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孚問:“賈圭賈晦韜是吧?”
賈圭道:“正是區(qū)區(qū)?!?p> 王有孚道:“此句抒發(fā)了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雄心壯志,表現(xiàn)出愿為理想而獻身的壯烈情懷,可悲,可嘆,可敬!”
賈圭道:“先生的夸贊令晚輩誠惶誠恐!”
王有孚道:“你如此年輕,竟能做出如此大氣磅礴的正義之詩?后生,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承認(rèn)拾人唾余,并不是一件掉面子的事兒!”
賈圭道:“先生不信,那就算了。今日,多謝先生替晚輩解圍……”
王有孚吹胡子瞪眼的,“嘿?你小子還跟老夫帶上勁兒了!”
賈圭忙道:“不敢,不敢。陸放翁詩云: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晚輩當(dāng)時面對某些人的得寸進尺,靈光一閃得此佳句,自問此生再做不出第二句,因此,單此一句,足以慰藉此生矣。”
方以覃大怒,忿忿道:“誰得寸進尺了,誰是某些人,姓賈的,把話給我說明白了,是個男人,就別夾槍帶棒的!”
王有孚沉聲道:“慎之(方以覃的字),大焉(元過的字),這里是天子腳下,崇賢坊內(nèi),還沒有鬧夠嗎?”
元過忙忙一揖,沉默不語;
方以覃拱手道:“館主,晚輩和姓賈的恩怨純屬私人恩怨,本以為可以妥善解決,沒成想竟然鬧成這樣,是晚輩的疏忽,晚輩知錯。日后,自會送上好禮,并親自登門道歉?!?p> “至于晚輩和姓賈的恩怨,絕不會就這么輕易了結(jié)!”
說罷,那忿恨地眼神猛然掃來,似有啖肉飲血之欲。
賈圭豎起中指還以顏色。
忽靈機一動,朝著王有孚哭訴:
“求館主為晚輩做主!他,方以覃,屢次三番地恃首輔大人的名頭欺辱于我,自秦淮河一別,學(xué)生夙夜憂嘆,恐此人尋仇,以傷首輔之明,故年末進京,避之若浼。誰知此人不屈不撓,緊隨我后……”
“館主,晚輩姓賈名圭,字晦韜,祖籍江寧,和您是不折不扣的同鄉(xiāng)??!求館主看在你我同鄉(xiāng)的份兒上,為晚輩做主!”
姚光效小幅度地豎了個大拇指,公子的演技太棒了!
“你……”方以覃臉色愈沉,“賈圭,你還順著桿子往上爬了是不是?”
“本來方某給館主一個面子,不愿在會館大門前生事,而且方某的人也沒有來齊;不過,既然你心急,那方某只能如你所愿了!”
“元兄,以你的手段,弄垮這小子不在話下吧?現(xiàn)在,只要廢了他的武功,并把他打個半死,你欠下的人情,就抵了!”
元過眉頭一挑,“此話當(dāng)真?”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賈圭搖著示指笑道:“吾觀爾等,如插標(biāo)賣首耳!”
王有孚趕忙說:“慢著!”
他皺了皺眉,這兩人怎么就不依不撓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至于么?
賈圭、元過聽了,飆了幾句垃圾話,選擇給館主面子,沒有動手。
王有孚作為旁觀者看得一清二楚,此事說到底,是方以覃心胸狹窄,賈圭陰陽怪氣,陰差陽錯之下使得矛盾越來越大。
桓理吉和方以覃雖然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但對他是真的好,比親兒子還親。所以,還真不能拿方以覃怎樣。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么?難不成是……私生子?或者是,私生孫?
想到這一點,不由得陡然一驚。
趕忙制止了自己大開腦洞的想象,無奈說道:“那個晦韜、慎之啊,你們一個是老夫的同鄉(xiāng),一個是老夫好友的親戚,就別在外邊兒丟人現(xiàn)眼了,還是進去說吧!”
此事發(fā)生在江寧會館門口,賈圭又借同鄉(xiāng)之名逼他出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大事化了,小事化無吧!
方以覃只得應(yīng)了,惡狠狠地瞪了眼賈圭。
朝程子隆、元過等人拱手:“各位都是少年英才,如不嫌棄,略備茶水,請到廳堂一敘。”
程子隆等人道:“我等求之不得!”
自大門而入,方一觀察,會館可分三進,第一進為正院、廳堂、雅間,供同鄉(xiāng)人聚會、議事之用;第二進面積最大,為食堂、客房,供舉子們用飯、寄宿;第三進為館主等管理人員的辦公之地、居住之所。
影壁之后,邁入東側(cè)廊道,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立著好幾排石碑的碑亭,亭中石碑,赫然是江寧人與有榮焉的進士題名碑。
直入廳堂,館主坐上首,賈圭等人序齒而座。
管家?guī)б庑?、馮不珀等長隨、跟班去了倒座房。
下人奉上茶水、瓜果,賈圭呷了一口,又是金陵特產(chǎn)雨花茶。
因賈圭和方以覃不和,是以閑聊時并不開心。所以索性分開,由管事帶路,去有人的雅間和人家附庸風(fēng)雅(攀關(guān)系)。
文人聚會,不過吟詩、作賦、賞畫、下棋、吃酒、狎妓、議政而已。
議政所議的內(nèi)容,令賈圭失神了好一會兒:大都圍繞三點展開,一,圍繞太上皇、皇上的奇怪關(guān)系;二;圍繞遼東局勢,傳聞察哈爾部即將派出使臣進京;三;圍繞內(nèi)閣推諉、黨爭似又興起。其他方面,比如財政入不敷出、陜北旱情初顯端倪、西南某司反叛、白蓮教蠻干等等,反而成為了小事。
回到廳堂,賈圭便向王有孚詢問武科復(fù)試的事。
王有孚愣了好一陣子,繼而道:“晦韜好大的志向!我現(xiàn)在相信‘我自橫刀向天笑,自留肝膽滿昆侖’是你做的了!”
賈圭謙虛道:“廟堂之高,江湖之遠,是進亦憂,退亦憂。晚輩的選擇,盡人事,聽天命而已?!?p> 方以覃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拐角,譏笑道:“狂妄無知,異想天開!”
程子隆亦回來了,皺眉道:“方兄,這話就沒意思了?!?p> 王有孚也覺得尷尬。方以覃的情商怎就這么低?
當(dāng)下且不理他,對賈圭說:“立國百年,文武互考成功者屈指可數(shù),但這些屈指可數(shù)的人,每一個至少都做到了一省或數(shù)省的巡撫、一鎮(zhèn)或數(shù)鎮(zhèn)總兵?;揄w,你還年輕,有著大把的時間,既然決定互考,就要全力以赴。老夫作為江寧會館的館主,自當(dāng)無條件支持!”
“王忠,去,把那套時文拿來!”
底下一人應(yīng)道:“是!”
返回來時,手中捧著一本八股教輔,名為《歲考文優(yōu)錄》。
賈圭接過了,鄭重拜謝。
接著,又詳細講了武科復(fù)試具體要考什么、主考官怎么安排、場地、時間等事,賈圭心里了然,經(jīng)此一事,算勉強踏入了江寧士子的圈子。
“謝先生指教,晚輩受益匪淺!”
那方以覃得知了賈圭的規(guī)劃,立時動了心思,詭笑道:“嘿嘿,有了,賈圭,看本公子這次不整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