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翻墻
林黛玉佯怒，實(shí)則心內(nèi)歡喜，那“真真兒”后面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只轉(zhuǎn)而說道，“大嫂子，倒是難為你了?！?p> 她知道李紈平素里是不與人爭的性子，只安心撫育賈蘭，對(duì)府里事情向來并不過問，今兒倒多說了幾句話，又都在刀刃上。
這會(huì)子看出來賈寶玉似有不同，或有著別的心思，也趕忙著過來探看，實(shí)在是與往日大相徑庭。
她無意間透露出來的話，又似知道自己心事，如何讓林黛玉心底下不感佩？
李紈看似寬厚仁和，心卻剔透，知道林黛玉話中意思，便笑道，“林姑娘，說難為的話，我倒不如你了。
這幾年，你們年歲漸漸大了些，又有寶姑娘入了府，可不同于往日?！?p> 李紈只點(diǎn)到即止，或早已看出來自從薛寶釵入了府之后，林黛玉的處境在府中更加不堪，甚至于連她和賈寶玉之間的那些朦朧情愫，也摻雜了些東西。
“謝……謝姐姐提點(diǎn)，我……“林黛玉臉兒更紅了，羞的無可無不可，可她知道李紈這話兒是偏著自己，到底使不出來小性子。
只嘆息著說道，“好嫂子，就別說我了，咱們還是先去看看寶玉，以他癡愚的性子，難保做出什么禍?zhǔn)聛?。?p> 李紈見林黛玉樣子，實(shí)不好再打趣她，只說道，“以我看吶，府里的男子們，雖都是功勛之后，可有血性的倒沒幾個(gè)。
寶二爺若是違了老祖宗的命，偷偷跑出去尋大小姐，可不讓人對(duì)他又高看幾眼？“
她這般說，林黛玉倒不知該如何接話兒，只攬了李紈往內(nèi)堂處走，心里既有擔(dān)憂，也有幾分期盼，盼望賈寶玉倒真的如李紈說的那般，生了些血性。
那邊，內(nèi)堂深處。
就在林黛玉和李紈兩人剛要接近時(shí)，賈寶玉已由晴雯扶著梯子爬過了墻頭，墻外面則是茗煙和墨雨兩個(gè)小廝牽了馬，備了馬車等在外頭。
晴雯素來不羈，膽子并不小，這時(shí)看到賈寶玉騎在墻頭，只“咯咯”笑了兩聲，便道，
“寶二爺，似你這般偷偷出了莊子，尋不尋得到大小姐倒還兩說，我和襲人姐姐，難免要吃些掛落，說不得要被夫人打死呢?！?p> 賈寶玉今兒一定要出莊子，自然是心憂賈元春，他每每想起小時(shí)候自家姐姐對(duì)自己的好處來，便有些不能自持。
若說起整個(gè)府里他自覺誰和自己最為親近，年輕一輩的兄弟姐妹中間，好似也只有賈元春一人而已。
他這會(huì)子聽晴雯說得有趣，便也失笑道，“好姐姐，咱們說好了不告訴襲人，說不得……她又要管著我，那樣可是走不脫了。
你還是快些個(gè)回書房，替我遮掩著些，我一兩個(gè)時(shí)辰內(nèi)，也便回了。“
賈寶玉知道，由此到長安城里的賈府不過十幾里，以賴大的腳程，又騎了快馬，府里的人若是不耽擱，來回不過一兩個(gè)時(shí)辰。
他想要不露餡，自然要在這個(gè)時(shí)間之前返回。
“寶二爺，我若替你遮掩，不是做實(shí)了我的錯(cuò)處了么？“晴雯笑道，“這事兒還是交給麝月，我呀，就是被打死，也要和你死在一塊兒。”
說著話，晴雯已沿著梯子往上爬，只幾個(gè)騰挪間，已坐到了墻頭，她也不管賈寶玉說話，喊道，
“茗煙，你倒是個(gè)死人么，還不快替我和寶二爺準(zhǔn)備軟墊，倒是要摔死我么？“
賈寶玉的這些個(gè)大丫鬟之中，茗煙最憷的，可能就是晴雯了，畢竟她嘴里不饒人，說話如刀子，盡捅筋骨。
一聽晴雯這般說，茗煙趕忙從馬車?yán)锬贸鲕泬|，笑道，“那怎么能呢，晴雯姑娘，就是沒有軟墊，好歹把我墊在腳下，也萬不能傷著了你?！?p> 她這話兒說得孟浪，倒讓晴雯賞了一個(gè)白眼，而賈寶玉騎在墻頭，似癡了一般，只吶吶道，“是啊，要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好晴雯，今兒得了你這句話，就是出門被賊人同樣掠了去，也是值了?！?p> 他看著不知何時(shí)得了消息，正匆匆而來的麝月，只招了招手，便跳下墻頭，那勇晴雯也是一般，兩人幾乎同時(shí)落在了軟墊上，倒是撞了個(gè)滿懷。
這時(shí)夜幕已降臨，有勾月懸在天上，瑩瑩的月光如水般灑落在莊子外的田地里，又有瑩火蟲在飛舞，有說不出的天地之寬，世間之美。
墨雨扶了賈寶玉起身，牽了馬說道，“寶二爺，咱們雖出了莊子，倒不知往那里走，不如我騎了馬在前開道，讓茗煙駕著馬車隨后?！?p> 賈寶玉慣是被困在府里，鮮少這般偷偷的出門，見到夜晚景致，也不覺心內(nèi)一寬，他雖有些癡，到底并不傻，想了想說道，
“就沿著賴大白日里走的道路就好，沿著河堤往前，若是遇到莊戶人家，我們?cè)俚情T拜訪，查問詳情?！?p> 墨雨和茗煙兩人得了令，賈寶玉和晴雯兩人也上了馬車，在這春日夜色之下，一馬，一馬車，一前一后而行。
只是賈寶玉不知道，他們才走了沒多遠(yuǎn)，那李紈和林黛玉兩人已來到圍墻下，站在墻下的還有麝月，襲人兩個(gè)姑娘。
四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
皇宮。
那景正帝今兒攜了禁衛(wèi)和宮娥們出城，說是踏青，實(shí)則是以自已為餌釣魚，這魚倒是釣了上來，但并不合他心意。
這等在城外遇襲之事，當(dāng)然瞞不過太上皇的眼睛，因?yàn)殄\衣衛(wèi)這等機(jī)構(gòu)，一直掌握在太上皇手里，未曾給出過。
對(duì)于今兒發(fā)生的事情，回了宮的景正帝自然要一一的回稟給太上皇聽，因?yàn)樗m猜到襲擊自己的人就是三皇子，但最終如何，也需太上皇來裁決。
從太上皇寢宮里出來，景正帝心情不錯(cuò)，抬眼便看到候在外頭的馮保，想了想便笑道，“大伴，今兒朕允了女史賈元春回莊半日?qǐng)F(tuán)聚，她可曾回宮了么？”
打發(fā)賈元春回莊，不過是景正帝的便宜之計(jì)，一來是想以她為誘餌，引出那北方的賊人，二來則是想對(duì)賈家示之以利。
不拘如何從四王八公處下手，示好或示威，都是手段之一。
“陛下，”馮保心內(nèi)戚戚，說道，“奴……小的正要回稟此事呢，那賈元春遲遲未歸，怕不是生了什么事情？”
“哦，”聽得這話，景正帝略想了想，心內(nèi)暗道，“難道說，這個(gè)賈元春，當(dāng)真是被北方的賊人掠了去？
可今兒河畔遇襲，卻未見北方賊人身影，這事兒倒是新奇，難保其中還有齟齬?！?p> 他扶額怔了幾怔，便道，“大伴，賈元春這事兒由你發(fā)落，不拘如何，都要給朕一個(gè)交待，朕……可是十分欣賞她的琴曲。”
不止是琴曲了，今兒在河畔時(shí)，得見賈元春樣子，似景正帝這般慣在花叢里的人，也覺她有股子颯爽之氣，心內(nèi)開懷。
“小的，遵旨?！瘪T保一邊侍在左右，一邊接了話。
……
劉家莊，洞房。
這時(shí)不知因何而昏睡的賈元春，似已幽幽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