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賈璉來了,林如海身體有恙,考慮到賈圭和賈璉同是賈家的人,就讓賈圭過來迎接。
那賈璉金冠束發(fā),錦袍遮身,再加上一副白膩而又俊俏的外表,活脫脫一個小鮮肉、大帥哥。
賈圭卻翻了個白眼兒,你是來奔喪的,又不是來玩樂的,至于打扮成這樣么?
一行人見過了,賈璉打量著賈圭,因笑道:“哦?你就是金陵第十二房的賈圭?聽說你考中了南直隸武科舉人?”
賈圭笑道:“璉二哥好!小弟正是賈圭。武科舉人,不過是僥幸而已?!?p> 賈璉點頭,“哦,原來是僥幸??!圭弟不愧是我賈家之人,單看這外表,只比你璉二哥差了一點點,很好,很好!”
賈圭道:“璉二哥,先別說這些,姑母新喪,我覺得,你還是先換身衣服吧……”
賈璉尷尬地笑了笑,賈圭喊來王皋,讓王皋帶賈璉以及他的跟班興兒、昭兒等,去東跨院換上孝服,方去見林如海。
林如海果然如原著那般,只派遣了黛玉褥母王媽媽、小丫鬟雪雁相隨,賈圭苦諫,卻是無用。
商定好隨行人員、船只、路線、日期等事,賈璉便命鄭華家的、吳興家的、王興家的等協(xié)助黛玉整頓行裝,過了頭七,啟程上京。
王皋家的來報:“圭二爺,姑娘有請!”
賈圭“虛偽”地說:“男女有別,不敢擅入。姐姐請回姑娘,如果有事兒,派個婆子傳話便是?!?p> 王皋家的瞧著他一臉正氣,心里納悶兒:往日太太訓斥過二爺好幾次,讓他多學些禮數(shù),不可隨意進入深宅大院,但二爺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何曾把垂花門放在眼里,難不成太太一去,二爺悔之莫及,竟都改了?
王皋家的悻悻而去,回過黛玉,黛玉聽了,擺出招牌式的冷笑:“這是在和我慪氣呢。好一陣歹一陣的,說兩面三刀,真真沒冤枉他!”
繼而汪汪而哭,淚俄下,羅衣濕。
王皋家的垂手立在一旁,不敢說話。
少時,林黛玉想了想,忙執(zhí)筆寫了一首詩遞給王皋家的,又說:“王姐姐,你告訴他,他若不來,趕明兒我旅居客寄于賈府,到死之時,也不知葬在哪座香丘里,再不能像在我家一樣兒,由著性子胡鬧了!”
王皋家的便以原話告之。
賈圭先是一怔,香丘?這兩個字……再接來紙條一看,赫然是元慎的代表作——《行宮》: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
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短短四句,蘊意無窮。
來到林如海專門為林黛玉設置的書房“返生齋”,林黛玉正在書桌前揮筆灑墨。
一身素白色生麻服,肩若削成,腰如約素,雙眸點漆含淚,愈增其妍,恰如西子捧心,符合兩世人的審美。
好一幅美麗、祥和的美少女揮筆圖。
雪雁、王媽媽早習慣了賈圭的“無禮”,當下也不阻攔,悄悄退至書架之后。
“呆貨,你肯來了?”
黛玉抬頭一瞥,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繼續(xù)埋頭寫字。
賈圭笑道:“林妹妹,還生氣呢?”
黛玉白了他一眼,含笑道:“你管我呢!我生不生氣,與你何干!”
“妹妹切不可再說什么‘香丘’的渾話了。你是下凡渡劫的仙女,怎會葬在那勞什子的香丘?”走至案前,宣紙上赫然是一首悼亡詩:
十載恩難報,重泉哭不聞。
年年春草色,腸斷一孤墳!
“好詩!悼亡之情躍然紙上,連我都忍不住要哭了!”
“呸!又作妖了,人家寫得是真情實意,怎么在你口中就變味兒了!”
說著趕忙奪在手內(nèi),嗔道:“你這呆貨,就許你自個兒說渾話,不許別人說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啐!你忒霸道了吧!”
賈圭笑了笑,便轉(zhuǎn)移話題:“林妹妹,其實,那天我和姑母……”
黛玉只聽了半截,纖手一伸,踮腳忙忙掩住他的小嘴,怔怔地說:“圭哥兒,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那天娘親初喪,我竟多心了,只當你心里藏.奸.兒。兩年前,若不是你費心請決機禪師為娘親診治,娘親焉能續(xù)到今日?況這兩年來,你花著各種心思逗我和娘親開心,我是個草木之人,焉能不知?不用說了。譬之煙云之過眼,百鳥之感耳,豈不欣然接之,然去而不復念耶?”
賈圭本做好了被她懟一番的準備,沒想到卻是這樣的一段回復,奇女子?。‘斚鲁了家环w味其中之意。
黛玉啐道:“呆貨,又發(fā)什么呆!”
賈圭笑著拱手:“林妹妹之靈秀,天下無人能及,賈某佩服!”
黛玉亦笑著拱手:“過獎過獎!在才華橫溢的賈經(jīng)魁面前,小女子這是‘東施效顰’,什么時候能像您這么有才還這么低調(diào),小女子就無憾了!”
“哈哈!”
兩人相視而笑。
賈圭臉色凝重起來,因說:“林妹妹,我要和你說一件大事兒。”
黛玉抿嘴笑道:“還有什么可說的?你那些個渾話我早知道了?!?p> 賈圭道:“不是渾話。榮國府有個喚作什么‘寶玉’的,整日廝混于內(nèi)幃,你知不知道?”
“寶玉?你說得是外祖家的表哥吧?”
“嗯,就是他?!?p> 黛玉笑道:“我曾聽見母親常說,外祖家的表哥銜玉所生,比我大一歲,小名就喚寶玉,雖極憨頑,說在姊妹情中極好的。況我去了,自然只和姊妹同處,兄弟們自是別院另室的,豈得去沾惹之理!你以為都和你一樣,十幾歲的人了還不知禮數(shù)?”
賈圭道:“林妹妹,你想岔了。你這位表哥有個特殊的癖好,那就是愛給姊妹們?nèi)∽?。他給二姑娘取字‘木頭’,給三姑娘取字‘玫瑰’,給四姑娘取字‘青蓮’,自號‘富貴閑人’,亦號‘絳洞花主’,都姓賈,都是自家姊妹,平日里取著字玩鬧也不算什么大事兒??扇绻娏四?,也給你取字的話,麻煩就大了啊?!?p> 黛玉聽得一驚一乍的,不禁破涕為笑,奇道:“木頭,玫瑰,青蓮,富貴閑人,絳洞花主,好生奇怪的字!照你這樣說,這個寶玉還真是個憊懶人物、懵懂頑劣之童了?”
賈圭道:“林妹妹,你的關(guān)注點可真刁鉆!重點不是字,而是取字?。 ?p> 黛玉剜了他一眼,忽似笑非笑地盯著他,數(shù)落道:“圭哥兒,你又弄什么鬼?你也是姓賈的,這個寶玉那里得罪你了,值得你口有蜜腹有劍地中傷他?況我外祖家是詩書簪纓之家,嚴守禮法,表哥更是嫡子,怎會做出如此無禮之事?啐!剛才還好好的,現(xiàn)在怎么又搖筆弄舌、心里藏起奸兒來了?”
賈圭苦笑,賈家一門雙公,位列金陵四大家族,又是林如海的岳家,別說林黛玉了,就是喊來一個路人,也會這樣認為。如果再添油加醋,確實有嚼舌根之嫌了。
便笑道:“正是因為我出身于賈家,所以才知道這些隱秘?!抖Y記》有言:女子許嫁,笄而字。‘待字閨中’的道理你肯定比我懂。我沒有中傷他人的意思,只是提醒而已?!?p> 黛玉蹙眉一思,自有一番計較。
賈圭瞧著她的表情,顯然沒有放在心上。當下嘆了一聲,轉(zhuǎn)移話題,談論進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