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山呈簸箕狀，兩峰并列，后有一峰阻在山谷中間，是為冀州——并州之要沖也。
如果放在往昔，把守在此處還算是個美差，但是值此時刻，孫輕根本就高興不起來。
無他，現(xiàn)在黑山賊在冀州作亂，搞的人現(xiàn)在都不敢亂跑了，更別提越過這山谷就是同樣混亂的并州啦，這下更沒人打這里經(jīng)過了。
前段時間倒是有一伙兵士路過，不過那位領(lǐng)頭的挺謹(jǐn)慎，孫輕也沒敢妄動。
這會兒他正百無聊賴呢，就聽手底下有個心腹賊眉鼠眼地來報，說是有一隊行商正押送著貨物快要進(jìn)山谷了。
孫輕騰地一聲就站起來了：“真否？”
“千真萬確，孫帥可往出去一觀，”心腹又道，“這隊行商押送的東西頗多，行得卻快，按小人猜度多是貴重之物！”孫輕聽完眼睛都直了，連忙跑出山寨，爬上一處小坡，就見剛才心腹之人說的場景，照他的經(jīng)驗這群人應(yīng)是有千人左右。
“傳本帥的命令，”孫輕朝著心腹揮揮手，“先讓咱們寨里的兄弟們準(zhǔn)備好兵刃，而后稍待這些人入了山谷，再燃狼煙?！?p> 心腹去辦后，孫輕又觀察了一陣，忍不住舔了舔干焦的嘴唇，笑道：“彼入我彀中矣?！?p> ◇
不止孫輕如此想，趙云亦如此想——黑山賊入彀矣！
適才孫輕看向他們時，趙云亦注意到了孫輕，不過倒也沒有當(dāng)時遙望蒲吾時那么夸張。
黑山賊在箕山的山寨，正如之前那位青年所言，就離山腳不至五十步處。
于是下令急驅(qū)。
過了好大一會兒，千人隊伍深入峽谷后，谷道側(cè)后方山上燃起狼煙。
趙云對身旁青年道：“張君，還需小心，賊兵已然準(zhǔn)備出手了?！鼻嗄昝嫒輬砸悖稽c了點頭，然而手已經(jīng)握上了藏在白袍之下的刀柄。
隨即殺聲作響，聲勢隨之滾滾而來，頃刻間四周便有賊兵已然殺奔下山來。
“結(jié)陣！”趙云高呼一聲，聲音掩蓋過陣陣殺聲，在山谷間回蕩播遠(yuǎn)。
士卒聞聲即動，按著提前商量好的，以隨行貨車為掩護，各起勁弩，朝賊兵奔襲的方向射去，弩矢齊發(fā)，破空聲伴隨著陣陣慘叫聲在山谷中回蕩。
孫輕見狀就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大對勁了——這他喵的哪里是行商啊，行商帶刀帶矛的還算正常，但是弩這玩意兒，民間哪里能備、敢備這么多具??？
然而這些黑山軍盡皆乘勢往下殺奔，此時若下令勒束麾下賊兵只會導(dǎo)致更嚴(yán)重的后果。
咬咬牙，也只能硬著頭皮干了。
◇
“結(jié)陣！”
趙云嗷這一嗓子，在山谷中不斷回響，逐漸播遠(yuǎn)至鐘書軍能聽到的程度。
鐘書聞此音聲，當(dāng)即下令，命杜佑趣兵前往，圍堵黑山賊的后路。
有此山險，黑山賊縱是想逃，也只能再往山上逃奔，往其他處去皆是死路一條。
止不數(shù)刻鐘，黑山賊兵已然潰敗，四散逃奔卻發(fā)現(xiàn)已無生路，又哭拜于地上乞活，但鐘書來時可是下了死命令，對于這種毫無節(jié)操可言的賊人來說，斷然不會留給他們生路的。
黑山賊見乞活不成，只得往山上逃。
孫輕跑得更是快中快，見官軍還欲追上山，連忙招呼著手下兄弟們從山寨中搬運一應(yīng)物資，更往山頂處去。
而這也在計劃之中，趙云、杜佑等人又率士卒往山上去追窮寇，剩余如鐘書及親隨、護衛(wèi)趕至戰(zhàn)場，清點、核驗、救助、補刀不提。
這一戰(zhàn)，直殺到天色如山谷般慘烈。
云等乃下山得還，所攜士卒渾身盡皆血染。趙云單膝跪地行禮道：“云幸不辱命！”
“子龍辛苦?！?p> 鐘書扶起趙云，又看向在趙云身側(cè)默不作聲的青年士官，其渾身亦被血染。鐘書走過去言辭懇切道：“此戰(zhàn)能竟全功，全賴君之計謀，還請告知姓名，我自當(dāng)表功論賞。”
青年一行軍禮道：“區(qū)區(qū)河間人張姓名郃。”
鐘書一聽這名，當(dāng)場就想到了——之前為啥覺得‘絕人汲道’這么熟啦，原本歷史上張郃對守街亭的馬謖用的就是這么一著。又復(fù)問道：“可有表字？”
張郃恭敬答道：“區(qū)區(qū)表字儁乂。”
還真是張郃張儁乂！郭嘉倒是沒看錯人，此人真有將才，在原本歷史上就在曹營中，與張遼、徐晃等名將并稱‘五子良將’。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鐘書連忙上前執(zhí)其手道：“不喜能破黑山賊兵，喜得儁乂也！”
張郃臉上流露出感動之色，又搖頭道：“還望府君毋以區(qū)區(qū)為重，此時天色將晚，還需嚴(yán)加防守，謹(jǐn)防賊人趁夜逃奔?！?p> 鐘書深感認(rèn)同，當(dāng)即又囑咐杜佑派些沒受傷的士卒，把守在山腰、山腳各要道處。
而后看向正在稍歇的趙云：“子龍?！壁w云頓時起身，行禮道：“云在。”
“待戰(zhàn)場清掃畢后，今夜且先擇地歇息一夜，待明日你可帶領(lǐng)士卒，分往山谷四處尋找有無受困民眾。”
“唯唯。”
這一晚，即便是戰(zhàn)事稍歇也依然顯得忙碌。
陣斬賊兵及鐘書軍死傷情況已然清點完畢，其輕傷千余、重傷八百余、重傷不治及陣亡者五百余，而賊軍據(jù)趙云、杜佑、張郃合計，估計有一萬四五，而死者有十之四五，剩下的盡皆逃奔至山上去了。
鐘書又命各營記錄陣亡者名錄、士兵殺敵情況，交于郭嘉、田豐處，待回國后作善后、補恤、賞酬事宜。
最后，再將黑山賊寇的尸體壘摞成山，加以木柴，點燃火化。
這事兒是鐘書特地掛念著的，有言道，大災(zāi)之后有大疫，這里到時候要死近萬人，若是處理不好，可能就會導(dǎo)致瘟疫，更何況此地近水源，鐘書更是不敢不慎重，于是就想著給那群賊人火化了。
于是火光沖天，將深夜燃得透亮，直到白晝。
◇
翌日，雒陽南宮。
太史令求見天子劉宏，說：“北方有赤氣，東西竟天?！?p> 劉宏一聽，險些應(yīng)激——上一次太史令你來找朕說有星孛紫宮，果然就有人謀反啦。這次又是咋了？于是問：“主何兆也？”
太史令搖頭道：“臣亦不知，還需查閱典籍?！?p> “哦……”劉宏擺了擺手示意太史令下去，而后繼續(xù)批閱奏章，正巧又批到了冀州刺史王芬的，表中言辭懇切，云黑山勢大，陸梁冀州，又有中郎將孟益新敗，我雖不才，亦愿征兵協(xié)助中郎將討賊。
劉宏看了一眼直接給駁回了。
理由也很簡單，這事兒他已經(jīng)交給鐘書了，何須你一個不會打仗的湊熱鬧呢？
“不知鐘卿與孟卿討賊進(jìn)展如何……”劉宏看著奏表，心思不禁飄到了冀州，其實他這么著急平定冀州賊亂，就是因為他想回一趟河間老家，巡視一下故宅，順便祭拜祭拜早已亡故的老爹，再順便讓鄉(xiāng)人知道，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嗯……劉宏小時候家里很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