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jié) 逃離摩天大樓5
第三天的戲份比前兩天的多而且還要頻繁的換造型,古風造型又比較繁瑣,晨雨曦都差點在化妝間睡著了。拍攝地點在古城,車開了兩三個小時。
就在得知劇組已經(jīng)在景區(qū)定了酒店可能要拍上好幾天后,晨雨曦的心哇一下涼了半截。
不過拍攝場景讓她意外,景區(qū)重現(xiàn)了古時上元節(jié)情景,滿街張燈結彩,舞龍舞獅的,雜耍的熱鬧非凡,人潮涌動。小鋪前掛著燈謎,擺著各式各樣的花燈。
少女穿著紅色繡著花的襦裙,外面套著白色絨邊的披風。她面容嬌俏秀麗,梳著俏皮的交心髻,頭上插著銀色的雀簪和顏色鮮亮的花釵,步伐輕快地在街里穿梭。
她停在一個小鋪的燈謎前,抬手翻看。
“姑娘可來對了,咱們這小鋪花燈最多,好看得很。一文錢一個燈謎,答對三個燈謎可以換一盞小花燈,五個燈謎一盞大花燈?!变伬锏娜藷崆檎写?。
“行?!鄙倥χ鴳邢聛怼?p> 輕輕松松答對四個燈謎,她翻開第五個。
“小姐真是聰明,一下子就解了謎。”旁邊的年紀相仿的丫頭稱贊道。
少女盯著卡片,剛想開口說出答案,就聽到導演的話外音。
“思索一下,假裝猜不出來,很為難的樣子?!?p> 晨雨曦剛張開口就閉回去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男主進?!睂а葜笓]道。
然后旁邊就走近一個溫潤如玉的公子。
他瞥一眼牌面,輕聲說了一句詩。
“看花何事卻成愁,悄不會,春風意?!?p> 少女聞聲側身抬眼,清澈褐的色眼眸撞上了一雙含笑的墨色眼睛。
少年欠身行禮,俊俏的容顏柔和輕笑,長長的青絲束著玉冠。
晨雨曦莫名覺得他好裝,內心沒由頭的想發(fā)笑,但還是礙于劇情,只得表現(xiàn)得恍然大悟。
“謎底是悄?!?p> 鋪主撓撓頭,看看鋪前的男女。只當他們是一起的,便讓那姑娘挑選。
“這個吧?!鄙倥袅藗€漂亮的鯉魚燈。
鯉魚燈活靈活現(xiàn),魚身輕巧地擺動。
少女和少年走出幾步。
她淺笑著致謝。
少年溫和地表示不用。
“姑娘才思敏捷,獲得花燈是注定的,與我沒什么干系?!?p> 兩個人并行至橋上,一同談笑。
但實際情況沒有攝像鏡頭中的那么美好。
兩個人本來就都是內向的人,雖然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但就是沒什么好聊的。晨雨曦也找不出什么共同話題,兩個人站在橋上尬聊。
“……你愛吃臭豆腐嗎?”
“還行,不討厭也不喜歡。
“香菜呢?”
“也能接受。”
“榴蓮呢?”
“這個接受無能。你呢?”
“這些我都很喜歡吃,我們的喜好倒是差得很多。我和林敘然的口味很相近,都挺重。但你愛吃清淡的?!?p> “只是吃習慣了,也稱不上喜歡。其實我倒是挺想暢快的吃辣,但奈何腸胃不好,顧忌的又多,常常是望而卻步?!?p> “哦,那挺可惜的……”
他倆雖喜好不同,但是心性相近,是彼此連甜咸之爭都吵不起來的人。
尬了一會,兩人詭異的沉默了半晌,晨雨曦看著橋下流淌的明亮河燈,頭上綁在樹上成百上千條紅色的綢帶和不遠處升起孔明燈,神情惘然。
“怎么了?”
郁閑烯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看……那些紅色的,閃爍的,明亮的,流動的,升起的,都是人們美好的愿景。期望沒什么特別的,但是當人人的期望實體化,凝聚在一起,總是那么漂亮又震撼?!鄙倥难劾锪鲃又?,呆呆地盯著人們的美好愿景,心弦在溫暖的長河里輕輕徜徉。
“人世人不能定,好像人人都在流浪。期望總是必然的,那是人們渴望未來的證明,總得找些什么寄托吧……你想放個河燈嗎,或者綁個紅綢帶?”少年看著她,眼神溫柔明亮。郁閑烯平時如此說話總像是在講什么高深的哲理,晨雨曦雖并不討厭,但也接受無能。但眼下她抬眸看著說話的人,卻覺得好像說的不錯。
旁邊的郁閑烯是平時少見的造型,一只玉簪綰起了青絲,青白色的交領直裾外套著一個青色的大袖衫,延邊鑲著一圈墨色毛領。他骨相優(yōu)越,頭型飽滿,很襯古裝。容顏又十分上乘,遠山眉,憂郁淡漠的下垂眼,左眼下的淚痣,高挺的鼻子和月牙唇,是樣樣都絕佳的古代公子。
晨雨曦看著他,輕輕一笑開口道。
“樂意之至?!比缓笮∨苤铝藰?。
郁閑烯快步跟上去。
晨雨曦蹲在岸邊,輕輕將河燈放在水面上,緩緩推遠,河燈隨著水流慢慢漂走,變成遠處微弱的光。
“我的愿望,它飄走了……”
她的聲音輕輕的。
“它會去你想去的地方?!?p> 少年站在少女身邊,目光溫柔地落在她身上后眺望著遠方。
“可以,今天的素材很好,很自然,氛圍感絕了?!睂а葑哌^來把兩人的抒情打斷。
兩人之間一下子忽然又尷尬起來,道別后就跑回化妝間卸妝了。
次日要拍攝亭臺躲雨,泛舟湖上。
少女一身青綠色的襦裙,掛著一條銀白色的披帛。清麗的同心髻上釵著一只綠萼花簪,周遭點綴著幾個珍珠小釵,脖子上戴著珍珠和紅寶石做的瓔珞項鏈。
本是來同友踏春賞花的,卻被雨困在湖邊的亭臺里。
涼涼雨風吹來,她冷得一個激靈。
悵然若失之際,廊橋一陣腳步聲傳來。
難道是走散的友人。
少女回頭張望,只看見一個行色匆匆的男子朝亭臺跑來。她頓時心下一緊,攥緊了手帕,心里惴惴不安。
男子將近,少女轉回身,避免與陌生人相見的尷尬。
來人站在亭臺邊上,將將能避到雨。又抖了抖被水浸濕的外袍。
沉默半晌,少女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瞟他。
是個面生的俊俏公子。
男子一抬頭和她對視上,少女立刻移走目光,往向別處。
那男子卻緩緩走近了幾步。
少女無端慌張起來。
“姑娘,是不記得在下了嗎?”
男子溫潤的聲音傳進她耳中。
少女回頭望去,正疑惑時,男子又開口了。
“上元節(jié)我同姑娘一起放了河燈?!?p> 少女眼睛一亮,心里立刻放松下來,她淺笑道。
“原來是上次那位公子,今日再見還真是有緣?!?p> “是啊,多虧這雨,讓我能與姑娘重逢?!?p> 看著郁閑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晨雨曦莫名想發(fā)笑。
然后她就真的笑場了,還笑得花枝亂顫。
郁閑烯一臉不解地看著她。由于劇情只有大綱,沒有特定臺詞,導演也并沒有急著喊咔,倒是繼續(xù)盯著晨雨曦的反應。
晨雨曦笑了好一會才停下來,開始為自己的笑找個合適的借口。
“我剛剛還在為這場雨而惱怒憂愁,公子卻因這雨覺得欣喜,真是有趣。”
然后兩人在亭臺斷斷續(xù)續(xù)地閑聊。
直到雨勢漸小,兩人才說起了各自至此的緣由。
然后興致正好的兩人決定一起游湖。
做上了小船,搖搖晃晃蕩在湖上。
兩人一同賞景,時不時聊幾句。
晨雨曦倒是真的很開心,比前兩次拍攝都自在都舒心。時不時撩撥一下湖水,又依靠在船沿遠眺,或者用眼睛找湖面上低飛的美麗蜻蜓,然后招呼旁邊的人看下過雨后天空上的乳狀云。
但意外總是率先到來。
不美麗的時光是從郁閑烯躲蜻蜓開始的。郁閑烯的潔癖不輕,也很討厭各式各樣的蟲子。
這時晨雨曦還在無憂無慮地眺望遠山,享受公費旅游的絕妙時,下一刻她就感覺船猛地一晃,連著顛簸了兩下。
她疑惑地回頭,剛好看見郁閑烯一下子仰頭栽進了水里。
她的心情頓時也不美麗了。
因為兩人是在拍攝都沒有穿救生衣,眼下情況十分緊急。
郁閑烯水性不好,嗆了幾口水,就沒了力氣。肺腑被嗆入的水撕得生疼,窒息感貫穿著整個呼吸道。他無力的揮動著手臂,沉得更快了。
少年掙扎著想抓住什么,卻什么也都抓不住。
湖水沖刷著他的眼睛,絕望和痛苦高頻地交疊著。
在意識消退之前,郁閑烯卻恍然間不可抑制地想起船上的人。想起了很多,想起她掩面脆弱地流淚,想起她微笑著強裝鎮(zhèn)定,想起她光彩奪目時驕傲的身影,想起她認真時微微煽動的睫羽,又想起她第一次因自己落水。那時的她是不是也如此痛苦?
可自己當時沒有救她,現(xiàn)在想彌補卻已經(jīng)無法挽回。
他本就沒有什么好開脫的,他是客觀上的兇手,是痛苦最開始的締造者。
所以啊,沒有那么多意外,一切都是事在人為。這不過是善惡有報,因果輪回,他有什么好為自己開脫的呢?
郁閑烯的身影漸漸下沉,陷入了波瀾不驚的湖水。
說時遲那時快,下一秒晨雨曦就看見坐在兩人中的攝影師,放下攝影機一頭扎進水里救人。剛掉下去一個人,船本身就歪斜了些,坐在兩人中的攝影師現(xiàn)在猛地一走,然后船就馬上一個大顛簸,在晨雨曦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帶進了水里。
身體倒下去的那刻,她的心情不甚平靜。
不是啊,怎么還帶誤傷的?
甚至內心還沒抱怨完,她就瞬間墜入水中,猛嗆了幾口湖水,湖水的寒意包迅速包裹住她,凜冽冰涼的水沁入肺腑,窒息感驟然襲來。
她雖怕水,但好在學過游泳。強烈的求生感,讓她不顧身體的痛苦,壓下恐慌,踩水游了幾步。瞥到旁邊的船后游過去伸手死死抓上了船沿。
晨雨曦全身戰(zhàn)栗,不住地顫抖,看著旁邊跟攝船上下餃子一樣跳下水的工作人員,她說不出一句話,只覺得這種場景有點意想不到的荒誕。
平安后的后怕和不安一瞬間就涌上了她心頭,片刻后她有些呼吸不穩(wěn),身影隨著湖水輕輕搖蕩,她面色蒼白地看著被撈上來不斷吐水的郁閑烯,心里五味雜陳。
那人虛著眼望著她的方向。
晨雨曦也知道他看的是自己。
那一刻兩人對上的目光,深沉又復雜,好像隔著很多年的水霧,是漂浮著的多年來已經(jīng)破碎的淚光。
郁閑烯逐漸清明,對望的眼神里既愧疚又感激。顯然落水的人誤會了,誤會晨雨曦在水里是為了跳下去救他。但全然不是,晨雨曦沒有那么蠢,她不會在無法自保時,高估自己的能力而去救人。況且,她沒有那么高尚,如今還籠罩在懼水的陰影之下,她也做不到主動去救當年無心傷害自己的人。
晨雨曦雖然懂了,卻沒有回應。她回望的眼神依舊是淡漠,痛苦的,下一刻她收回目光,緊盯著逐漸朝她游近的工作人員。
晨雨曦和郁閑烯無法和解的原因鋪陳在眼前。
他們之間隔了很多年,他們的心也隔了很多年。
郁閑烯望向她的眼神總是蒙上一層經(jīng)年的愧疚。
郁閑烯的心還停留在十一年前她落水的時候,而晨雨曦的心永遠停留在現(xiàn)在。
有工作人員游到晨雨曦身邊為她穿上了救生衣,拽著她游上了岸。
齊凌和柳瑜迅速跑到她身邊,周圍圍著一圈工作人員。
柳瑜為晨雨曦裹上浴巾,輕輕擦拭著她面部低落的水。
她的眼睛被水沖刷的生疼,眼眶很紅。
柳瑜輕拍著她為她順氣氣,齊凌驅趕開了周圍七嘴八舌關心的工作人員,又氣勢洶洶地去找導演問情況。
“感覺怎么樣了,有沒有好一點?”
柳瑜輕聲哄著問。
晨雨曦沒說話,劫后余生的驚悚感和沉重積壓在脆弱的心臟上,經(jīng)不起回想。
她躲在柳瑜懷里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身體不住地戰(zhàn)栗。
她害怕水,她害怕死亡。
窒息的速度快得讓人甚至來不及思考,就頓時陷入絕望。和曾經(jīng)一樣,那么突然,那么猛烈的無力感。
這是她第一次外放式地宣泄自己的情緒,也是第一次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大眾面前。在滅頂?shù)目只胖?,她無法再逞強,她也是那么脆弱,沒什么超人之處。
晨雨曦才十六歲,她還裝不了成熟。
柳瑜心疼地抱住她說不出勸慰的話,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脊。
晨雨曦自始至終都很害怕水,從第一次意外落水起,到過去一邊害怕一邊不服輸?shù)貙W習游泳,再到這一次的意外落水,都是因為同一個人。只不過這次,她不需要在經(jīng)歷在窒息里等待死亡,也不需要靠別人救才能存活。
橫亙十年卻依舊鮮明的痛苦和痛苦兩頭無法親近的兩人。只適合各自安好。
換完衣服的郁閑烯立馬來找晨雨曦,看見她還在柳瑜懷里哭,就低著頭在一旁靜靜等待。等到晨雨曦哭得沒力氣,柳瑜囑咐兩句就走了,郁閑烯才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和她說話。
“那個謝謝你?!?p> 但晨雨曦不是很想見到郁閑烯,偏著頭沒看他。
“……我沒想下水的,是攝影師跳下去,船把我晃下去的,別來謝我,我禁不住?!背坑觋氐恼Z氣又委屈又幽怨。
晨雨曦雖然不怨他,但是也不可避免得生他的氣。
郁閑烯倒是沒料到是這種結果。
他只是以為晨雨曦不計前嫌地去跳下水想救他,所以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郁閑烯不是主動的人,也沒有那么擅長表達,明明有些話十年前就應該說出口,卻堵在喉嚨,遲遲說不出口。所以他常常覺得自己活該,明明幼時唾手可得的,卻不懂得珍惜,現(xiàn)在卻為此后悔。
半晌沉默后,他滾動著生疼的喉嚨低低開口。
“對不起……”
“我從沒想過讓你受傷害……”
“是我的疏忽……對不起,讓你受驚了,還嗆了水?!?p> “我……我真的,沒想過讓你受傷害?!?p> 少年哽咽著道歉,豆大的淚珠不斷從眼眶砸下,翻滾著他積攢十幾年的痛苦。
這句道歉不知道是為十年前,還是為現(xiàn)在,或者來說都是。
他已經(jīng)愧疚地活了十年。這句話他等了十年才開口。他早就錯了,甚至讓別人為他的錯誤吃了苦果,負重前行了許多年。
自從生下來,一直伴隨著郁閑烯的是自閉癥。記事起他的世界就沒有色彩,也沒有光亮,一切都蒙著灰色的濾鏡。世界是寂靜的,是疏離的,是他一個人的。那個來醫(yī)館纏著他的小姑娘太吵鬧了,是不屬于他的世界的,是本不應該存在的。
安靜!
快安靜!
從他的世界消失!
“小遲……哥哥”
“哥……”
對,消失就好了。
世界就安靜了。
小小的他靜靜踟躇在湖邊,看著掙扎的身影漸漸沉沒。
少年的心臟猛烈地疼痛,這本不是他所想要的,他沒想過害人。但是強烈的害怕往他的腿里灌了鉛。
沒有人吵吵鬧鬧的陪伴他,也沒有歡笑。但如此寂靜的世界,年幼的郁閑烯卻第一次覺得無法適從,明明這是他的容身空間。那笑容,那些小心翼翼的問候,那個笨拙的身影,明明他那樣嫌惡,卻怎么好像無法從心里抹去。
“對不起……”
他低聲喃喃。
他的淚不斷地砸下,在這十年里每一個想起她的夜晚里。
當知道晨雨曦多年的苦痛時,他明白這些苦痛少不了因為他而產(chǎn)生的那一份。他病態(tài)地想過,讓她親手報復自己,或者自殺來終結屬于那份來源于痛苦??墒?,晨雨曦卻只是冷漠的,一直都是冷漠的,好像從始至終都不在乎,也從不認識,甚至不想和他有瓜葛。
得不到。
這不過是他的報應。拋棄真心的人得不到原諒。
永遠,得不到原諒。
那是上帝給予背棄者的詛咒,讓他們求愛不得,讓他們重蹈覆轍。
晨雨曦靜靜地望著他,沒說話。
兩人都紅著眼睛。
許久之后,才聽見她開口。
“我們放過彼此吧,郁遲。不必去承受一個不屬于你的罪名?!?p> 她沒有叫他的名字,而是叫了他的藝名,也是他的乳名。
晨雨曦無法原諒,是因為她不認為這些都是郁閑烯的錯。在她有心理疾病了之后,她更能與當時自閉癥的郁閑烯共情。
但放不下過去的人也走不出過去。所以無論過去還是現(xiàn)在,她都不責怪。
只是心底記仇的執(zhí)念作祟,讓她始終無法正視郁閑烯,也無法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輕松。
他們兩人的磁場很奇怪,一個拼命想逃離過去,一個死命地糾結于過去,交疊在一起無比壓抑,別扭的放不開自我。
所以他們必須狠下心來與過去割舍。
于是晨雨曦又說。
“我都已經(jīng)忘了。”
晨雨曦定定地望向遠方,她不想再提起過去,她需要活在當下。
“你不必介懷,我不必怨忿。我們都好好活著,就是最重要的?!?p> 有淚從眼角滑落,她轉頭望向郁閑烯的眼神真摯灼熱。
郁閑烯沉默地看著她,眼中翻涌著萬千情緒。
“……愿我們都忘了,以此能輕松地活著?!庇糸e烯抬手拭去了她臉頰的淚,溫柔地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