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米長的大蚊子
“不急?!币髥⒅蹍s擺了擺手,“你別忘了,今夜剛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韓士楚等人的神經(jīng)肯定緊繃著呢。
我們要是明日前往那里,必定會被密切監(jiān)視。
如此去了,反而暴露了自己。
再者,明日可是你的生辰。
你那親愛的大師兄可是要親自給你慶生的。
你要是不在門內(nèi),估計他會追你追到天涯海角罷?!?p> 殷啟舟一開始的分析,還是很有理有據(jù)的。
但越說到最后,他的語氣便越不對勁。
最后更是諷刺意味拉滿。
谷金蓮聽得額角直跳,豁地一下站了起來:“殷啟舟,好好說話可以嗎?你這陰陽怪氣的,是給誰聽呢?”
看著滿臉怒意的谷金蓮,殷啟舟心里有一瞬間的慌亂。
但慌亂過后,一股強(qiáng)烈的不甘又悄然爬上了他的心頭。
他想要再問一次谷金蓮,就那么喜歡白銘彥嗎。
喜歡到對方同時與多名女修曖昧不清,也不愿放手?
喜歡到對方明明是個心腸歹毒之人,也覺得無所謂?
現(xiàn)在更是連說都不能說一句了嗎?
可這些話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卻不敢真正地說出來。
因?yàn)樗芮宄冉鹕彽钠⑿浴?p> 一旦說出來,谷金蓮這個傻瓜,很有可能就直接跑到白銘彥的陣營去了。
殷啟舟緊抿著嘴唇,壓抑著聲音道:“呵,我還能說給誰聽?誰又愿意聽我說?也就只有我自己罷了。”
谷金蓮聽他這樣說,內(nèi)心憋著的那股火氣,就像是被人突然潑了一盆冰水似的,倏然滅掉了。
但仍有絲絲煙氣繚繞在心頭,讓他難受的同時,又有些啞口無言。
“以后少喝些酒吧?!惫冉鹕徃砂桶偷卣f道,“我先走了?!?p> “先等等!”殷啟舟還有好多話沒說完,見谷金蓮要走,情急之下竟直接拉住了對方的腰帶。
谷金蓮見狀,反應(yīng)極為迅速地拍掉了殷啟舟的手。
又連連后退數(shù)步,直至后背靠在了門上,才神色嚴(yán)肅道:“殷啟舟,你這是想干什么?”
殷啟舟被谷金蓮的這一連貫動作給驚到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想要開口質(zhì)問,又恍覺沒有立場。
“抱歉,谷老二?!币髥⒅圩罱K還是酸澀地道了歉,“我方才做的著實(shí)不太妥當(dāng)。但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些事情我還需要與你再言說一番?!?p> 谷金蓮聞聽此言,臉色勉強(qiáng)和緩了些許。
他問道:“什么事?”
“關(guān)于秦鏡語,你了解多少?”殷啟舟的情緒調(diào)整得很快,只一小會兒,便神色如常了。
“秦鏡語?”谷金蓮納悶道,“你為何會提及她?”
“谷老二,你也不了解她,對嗎?”殷啟舟不答反問。
谷金蓮沒有說話。
看到他這副表情,殷啟舟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個女人不簡單。你與她相處的過程中,最好多留幾個心眼?!币髥⒅塾^察著谷金蓮的神色,緩緩說道,“方才那錄影中出現(xiàn)過一次黑屏,你看到了嗎?”
谷金蓮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就是那次黑屏后,那名被害者的身影便不見了蹤影。我猜,她身上肯定有很大的秘密?!币髥⒅壅Z氣不疾不徐地說著,“而且,她說她不認(rèn)識字。
但在與我交談的過程中,卻一副侃侃而談、飽讀詩書的模樣。
于是我試探了她。
可事實(shí)又確如她說的那般。
她的確不認(rèn)識字。
或者說,不認(rèn)識這昊虛天界的通用字。
這就有些奇怪了。
難不成她是來自昊虛天界以外的世界?
可若果真如此,那她又是如何來至此處的?
目的又是為何?”
殷啟舟說到這,頓了頓。
因?yàn)樗吹焦冉鹕彽拿碱^突然狠狠皺了起來。
顯然,谷老二也發(fā)現(xiàn)了秦鏡語身上的某些端倪。
而只要發(fā)現(xiàn)了端倪,那一切就不必挑明了。
“谷老二,為了你自己的安危,你還是莫要將她放在你的身邊了?!币髥⒅圩哉J(rèn)為谷金蓮懂了他方才所言的真正含義,遂發(fā)自肺腑地建議道。
可谷金蓮在沉思半晌后,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不管出于何種原因,她救過我是事實(shí)。沖著這點(diǎn),我就要感恩。除非她自己主動提出離開,否則我是不會趕她走的。”
谷金蓮這話,讓殷啟舟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次翻騰了起來。
他看著谷老二那散發(fā)著黑亮光芒的雙眸,突然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幕。
彼時他與谷老二在逃亡一個多月后,徹底走投無路。
就那么蜷縮在殘破的道觀一角內(nèi),茍延殘喘著,等待死亡的到來。
不知何時,天上開始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下起了雪。
不出一會兒,便落了他與谷老二一頭一臉。
看著那一頭的雪,他忽然間覺得,就那么死去,也未嘗不可。
畢竟他也算是與自己喜歡的人共白了頭。
可沒想到的是,雪還沒下多久,白銘彥就出現(xiàn)了。
他的出現(xiàn),讓谷老二那枯寂沉沉的目光登時充滿了華彩。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谷老二的目光就再未從白銘彥的身上挪開過。
甚至為了迎合白銘彥的喜好,谷老二這家伙還穿上了最不適合自己的衣服,畫起了他最討厭的女兒妝。
為此還遭到了其他同門明里暗里的嘲諷。
他替谷老二感到羞恥,也為對方抱不平。
可那時谷老二好像也是這么說的:“他救了我們,我們就要感恩。我這么做,只是為了讓我們的救命恩人心情更好一些?!?p> 一如現(xiàn)在這般。
殷啟舟的胸口突然有些漲。
他看著一臉認(rèn)真地說出感恩的谷老二,無力地閉了閉眼。
如此榆木疙瘩,恐怕這輩子是開不了竅了吧。
谷金蓮看到了殷啟舟閉眼的動作,知道對方在這方面一向與自己有分歧。
不過他也不打算勸說,只說了句“早些睡吧”,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殷啟舟睜開眼,出得洞府,望著谷金蓮那戴月而去的背影,竟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一股悲涼的情緒。
……
第二日,蒼玄宗的晨鐘剛剛響起,秦鏡語便醒來了。
一醒來,她就發(fā)現(xiàn)谷金蓮沒在洞府內(nèi)。
不過,他人雖走了,卻不忘給秦鏡語留下了兩枚通行玉牌。
一枚是進(jìn)出他的洞府用的。
另一枚則是在蒼玄宗內(nèi)行走用的。
均掛在她的臥房門口上。
秦鏡語將那枚進(jìn)出洞府用的玉牌塞進(jìn)了胸前。
然后拿起另一枚細(xì)看了看。
她發(fā)現(xiàn)這玉牌與殷、谷二人腰上掛著的那枚有些許不同。
她的這枚,通體漆黑,除了四個小字以外,沒有其他花紋。
但殷、谷二人的那枚,則各繪有山與云的圖案。
或許這就是臨時通行證與員工通行證的區(qū)別吧。
秦鏡語將那玉牌掛在了腰間,便去洗漱去了。
待到洗漱完畢,她又進(jìn)了一趟明歲鏡,將自己從前吃過的辟谷丹拿了出來。
她從上面刮了一丁點(diǎn)兒下來,和著水,喂進(jìn)了那女人的嘴里。
之后便將那女子放在了最里面的一個洞里。
為了不讓那女子受涼,她還特意將明歲鏡內(nèi)的一張竹簟以及一大堆干竹葉鋪在了對方身下。
一切收拾妥當(dāng)后,秦鏡語便邁步出了洞府。
……
谷金蓮所在的洞府,位于蒼玄宗飛云峰的西南角。
在這個角落,除了谷金蓮的洞府以外,還有兩座其他修士的洞府。
只不過這三座洞府之間相隔挺遠(yuǎn)的。
秦鏡語就是順著小徑走了快三里路了,才看見了另外兩座洞府。
那兩座洞府的風(fēng)格,與谷金蓮的很類似。
簡單、質(zhì)樸,沒有任何多余的修飾。
與書上描述的那種“樓閣重復(fù)”、“碧瓦朱檐”、“仙氣縹緲”,一點(diǎn)兒也不一樣。
秦鏡語路過第一座洞府的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人影兒。
就當(dāng)她以為第二座洞府處也不會遇見人的時候,那座大門卻被人突然從內(nèi)打開了。
“咦?你就是那個二師姐帶回來的凡人姑娘?”那女修看見了秦鏡語,臉上遮掩不住地好奇道。
秦鏡語一下子便捕捉到了對方剛剛提及到的“二師姐”這個字眼。
如果她猜測的不錯,對方指的應(yīng)該就是谷金蓮。
這樣說來,自己之前推理的還蠻準(zhǔn)確的。
只是她還有最后一個疑問。
那就是,谷金蓮荒域地底與她初次相見的那一幕,難道真是她看花眼了?
秦鏡語站定腳步,看向?qū)γ婺敲L相嬌俏的女修,語帶試探道:“你好,你方才口中的‘二師姐’,指的可是谷金蓮?”
“對啊。要不然你以為是誰?”對方好像很疑惑。倏余,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捂著嘴偷偷笑了起來,“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也以為二師姐是一名男子啊。
我告訴你,不是的。
雖然她長得是比一般男人高大,但她就是貨真價實(shí)的女子呢。
對了,悄悄告訴你哦,千萬不要當(dāng)著二師姐的面,說她長得像男人。
否則二師姐會拿劍戳你脖子哦?!?p> 聽到對方最后這一句話,秦鏡語條件反射似的縮了縮脖子。
這一幕被那女修看在眼里,又是嘻嘻一陣竊笑。
“好了,不要那么害怕啦。只要你不去提,就沒事的。”對方笑完,又問道,“對了,我叫尤筱婕,你叫什么名字???”
“秦鏡語?!?p> “哦,原來是秦姑娘啊。”尤筱婕打量了秦鏡語一眼,又笑道,“那秦姑娘這是打算去哪里???不如我?guī)氵^去?哦,你別誤會啊,我是看你初來乍到,想要幫一幫你。”
“我沒有具體要去的地方,就隨便轉(zhuǎn)轉(zhuǎn)。”秦鏡語婉拒道,“待會兒我就要回去了?!?p> 回去將那唯一的幸存者擺到床上,好讓谷金蓮看到。
“是這樣呀。”尤筱婕臉上始終笑盈盈的,“既然你沒有具體要去的地方,不如我?guī)愎湟还淙f梅峰?那里栽種有近萬株白梅,風(fēng)一吹,整座萬梅峰就跟下梅雪一般,煞是好看?!?p> “就不麻煩尤姑娘了,我自己隨便走走就行了。”秦鏡語覺得對方實(shí)在太過熱情,下意識就選擇了拒絕。
“不麻煩的。”尤筱婕說著,直接帶上了洞府的門,然后朝秦鏡語走來,“正好我有事要去一趟萬梅峰,就順便帶著你一起吧?!?p> 話畢,尤筱婕也不等秦鏡語拒絕,攥住她的手腕,便朝北邊走去。
“尤姑娘,不如我先與谷金蓮說一聲吧,要不她好擔(dān)心我了?!鼻冂R語臉上有點(diǎn)不太樂意了。
“不會的,秦姑娘。今日可是二師姐的生辰。”尤筱婕仿佛沒看見她的不樂意似的,笑嘻嘻地說道,“每年的這一日,二師姐都會早早地跑去大師兄那里。
有大師兄在,估計她是顧不上惦記你的。
況且我猜你也沒為二師姐準(zhǔn)備什么生辰禮吧,不如就去萬梅峰上折一枝白梅回來,好送給二師姐?!?p> 聽尤筱婕這么一說,秦鏡語這才記起來,今日是谷金蓮的生辰。
作為對方的舍友,她的確應(yīng)該準(zhǔn)備一份禮物的。
就像這尤筱婕提議的白梅便不錯。
只是這位尤姑娘是不是有點(diǎn)熱情過頭了?
她們二人今日也才第一次見面而已。
難不成……
對方也跟那殷啟舟似的,喜歡強(qiáng)買強(qiáng)賣?
這么一想,秦鏡語的臉色便有些發(fā)青。
她面帶驚恐地看向了身側(cè)的尤筱婕,果斷拒絕道:“尤姑娘,我覺得我還是不去了吧。
那些梅花畢竟是你們宗門中的私物,我一個外人跑去胡亂采摘,實(shí)在是有些過了。
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邀請。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p> 秦鏡語說完,嘗試著往外掙了幾下身子。
可是沒有掙開。
這讓她的心頭莫名劃過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妙感。
她慢慢抬頭看向?qū)γ娴挠润沔?,卻不期然地撞進(jìn)了一雙充滿惡劣意味的眸子中。
“呀!有意思哎,你這么個凡人,反應(yīng)倒是很靈敏??!”
尤筱婕看到了秦鏡語臉上那抹驚恐的表情,以為她的目的被秦鏡語識破了。
遂也不遮掩了,直接扯出一抹惡毒的笑容,說道:“既如此,那你就去你該去的地方吧,卑賤的凡人!”
話畢,尤筱婕便冷了嘴臉,一把扯住秦鏡語的胳膊,直往北邊的山崖疾馳而去。
秦鏡語一看,連忙掙扎著去取自己藏在懷中的符篆。
可她就是個普通人,根本無法與修煉有成的修士相抗衡。
這一掙扎,不僅沒取出符篆,反而被尤筱婕一靈力給劈暈了。
……
等她醒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于一片漆黑潮濕的環(huán)境中。
隱隱約約的,她好像還聽到了許多微弱的呼吸聲。
那呼吸聲遠(yuǎn)近都有。
遠(yuǎn)的,距離她能有十幾米遠(yuǎn)。
近的,好似就在她的身旁。
憑直覺,秦鏡語認(rèn)為那些呼吸聲的主人,應(yīng)該與她一樣,都是被蒼玄宗的修士抓進(jìn)來的凡人。
至于抓他們干什么,也很好猜測。
十有八九與那冰清玉幻蟲脫不了干系。
或許他們這群人,就是下一個骸骨金字塔也說不定。
秦鏡語不想成為金字塔的一部分,所以她要想辦法逃出去。
方才醒來之際,她就確認(rèn)過了,明歲鏡還好好地掛在她的脖子上,沒被人給摘下來。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尤筱婕嫌棄她,順帶著也看不上她的明歲鏡。
另一種則是對方還未來得及搜身。
秦鏡語猜測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為了驗(yàn)證自己的這個猜測是否準(zhǔn)確,她悄悄抬起手,伸向了懷中。
只一下,她便摸到了那枚質(zhì)地溫潤的玉牌,以及谷金蓮給她的幾張符篆。
“還真是沒來得及搜身啊。”秦鏡語暗道,“那我可要抓緊時間躲入鏡內(nèi)了?!?p> 只是在躲入鏡內(nèi)之前,她需要確認(rèn)一番目前所處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若是在蒼玄宗某位修士的洞府內(nèi),那她躲了也是白躲。
畢竟她現(xiàn)在修為很低,無法做到如歲老仙那般,在鏡內(nèi)也可以憑借強(qiáng)大的神魂之力來馭使明歲鏡逃離此處。
她現(xiàn)在若是躲進(jìn)去了,那等下次出來的時候,還是會在這個地方。
所以,她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等。
等弄清楚了這個地方到底是哪里,或者等蒼玄宗的人將他們帶離此地,她再找機(jī)會躲進(jìn)明歲鏡內(nèi)。
打定主意后,秦鏡語便緩緩閉上了眼睛,開始養(yǎng)起神來。
……
如尤筱婕所言,谷金蓮還真跑去了白銘彥那里。
但她此次過去,并不是為了請白銘彥為她慶生,而是為了確認(rèn)一些事情。
她以他們共同的師父白齡齡的死為切入點(diǎn),刺激著白銘彥在情緒不穩(wěn)的情況下,無意間透露出了一些訊息。
那些訊息若是放在以前,谷金蓮根本不會去想它深層的含義是什么。
但自從看過陶罐碎片上的內(nèi)容后,她開始重新審視周圍的人、事、物,也開始學(xué)著深思熟慮起來。
但白銘彥不知道她的變化,還以為她跟以前那般,聽了什么也不會過腦,所以一經(jīng)刺激,說出的東西便有些多。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谷金蓮卻早已調(diào)整好了情緒,讓他半絲端倪也難以瞧出。
“二師妹,你今日有些不太一樣?!卑足憦┪⒉[雙眼,懷疑道。
“大師兄,變得不一樣的人是你,不是我?!惫冉鹕徴f著,一臉仰慕、心碎、懊悔等十八種情緒輪番來了個遍。
看著與往常一般喜歡什么表情都放在臉上的谷金蓮,白銘彥微微搖了搖頭。
是啊,谷金蓮怎么可能會變?
依他看來,那蒼玄宗門前的數(shù)千階長石都比她伶俐通透。
肯定是他近日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會產(chǎn)生了錯覺。
“算了,不討論這些沒意義的事情了。”白銘彥疲憊地閉上了雙眸,按了按太陽穴,“我有些乏了,你且去吧?!?p> 谷金蓮在白銘彥閉上雙眼后,便恢復(fù)了面無表情。
看著對她一臉不耐煩的男人,谷金蓮驀地感覺自己心頭好似輕輕碎裂開了一道縫隙。
但那道縫隙,卻并未讓她因此而難受,反倒讓她于經(jīng)年累月的壓抑記憶中,得到了些許喘息。
就好似黑暗至極的洞穴內(nèi),突然射進(jìn)去了一縷陽光一般。
她感覺自己好似覺醒了。
“怎么?”白銘彥睜開眼,發(fā)現(xiàn)谷金蓮還沒走,不禁有些不滿。
這個谷金蓮哪兒都好,就是對他太癡纏了。
真是讓他煩不勝煩。
谷金蓮本來正在細(xì)細(xì)感悟心頭那道微妙的變化,卻不妨白銘彥的聲音突然傳來,直接打斷了她那種靈慧通明的體悟,是以臉色一時有些難看。
“二師妹,你這是什么表情?”白銘彥捕捉到了她的表情,語帶不滿地低聲斥道。
谷金蓮一聽此言,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敢再去胡思亂想,連忙換上一副怨婦的神色,語氣幽怨道:“大師兄,難道你忘了今日是我的生辰了嗎?”
哦,原來是因?yàn)檫@個啊。
白銘彥瞬間明白了。
他放緩了語氣,卻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說道:“最近著實(shí)有些忙了,頭疾也犯了,是故好多事情都忘記了。那二師妹,你不會怪我吧?”
這句話,與過往幾十年沒有什么兩樣。
語氣一樣,態(tài)度一樣,就連內(nèi)容也大差不差。
沒有對她生辰的祝福,只有借口。
按照以往,谷金蓮必定會說“不怪你”,然后默默將白銘彥的話都放在心里,接著就去尋一些緩解頭疾的靈丹妙藥,再小心翼翼地送給對方。
可今年的谷金蓮,她不一樣了。
雖然嘴上仍然說著“大師兄,我怎會怪你呢”,但內(nèi)心卻對眼前這個男人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殺機(jī)。
她不欲被對方發(fā)現(xiàn)她的變化,遂三言兩語地結(jié)束了對話后,便匆匆離去了。
她剛一離開,莫大田便出現(xiàn)在了白銘彥的洞府前。
他盯著谷金蓮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邁入洞府,滿是疑惑地請教著白銘彥道:“白師兄,剛才那位,您可認(rèn)識?”
“怎么?”白銘彥不答反問。
莫大田觀察著白銘彥的神色,斟酌著說道:“您有沒有覺得,就方才那位的背影,與昨晚那名賊的很像?”
白銘彥聞言,果斷搖了搖頭:“不可能是她。
就她那個腦子,比之頑石還要不堪。
她若是能做出昨晚那般事情,我反倒要高看她幾眼。
況且,她對我思慕深切,幾十年未曾變過。
就算這昊虛天界不在了,她都不可能改變心意。
莫大田,你無須將目光放在她身上,繼續(xù)盤查沈茸茸的相好即可。
昨晚那道身影,必是那蕩婦的姘頭之一?!?p> 見白銘彥如此言之鑿鑿,莫大田只得將心中的疑惑壓了下去。
……
漆黑的環(huán)境內(nèi)突然變得亮如白晝。
是有人手持照明珠進(jìn)來了。
秦鏡語被那光刺激地偏過了頭去。
借著那光,她看清了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乃是一處不大不小的洞穴。
洞穴內(nèi)或坐或躺著數(shù)十名面色慘白的人。
“快點(diǎn)兒起來!跟老子走!”
秦鏡語還未適應(yīng)眼前的亮光,一道尖利的男聲便突然響徹在了洞內(nèi)。
但她沒有立即動彈。
因?yàn)殚L時間躺在陰涼潮濕的地上,后背竟有些酸疼乏力。
估計其他被困人員也是如此。
所以尖利男喊完那么一句后,竟無一人站起身來。
“老子讓你們起來,你們都聾了嗎?”尖利男見他們都不動彈,氣得當(dāng)場拔劍砍掉了離他最近一個人的腦袋。
如此血腥的操作,讓眾人再不敢不起來。
秦鏡語也強(qiáng)忍疼痛,慢慢站了起來。
見他們終于開始動彈了,那人又開口了:“真是一群賤皮子!非得威脅著才肯聽話!啊呸!”
話畢,對方仿佛泄憤似的又砍掉了身側(cè)另一個人的腦袋。
見他行事如此沒有原則,眾人好似被嚇住了。
你推我搡地,急急朝前趕去。
一時之間,場面竟有些混亂。
尖利男見此,火氣不由地又上來了。
但他剛舉起手中的劍,身旁的同伴便果斷拉住了他,附耳低低勸了起來。
而就在這個間隙,一名走在前頭的被困人員,突然折返身子,彈躍而起,憑著一股孤注一擲的勇氣猛地朝那兩人的雙目處襲去。
這一變故發(fā)生在電光火石間,秦鏡語等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那名暴起的人員便被察覺不妙的尖利男一劍斬殺了。
“呸!敢偷襲老子!”尖利男斬殺那人之后,猶不解氣,竟提劍將地上的尸體剁成了小塊。
完事后,又抬起手中的長劍,指向了其余被困人員,尖斥道:“你們都給老子老老實(shí)實(shí)的。否則,你們的下場只會比他更凄慘!聽清楚了沒!”
眾人見狀,哪有敢反駁的,自是唯唯諾諾地應(yīng)道。
許是尖利男的殘暴震懾住了眾人,之后的好一段路程,再沒有人不要命地跳了出來。
但秦鏡語就是直覺有什么大事將要發(fā)生了。
她不想被波及,所以一路上邊走邊尋摸著機(jī)會,打算遁入明歲鏡內(nèi)。
可她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乃是人群的中央。
若是突然消失在原地,那就太顯眼了。
是以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盡量走到人群最外層去。
秦鏡語這么想的,腳下也是這么動的。
可眼看她就要到達(dá)最外側(cè)了,前方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地動山搖的爆破聲。
這聲音,就像是發(fā)起沖鋒的號子一般,一經(jīng)響起,人群里面便有十幾人突然暴起。
他們也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了一堆石斧、石錘,嗷嗷叫著便朝尖利男等人的方位攻了過去。
這一變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過也讓所有被困人員頓時支棱了起來。
大家趁此機(jī)會,紛紛朝前跑去。
一時間,整個甬道內(nèi)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中。
因此造成的踩踏致死者,不知凡幾。
最后成功甩脫尖利男那群修士的,也就只剩下了寥寥幾人。
其中包括唯二的女性之一,秦鏡語。
此時的秦鏡語無比慶幸自己之前挪到了人群的最外層。
要不然,后頭地面上躺著的尸體中,還得多她一個。
他們六人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一直不停地奔跑著。
哪怕嘴里滿是鐵銹味了,也不敢停下腳步。
因?yàn)樗麄兒ε乱坏┩O?,就會被尖利男等人重新抓回去?p> 所以只能玩命地跑。
秦鏡語此刻是跑在最后的位置上。
一開始,她是打算跑一會兒就尋條岔路拐進(jìn)去。
然后趁機(jī)躲入明歲鏡內(nèi)。
所以故意落在了最后。
可看著前方好似沒有盡頭的漆黑地道,她又決定先跟著前面的人跑一程再說。
說不定就這么一鼓作氣地跑到出口了呢。
“呼呼呼…”
就在秦鏡語拖著沉重的步伐使勁跟上前面那五人的時候,什么東西破空而過的聲音忽然在黑寂的地道內(nèi)響起。
秦鏡語一聽,立馬站定了腳步,屏息側(cè)耳傾聽著。
其他幾人顯然也聽到了那道聲音,紛紛停止了奔跑,立在了原地。
他們?nèi)缜冂R語那般控制住了呼吸,緊繃著神經(jīng)來回轉(zhuǎn)動脖子,想要找出發(fā)出聲音的來源。
可幾十息過去了,他們卻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是不是沒事了?”黑暗中一道年輕的男聲率先響了起來。
好半晌后,才有一道略顯蒼老的男聲回了句:“不清楚?!?p> 之后,六人又陷入了警惕的寂靜中。
就這樣又等了好大一會兒,那名蒼老男聲的主人又開口了:“各路神仙鬼怪、佛祖菩薩,小民只是路過此處,絕無得罪之意。還請您們高抬貴手,放小民過去。多謝關(guān)照!多謝關(guān)照!”
話畢,他好似還跪地磕了幾個頭。
因?yàn)榍冂R語聽到了三聲咚咚咚的響聲。
有了年老男人這一開頭,其余幾人也紛紛跪地禱告了起來。
最后只剩下秦鏡語一人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那位同行者,你也磕一個吧?!蹦昀险呖床磺迩冂R語的具體性別,便以“同行者”稱呼,要求她也跪拜一下。
可秦鏡語并不想跪拜。
在她看來,凡是心有善念的神仙鬼怪,哪怕他們不跪拜對方,對方也不會隨便傷害無辜者的性命。
可要是碰上了邪惡的神仙鬼怪,那就算他們磕頭磕到頭破,對方在該要他們命的時候,也絕不會因此而手軟。
所以,她果斷拒絕了年老者的提議。
“唉!無知小兒?。 蹦昀险弑痪芙^后,沒有進(jìn)一步勸說,只幽幽感嘆了一句。
秦鏡語聞言,并未將老頭的話放在心上。
本以為這件事不算什么,卻不想接下來的路程中,那五人若有若無地抱成了一團(tuán),并隱隱將她排斥在了一邊。
這排斥,在他們又向前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距離,突然遇到了一個龐然大物時,達(dá)到了頂峰。
“??!”
“這…這…”
“妖怪?。 ?p> 在前面五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秦鏡語借著那龐然大物背上的點(diǎn)點(diǎn)熒光,看清了它的真實(shí)面貌。
竟是一只身長有一米,喙長足有兩米,胸腹附有白斑長毛,足有白帶,翅披鱗片的大蚊子!
它的腹部粗大膨脹如水桶,黑白相間的肚皮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竟撐得一鼓一鼓的,連帶著上面的長毛都跟著有節(jié)奏的一聳一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