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辭從子衿手里接過紗布,低聲道“我自己來吧?!?p> 子衿似有猶豫,皺了下眉,抿著唇,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但還是依言給他了。
“這里是蕭家的地盤?”白秋辭小聲問道。
“澧南蕭家。三大家各自安好,所管理的區(qū)域都有劃分,澧東楚家,澧西蘇家,其余仙門小派都在他們的管理范圍下活動?!?p> “既說了三個方向,那澧北由誰管?”
“當然是慕家?!笔捈珊鋈徊遄斓溃崞疬@個慕家時,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我說你看著年紀也不小了,怎么連這些都不知道?”
白秋辭心虛的笑了笑,道了聲慚愧。
“那這么說你什么都知道咯?”子衿睨了他一眼。
蕭忌噎了一下“作為蕭家弟子,永昌國幾大家族變遷,勢力范圍劃分這些東西都是常識,不至于這些也不知道。但也不是什么都知道?!?p> “蕭家獨占三大家之一于今已有十二年,那你可知蕭家未成為三大家之時,是誰坐著永昌的財路?”
“昭家?!?p> “昭家因何退下位,蕭家為何登上三大家?”
“當然是因為昭家家主昭羽治理不當,所管轄區(qū)域妖魔不斷,受百姓討伐,最終退下位,而那時蕭家家主勵精圖治,祛除妖物,于是眾人推舉蕭家家主上位?!?p> “這都是誰告訴你的?你們蕭家的老先生?”子衿嗤笑一聲“我且告訴你,十二年前永昌瘟疫爆發(fā),生靈涂炭,當時蕭家家主提出祭祀澧川,昭羽極力反對,后來瘟疫越來越嚴重,最終蕭家家主私下以活人祭祀,這一招有效后,昭家便遭到了眾多仙門的極力排擠,最終落沒。而蕭家便更加變本加厲,這場瘟疫徹底根治足足祭祀了七人。光是蕭家個人主持的,就陸陸續(xù)續(xù)祭祀了五位仙骨上乘的少年?!?p> “你這是……滿口胡言亂語!怎么可能會做活人祭祀的事!”蕭忌滿臉不敢相信。
“不要不相信?!弊玉评^續(xù)道“你知道為何現(xiàn)在蘇家家主荒廢至此,而三大家的另外兩家卻一句話也不說么?因為由蕭家與楚家合力主持的第六場活人祭祀的選定人是蘇家家主的兒子?!?p> “怎么可能?!蘇家家主的兒子不是……”
“蘇淮?”子衿眉尾輕挑,一旁君芊聽到了這個名字,暴躁了起來,子衿反手又是兩張符甩過去,徹底將她定住了“那個廢物壓根不是蘇家家主的親兒子,那是他妻子的妹妹的兒子,蘇淮的母親早在十二年前爆發(fā)的那場瘟疫中死了?!?p> “這都不知道,還聽信你們學堂那老頭瞎說?還聽的這么認真?我看你也是腦子里缺根筋?!弊玉频馈斑@種史說你隨便去偏僻一點的地方大聽一下就知道,你也不想想,你們蕭家學堂里的老頭子會把自己宗主干的爛事捅出來說嘛?”
蕭忌指著子衿“都是道聽途說!這怎么可能!?那些鄉(xiāng)下人說的話有幾分可信,都是些泥巴里爬出來的蛀蟲!”
“喲喲喲,這么說你很高貴?”子衿嘲弄道“那麻煩高貴的蕭公子回去稟報一下你們宗主,明日可能要召開仙門議會,叫他過來主持哈!”
“那它們呢!”蕭忌指著君芊和鬼嬰這倆“你是想把我支走,然后私吞吧!你們這種小門小派的齷齪技倆,我再熟悉不過了!”
“你真是長了一雙斗雞眼?!弊玉频?。
“我有疑問?!卑浊镛o低聲道。
見白秋辭出聲,子衿看也不看蕭忌,道“你問?!?p> “既然你說,祭祀了七人,蕭家個人主持五人,隨后蕭楚兩家主持一人,正是蘇家家主的兒子,那第七人是何人?”
“第七人……”子衿垂下了眸,她眼睫很長,像兩把小扇子似的,一垂下來,便擋住了她眼中的神色“是永昌國最為天賦異稟的人,是永昌國的皇子殿下,是祭祀的最后一人,因為他,瘟疫才停止,才得以治愈。他,叫謝瑾?!?p> “謝瑾……”白秋辭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不知為何,他的腦子里自行補充完整了這句話:在下謝瑾,字白商。
子衿察覺到他有一瞬間的愣神,不禁心憂“怎么了?”
“啊,沒事。”白秋辭快速的眨了幾下眼睛“話說回來,這慕家家主是何人?既沒有躋身于三大家,卻又坐擁澧北一帶。”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而已!”蕭忌冷哼一聲。
“慕家可不是什么猴戲?!弊玉破擦耸捈梢谎?,滿是輕蔑“要我說,慕家的實力,碾壓三大家都不在話下。這世道臥虎藏龍,你不要因為自己坐在院里就以為這天下只有四面白花花的墻壁,說出去都遭人恥笑?!?p>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這一晚上忍你很久了!”
“你不配知道。”子衿抬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下一秒,身邊風聲動,昭玹昭瑤兩人忽然出現(xiàn),他們一人手中握著一柄看似笨重的大劍,一人后背上背著一把弓。
“噫,哪來的猴子?”昭瑤杏眼一動,瞧見了蕭忌,當即一臉嫌棄。
子衿也不說教她,只是道“將這兩人帶走?!?p> “是。”兩人應下。
“等等,你們不能將它們帶走!”蕭忌快速向前,結果剛走兩步,身前橫來一柄通體幽藍的劍。
子衿道“你有什么資格說不許?這妖物是他收服的,帶不帶走,帶去哪里,都不是你該管的,怎么?你們自詡名門正派,連打劫都這么的光明正大?”
“這兩妖物兇狠,不是你們這種小門小派解決得了的!”
“解不解決得了試試才知道,正相反,若是將這等妖物交給你們,那才是不放心,誰知道你們想拿這些東西做什么呢?”子衿揚手,道“走?!?p> 幾人腳尖一點,身影輕盈的離開,蕭忌本還想追,可慕心繞著亂飛了一陣,時不時寒光匕現(xiàn)。
直到白秋辭等人走遠了,慕心才嗖的一下飛走。
“你對蕭家敵意還挺大?!卑浊镛o隨口說了一句話。
“他們應得的?!弊玉频ǖ牡馈?p> 白秋辭又問“十二年前的瘟疫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需要仙骨上乘的少年作為祭品?”
“因為當時有人發(fā)現(xiàn),染上瘟疫的人,大多都是資質平庸的普通人,而有一點仙姿的人對這種瘟疫都有一些抵御作用,當然,仙姿越高的,越是有用,于是他們就在想,這場瘟疫會不會更仙姿仙骨有關系。因為這個猜想,蕭家家主還曾試過,將不同仙骨品質的人丟盡染上瘟疫的人群里試驗,看他們能夠支撐多久?!?p> “至于為何會想出,用祭祀。這個說法五花八門,有人說是蕭家突發(fā)奇想,有人說,是因為染上瘟疫的人喝了擁有仙骨的人的血,病情得到好轉。我不太支持這種說話。”
“那你覺得,是因為什么?”
“我覺得蕭家家主那老頭子的腦子想不出這種法子,他的背后必定還有另外一個在給他出謀劃策,而且,這個人,必定精通詭道。”
昭玹兄妹往另外的方向離開了,白秋辭兩人回了宅院,院子里亮著燈,豆子坐在院中小亭里,晃著腿數(shù)魚。
白秋辭還想再問問她,慕家家主的事,剛才因為有蕭忌打岔,子衿回答的模棱兩可,只能聽出,慕家家主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
“那池子里,我差人放了兩條進去了。”子衿撇了一眼白秋辭掏出來的小金魚,可能是時間太長,那小金魚已經(jīng)翻了白肚皮,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這魚你……好好安葬?”
白秋辭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咳,也行?!?p> “哥哥!”豆子見他們回來,歡天喜地的跑過去,一把抱住了白秋辭的腿。
白秋辭笑著摸摸豆子的腦袋,把那盒甜點心塞給豆子,囑咐他晚上不要吃,乖乖去睡覺。
于是院中便只剩下白秋辭和子衿兩人,兩道身影在燭光與月光交相輝映的庭院里慢慢散步,一時無言。
“這幾天,你在這住的可還習慣?”子衿出聲道。
“習慣的,地方很好,院子也很漂亮?!?p> “哦……”
白秋辭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一直派人護在我身后?”
他到?jīng)]說跟,也沒說是不是她跟在自己身后。
子衿沒答。
“不必這么麻煩,我自己還是可以照顧好自己的,你這樣到顯得我像個不音世事的無知少年了?!?p> 子衿還是沒答。
白秋辭想了想,轉過身來“那不然……”
“那你為什么要去客棧打聽?”
“?。俊卑浊镛o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是哪里。他望著子衿,總覺得子衿這雙眼睛是會說話的,就比如現(xiàn)在,可自己卻看不明白。
“不、沒什么、你別在意……”
“等等!”白秋辭連忙解釋“我只是不想一直麻煩你而已,總不能讓我一直在你家白吃白住吧?”
“有何不可?”
子衿答的太快,以至于白秋辭甚至反應不過來因為怎么回答。
“這、怎么可以?”白秋辭腦子有點亂“至少,是不應該的,我有手有腳,又不是殘疾,何必事事需他人照顧,要他人料理,這太不像話了?!?p> 子衿垂了下頭,似是泄下一口氣來,她手指蜷起,卻不說話。
白秋辭抿了抿唇“其實我還是很感激你的,畢竟我在這人生地不熟,也是多虧有你幫襯,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大的忙了。”他把那支簪子拿出來,雖然有些寒磣,但這已經(jīng)是他最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這個,送給你,不知你喜不喜歡。”他伸手遞過來,手中的那支簪子是銀色的,別著淡藍色的水晶花,掛著一串流蘇,流蘇的尾端也吊著淡藍的水晶珠子。
子衿看著他手掌中靜靜躺著的簪子,她伸過手去。
在白秋辭的意料之外的,用手握住了他的手,隔著那支被白秋辭捂的溫熱的簪子。
白秋辭的身形有些像少年,挺拔如松,他的手掌薄手指細長,夜里有點涼,他的手也有些涼??勺玉频氖终茀s溫熱溫熱的,一點點的往白秋辭的掌心傳來溫度。
“你能不能住這?”子衿低聲問他“就當是,陪我……”
白秋辭眨了眨眼,手指彎曲,回握住子衿的手,無奈的笑道“好啊?!?p> 聽到他的回答,子衿笑了出來,低頭看著兩人相握的手掌,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