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渾渾噩噩地靠在船欄上,船只隨著洛山門那兩個駕駛的小船,悠悠通過胡家封鎖線,慢吞吞地順著江水流動方向向前行進。他的身子卻也忽然開始不自覺顫抖起來,也許是因為激動,也許是因為害怕,胸口仿佛堵了一塊大石頭,空氣里又帶著潮濕綿重水汽,讓他幾乎難以呼吸。
眼看著兩岸綠色愈發(fā)青翠,綿綿白霧已經緩緩褪下,早晨的燦陽直接將樹林映射到了水中,就連天空都仿佛從藍色變成了綠色,他心跳越發(fā)快了起來,喉嚨仿佛被掐著一樣,又一下沒一下地咳嗽著。
“老張,你還好不……”身旁老于擔憂地看著自己,眼睛余光卻一直悄悄瞥著甲板上的影子,每次影子一晃動,他便會被嚇得抖抖肩膀,仿佛在怕什么東西從影子里跳出來一樣。
老張看著自己的老友這副樣子,心里實在過意不去,不是因為自己,他本不會遭受這等煎熬。他們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來沈意的不對勁,只不過游蕩在外,該做傻子的時候還是應該好好本分做個傻子。
“咳咳……”
船只慢慢晃動著,向一片淺灘靠去。但見蒼翠碧綠撲面而來,一陣陣微風和著水汽將樹木綠草的清新香味吹到了甲板之上。老張眼望著這片濃郁到扎人眼球的綠色,卻忽然緊緊閉上了眼睛,蒼白的臉色變成了慘碧色。
“這船太大了,你們都下來乘小船上岸吧。”
洛山那個新來的男弟子大聲叫喊著,船上立馬響起一陣騷動之聲。老張眼睛悄悄瞇開一條縫,原來是這名姓俞的弟子又上了他們船,眾人商量之下,決定由他將大船泊向其他地方,其余人跟著那名女弟子下小船先進森林。
“老張,你能行嗎,要我背你下船梯嗎?”
老于悄聲問道。
老張咬著牙,點點頭:“我可以撐住,你放心?!?p> 小船并不牢實,卻行得飛快,不一會便穿過一片水草駛到了岸上。這里已經三三兩兩停滿了船只,岸邊支起一座座大蓬,無數衣著華美的世家弟子穿行于間,也不管淤泥污漬,匆匆忙忙干著活。
那個叫謝棲露的女弟子扶著他的手臂,將他拉到岸上,沖著他友好一笑,道:“道友之前也是從這里進森林的嗎?”
老張?zhí)撊醯負u搖頭道:“不是,我是從外邊陸路拐進來的。”
他們繼續(xù)向前,往森林深處走去,一路上人聲鼎沸,到處都是說話嬉鬧,幾乎沒過了林中鳥鳴蟲叫,這些世家子弟干著活時各個都無精打采,嘴上卻一止沒停,互相嬉戲說這話,氣氛看著倒是十分輕松歡快。
“……喲,你這靴子竟然真的不沾泥啊。什么材料做的?”
“…我真是煩死了,大早上的被老頭子拉出被窩帶到這里干活,估計最后還什么好處都撈不到……”
“……哎喲,你不覺得這樹看起來就像昨天晚上那個誰嗎,嘿嘿?!?p> 老張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愈發(fā)膨脹,嬉鬧聲仿佛滴著油,慢慢滾入腦漿,一起在他的腦子里繞圈轉動,他忽然感到很惡心,幾乎就要吐了出來。
“怎么了?”
在他身前走著的司空臨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關切地看著他。
一片綠葉飄過司空臨的眼前,讓他黑亮的眼珠被映襯地泛著些許碧色。
老張瞳孔卻猛然一縮,身子劇烈顫抖之下,“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他吐的卻都是早上硬喝下去的清水。
“我……沒事……”他虛弱地笑了笑,卻不經意看了那些嘔吐物一眼,那些清水過了一遍胃,已然變得粘稠起來,包裹著地上本就濕潤的碧綠青苔和小草,仿佛給上面涂上了一層亮漆。
他的胃又開始痙攣起來。
…綠……
他一下又瞇起了眼睛,只虛虛留一條縫勉強看著前面路,手腕向旁神經質地甩動了一下,彎著腰沙啞地道:“走吧,快走吧……我沒事……”
一切似乎都是綠的,石頭上包裹著青苔,綠葉順著枝丫唰唰而落下,微風吹來松針,陽光帶來向日的草,他磕磕絆絆走著,腦袋不住晃悠,想將這一抹抹濃郁綠色從眼縫里徹底趕走!
“再沒有新頭了!”
他忽然大喊道。
眾人紛紛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他。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嗎?”藺幽文疑慮道。
“沒有……不是……”
老張?zhí)撊醯剜哉Z,綠色不斷在他瞳孔里張開融化,倏忽間又變化成鮮翠藤曼不斷結起拉開,磕磕絆絆彎曲卷繞,霍然編出一個新的頭顱來。
他又開始干嘔了起來。。
“這不是幻覺,”他顫顫巍巍道,“應該、應該是因為我接觸過那些金子,所以他在托夢給我?!?
世木蟲
偷懶-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