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清晨,六點多鐘依舊陰暗無比。往日里比少年早醒的人,此刻毫無動靜。
隔著一道門簾,楚辭靠在門口喚她:“宋知許,起床了?!?p> 然,里面的人迷迷糊糊應了聲,繼續(xù)陷入沉睡。直到少年穿戴整齊,也沒見她出來。
楚辭心生疑惑,難不成因周末,想賴床不成?索性讓她多睡會兒,自己則是一邊舉著書本讀,一邊鉆進廚房準備早餐,順便給她熱牛奶。
外面窸窸窣窣,仍舊在下大雪。并且,看上去越下越大。好在,姜婉如及時發(fā)來消息,說考慮到安全問題,給他放一天假。叮囑少年沒事別出門,路上濕滑,容易摔倒。
誒,怎么回事?看眼時間,已是八點多鐘,宋知許完全沒任何醒來的跡象。楚辭隨即放下書本再次出現(xiàn)在臥室門口:“宋知許,吃早飯?!?p> 半晌,也沒聽到動靜。楚辭著急,立刻掀開門簾走進去,俯身蹲在床頭拿熱牛奶貼她泛紅的小臉,好笑道:“還不起啊,外面下雪了。你不是想堆雪人嗎?”
唔
“頭暈”
渾渾噩噩之間,女孩低聲呢喃,渾身虛弱無力。晚上睡覺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楚辭完全沒發(fā)覺她生病。
“嗯?你說什么?”
許是沒聽清,楚辭方才湊近些。此時才注意到宋知許臉上透露出不正常的紅暈,剎那間反應過來驚呼“她在發(fā)燒?!?p> 意識到這點,楚辭趕緊跑進浴室打濕毛巾敷在她額頭上。隨即叮囑神志不清的人乖乖躺好別亂動,自己則是拿上手機冒著鵝毛大雪沖出門去,他要去給宋知許買退燒藥。
這丫頭,身體不舒服也不說。難怪最近幾天她精神不太好,想來早有預兆。只怪自己沒注意,讓她病情加重。
城中村菜市街附近有家小診所,楚辭沖過去的時候還沒開門,他不得不跑到更遠的地方。
四周白茫茫一片,幾乎睜不開眼。一路上不知摔過幾次跤,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藥店,人家因不了解情況不愿意賣給他退燒藥,怕承擔責任。
無奈之下,楚辭只得給他們下跪,祈求能賣給他一盒退燒藥,多少錢他都給。最后店員看不下去,拿出兩盒藥嚴肅叮囑,不能亂吃。萬一出現(xiàn)意外,一定要第一時間送去醫(yī)院。
匆匆忙忙跑出去,萬般焦急趕回來。楚辭不敢多耽擱,回到家時整個人完全被大雪覆蓋,鞋子全然濕透,他卻感受不到冷。宋知許不知何時穿好衣服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神情呆滯看過去。
來不及思考,楚辭立馬撕開藥盒,簡單看下說明書,按照上面的說明取出兩粒,讓宋知許就著溫水吃下去。
宋知許暈暈乎乎站起來,抬手去給他拍身上的積雪。嚇得楚辭立刻把人摁住,防止她摔倒。
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擔憂:“吃點東西去睡覺,很快會好?!?p> “嗯?哦,謝謝哥哥。”
高燒引起喉嚨嘶啞,宋知許每說一個字,嗓子都像是在被刀片劃過,特別難受。楚辭不忍,把她扶進臥室安頓好??紤]到生病的人沒胃口,自己顧不上吃東西,又給她重新準備清面。
當他端著東西送進來,宋知許卻在強打精神看書。少年一下抽走擱在旁邊,讓她趁熱吃。出出汗,很快便能退燒。
“哥哥,去換衣服。”注意到楚辭身上的校服,宋知許同樣擔憂。
“沒事,等你吃完睡著,我會去換。”
眼下最重要的,照顧好她再說。
女孩無力點頭,根本沒吃幾口。實在是太過于虛弱,加上吃過藥,眼皮很重。
“睡吧,我今天不出門?!苯o她掖好被角,方才收拾好碗筷走出去。
三兩口解決掉剩下的清洗干凈。隨手撿起一套干凈的衣服扎進衛(wèi)生間。幸好冬天穿得厚,只是衣服弄臟些,身上并未磕破。簡單搓洗晾出去,拿上書本坐在宋知許旁邊,時不時替她換下毛巾,進行物理降溫。
本以為吃了藥出出汗能好起來,可天不遂人愿。臨近傍晚,不僅沒有退燒,女孩甚至又嘔吐起來。這一次楚辭沒有半點猶豫,給她裹上厚重棉衣。又擔心路上吹冷風,用自己寬大的校服蓋在她頭上,把人馱到背上,踩著深到膝蓋處的積雪,艱難向外挪動。
極寒天氣,偶爾有幾輛車駛過。楚辭氣喘吁吁帶著她沿著街邊人行道慢慢挪動,想打車,卻根本沒有。
呼哧呼哧
后背上的小身影似乎感受到,愧疚出聲“哥哥,我沒事,不去醫(yī)院?!?p> 少年喘口氣兒,不停四處張望,祈禱能有一輛出租車經(jīng)過。他怕時間耽擱越久,宋知許情況愈加嚴重。
“別說話,有哥哥在,不會讓你有事。”
楚辭把人往上托了托,繼續(xù)踩著積雪往前走。短短幾百米,從日落西山走到滿天星目,抵達醫(yī)院已是一個多小時后。
急診大廳,楚辭滿頭大汗,上身那件破舊毛衣已然汗透,濕噠噠貼在皮膚上,冰涼一片。他趕緊隨同護士把人推進檢查室,整個人累得癱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許久后,宋知許被推進病房,楚辭追上來詢問情況。醫(yī)生說早點送過來還不至于引起肺炎,現(xiàn)在需要留院觀察,每天掛點滴。幸運的話,兩三天做個檢查,沒什么問題即可出院。
“小伙子,你隨我來辦下住院手續(xù),順帶繳費?!泵琅o士給宋知許掛上點滴,沖他招手。楚辭呆呆跟過去,很快又折返。
弄好一切,他累極了,趴在病床前眼睛赤紅:“宋知許,對不起。是我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對不起?!?p> 楚辭難受,倘若早上她發(fā)燒時就把人送過來,也不至于變成這樣。
虛弱的人搖頭,表示不是他的錯。是她自己身體不好,所以才會生病。
“哥哥,我想喝水?!?p> 興許是藥物作用,宋知許恢復些意識,聲音輕如夏季夜晚的風。楚辭悄然抹去淚水,手背貼她額頭,溫柔回答:“好,我去打水,等我回來。”
床上的人柔弱點頭,而后閉上眼睛。
呼
平復好心情,楚辭拉開病房門來到前臺,言辭之間帶股不易察覺的哀求:“姐姐,我妹妹還小,明天再繳費可以嗎?她怕黑,我走不開。家里大人外出打工沒回。不過您放心,我們不會拖欠醫(yī)藥費。”
美女護士瞧他衣著破舊,想了想轉(zhuǎn)而說:“行吧,我先給你墊上住院費。小姑娘出院前補上就行,也沒多少錢?!?p> 楚辭感激不盡,一個勁兒道謝。剛要走,忽而迎面走來一名戴黑色鴨舌帽的人,莫名覺得熟悉。不過礙于那人整張臉被圍巾遮住,他看不見。
少年自我嘲諷搖頭,一定不是她。畢竟當初走的那般決絕,怎么可能會主動現(xiàn)身,更不會看見他當做不認識。
那人沖到剛才楚辭待得地方,焦急萬分和護士說:“小姐,麻煩您再好好看看,我們在這里住了半個月,哪能用這么多錢。”
聞言,楚辭整個人僵住,雙手不自覺握緊,淚水幾乎瞬間續(xù)滿眼眶。但他卻不敢回頭去看,提著東西僵在原地。直到某人腳步匆匆與他擦肩而過,一個人盯著那人消失的走廊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