱者喜歡仗著弱小肆無忌憚。如果因?yàn)樗茸约喝跣《斡伤似廴枳约旱脑挘亲约壕退悴坏谜嬲膹?qiáng)者,連婦孺孩童度能夠欺負(fù)到咱們頭上,看起來,難倒不是我們更加弱小無助嗎?”白秋辭望向子衿,笑了笑“那我們修煉的意義在于哪呢?”

  “人為了使自己更加強(qiáng)大而努力,并將自己的高度定在更遠(yuǎn)的地方,挑戰(zhàn)更強(qiáng)的人。你是為了什么而變強(qiáng)大?”

  “我么?”子衿一雙漂亮的眸子看著白秋辭“我為了保護(hù)我所珍視之人而強(qiáng)大?!?p>  白秋辭愣了一下,他本是隨便問問,沒想到子衿居然真的回答了。他笑道“那子衿所珍愛之人,必定非常幸福,能夠遇上像子衿這樣認(rèn)真負(fù)責(zé)、待人待事都心存善念的良人,未來必能遇難成祥,逢兇化吉,福澤綿長?!?p>  子衿嘴角上揚(yáng),心情似乎一下子就愉悅了起來“不問問那位是誰么?”

  “這……你的私事,我也不好問吧?”

  “你問,我就告訴你?!?p>  “什么都告訴我?”

  子衿點(diǎn)頭。

  “那,我能知道……”白秋辭猶豫了一下,還是改了口“那位貴人,是誰么?”

  “他是我年少時遇見的,那時我很窮,窮到什么地步呢?三天餓九頓,連給我娘買藥的錢都是我砸鍋賣鐵湊來的。那時我正好拿著僅剩的一點(diǎn)錢去買藥,路上突然遇到攔路的邪物,正當(dāng)邪物將利爪指向我的時候,一柄劍自西飛來,正中邪物的腦袋。那一劍很強(qiáng),我覺得,那是我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p>  白秋辭道“你現(xiàn)在也很強(qiáng),莫要妄自菲薄呀。”

  子衿笑了下“謝謝。他救下了我,送我回家,再知道我家情況之后,還給了我一枚玉佩,讓我當(dāng)?shù)粞a(bǔ)貼家用。我與他見面的次數(shù)并不多,他是天之驕子,金枝玉葉的貴人,我只是普天下之的泥濘,與他的差距是天壤之別。第一次我見到他的時候,是在永昌爆發(fā)瘟疫的時候,瘟疫感染者在窮鄉(xiāng)僻壤眾多,他也在,和那里前來救援的醫(yī)官一起不辭辛苦的幫助民眾?!?p>  “那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備受百姓愛戴的好官吧!”

  “不。”子衿搖頭,眼神中多了沉重的憂傷,她目光看著白秋辭,道“他死了。”

  白秋辭抿唇,這種事本應(yīng)該說一句節(jié)哀,可一見鐘情的心愛之人去世,無論無何,都不是一句節(jié)哀能夠釋懷的。

  “為蒼生而死,為大義而死?!弊玉普f到這,語氣中多了幾分憤恨“可偏偏誰也不記得他,誰都沒把他的犧牲當(dāng)一回事,甚是避他如蛇蝎,半句不提,明明受了他的恩澤,卻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p>  白秋辭心中長嘆,這明明是位可以被銘記的偉人,卻遭遇這樣的對待,著實(shí)不公。

  “如果可以,我更想站在他面前,為他擋下一切。”

  白秋辭道“有你記得他,他應(yīng)該會很高興的?!?p>  *

  幾人回家后,昭瑤昭玹拿著賞錢遞來,今早出門時,五人選擇分別行動,白秋辭帶著豆子和子衿去泉溪鎮(zhèn),昭玹兄妹帶著卷軸去則幫白秋辭去換賞錢。

  好一番感謝之后,白秋辭拿著沉甸甸的錢袋回了房,將子衿給的錢袋和這份錢放在一起。

  他總覺得子衿偷偷吩咐昭玹他們倆偷偷往錢袋里面塞錢了,這兩錢袋差不多的重量,總不可能送走一只安分的橋頭鬼能拿到這么多。

  白秋辭嘆了聲,覺得下次還是自己去比較好。

  門外響起小聲的敲門聲,小心翼翼的,不輕不重的敲著。聽著不像是子衿,發(fā)聲的位置也不對。

  他走過去開門,見外面站著抱著枕頭的豆子,他仰著小臉,磨磨蹭蹭了好一會,才問“哥哥,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么?”

  “可以?。 卑浊镛o欣然一笑,將他抱起來。

  白秋辭不太會帶小孩,他把豆子塞進(jìn)被子里,給他掖了掖被角,然后就不知道該做什么,便和他一起躺進(jìn)去了。

  這種事發(fā)生在一個小孩身上,他能不哭不鬧,就已經(jīng)很堅(jiān)強(qiáng)了。

  豆子背對著白秋辭,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過了好久,白秋辭感覺到他小心的靠近過來,小手揪住了他的衣服。

  “哥哥……”豆子小聲的出聲“你睡了嗎?”

  “還沒有?!?p>  “那你咋不出聲?”

  “哥哥在等你出聲?!?p>  “哦……”

  “……”

  又安靜了一會。

  “哥哥?”豆子再次問。

  “嗯?”

  白秋辭感覺他把腦袋也靠了過來,胸口前熱乎乎的,他想著豆子把整個腦袋都埋在被子里會不會呼吸不暢,便動手想著把被子往下拉一點(diǎn),把他腦子露出來。

  誰知豆子感覺到他要露出他的腦袋,趕緊把腦袋往被子里面縮。

  白秋辭給逗笑了,剛想說話,就聽豆子悶悶的問“爹爹是不是也不要豆子了?”

  “……”

  “娘親也不要豆子了……”

  “豆子是不是個討人厭的小孩?”

  “不是啊……”白秋辭摸摸他的頭發(fā),柔聲道“豆子是我見過最乖巧的小孩?!?p>  “那為什么都不要豆子了?”

  “……我、我娘親不要我了……我爹爹也不要我了……”豆子哽咽了一下“為什么???”

  “因?yàn)椤卑浊镛o想了想“豆子的爹爹走了很遠(yuǎn)的路,他想給豆子帶這天底下最好的東西給豆子,可是卻迷了路,忘記怎么回來了,需要豆子長大后,變得更強(qiáng)了之后去找爹爹。豆子的娘親是位嚴(yán)格的娘親,她想讓豆子變的獨(dú)立,變的自強(qiáng),不被任何小困難打倒,可方法卻有些極端,需要豆子原諒她?!?p>  “豆子你知道么?真正的勇者,是不畏懼任何困難的,是能夠在遇到挫折之后更上一層樓的。豆子現(xiàn)在就是那個勇者,將要直面沒有爹爹和娘親保護(hù)的困境,所以豆子要堅(jiān)強(qiáng)呀!”

  “嗯!”豆子認(rèn)真的點(diǎn)頭。

  “而且,豆子現(xiàn)在有我們呀,哥哥要豆子呀!子衿姐姐也要豆子呀!瑤瑤姐姐也很喜歡豆子呀還有昭玹哥哥,我們都很喜歡豆子,以后還會有更多人喜歡豆子的。”白秋辭耐心的說“豆子現(xiàn)在要和我們一起生活了,我們的生活可是很苦的,豆子要吃得起苦啊!”

  “好!”

  “好了,那豆子現(xiàn)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乖乖睡覺,明天就要努力了!”

  “好!”

  “……”

  白秋辭拍拍豆子的背,雖然不知道這樣行不行的通,但看樣子,似乎效果不錯的。

  房間了安靜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秋辭忽然覺得胸口濕乎乎的,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才發(fā)現(xiàn),是豆子。

  他緊緊揪著白秋辭的衣服,臉貼著的,隱忍而又克制自己的聲音。

  白秋辭心中忍不住長嘆,他摸了摸豆子的腦袋,對他說“哭出來吧?!?p>  隨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他難受的哭泣著,如泛濫的洪水,如崩決之堤。整個房間里,整座宅院里,整片夜幕之中,都是他的哭聲。

  那些傷心的夢混在凄涼的晚風(fēng)里,被吹的稀碎,被帶去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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