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兀自想著，誰知慕斯竟走到了我身前問我：“姑娘心里在說我的壞話？”
我驚得后退一步，紅著臉慌忙辯解：“我沒有?！?p> 慕斯越發(fā)胸有成竹的笑道：“看姑娘這副模樣，定是心里說了我許多壞話?！?p> 我震驚這人竟會讀心術，嘴里繼續(xù)辯道：“我沒有，你休要埋汰人?！?p> 他莫非真會什么讀心術，能將人心看穿去？
我正腹誹著，慕斯又目光炯炯地盯著我：“姑娘又在說我什么？”
我徹底面露驚色，卻嘴硬道：“沒有。”
慕斯提著燈轉身道：“說便說了，又無妨。姑娘何必要與我扯謊?！?p> 我苦皺起一張臉，心里告誡起自己再不在他面前想心事了。
我看著身前的身影問道：“你生氣了？”
慕斯笑著回頭道：“沒有。只是我在想方才姑娘心里在想我些什么?！?p> 我心虛地微低下頭，卻忍不住好奇問他：“為何這般確定我心里說了你什么，你可是會讀心術？”
慕斯看著我笑得明朗：“我若告訴你我有無讀心術，你可告訴我你方才在想我什么？”
我不語，想著這人果不愧朝華第一商，狡猾得很。
他的聲音卻又從前方傳了來：“我自小就跟在父親身邊行商，見的人多了，便也能從對方的表情里猜出他七八分心思來。”
我有些驚疑：“我以為你不會說了的。”
他笑道：“這事我確未與旁人說過，怕嚇著別人?！?p> 他這般說我卻更不好意思平白聽人隱晦了。
“我方才在想……”
他突然回轉頭來，用指抵在唇上道：“噓。若并不想說，便不必說。無需為著什么，違背自己的意愿。你不是真心愿說，我也不愿聽。”
“啊？”
這還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與我說這樣的話。
慕斯笑道：“還不快走，少夫人該急死了。”
遠遠的便看到院門口嫂嫂正焦急的侯著。
我忙跑了過去，內(nèi)疚地道：“嫂嫂。我去后山上觀景去了，這才這樣晚回來。叫嫂嫂擔心了，我下回……”
嫂嫂惱怒地打斷我道：“去山上觀景怎不叫我？那書上的朝霞晚景我也是沒瞧過的，你倒是獨自跑去先看了?！?p> 原以為要受通責罰，卻不想嫂嫂竟是為這怪我。我笑道：“那我們明兒個早上便再去那山上看日出。”
慕斯反對道：“黎姑娘今日方爬的山，明日再去怕是腿該疼了?！?p> 嫂嫂也道：“你先歇一天，我們后天去也不打緊?！?p> 慕斯不等我說話，繼續(xù)道：“你若想賞景，我倒知道瀧安寺附近還有個好去處?！?p> 我和嫂嫂眼睛亮亮地看著他問：“什么好去處？”
慕斯眉眼彎彎道：“附近有條大河，現(xiàn)下已開滿了荷花。”
我和嫂嫂向來極愛荷花，聽了喜道：“那便這樣決定了，明日便去那處玩去?！?p> 晚間洗漱時，柳綠道：“幸好下山時有慕郎君在，不然遇見那個東西，我們該要受驚的?！?p> 我翻過身子，趴在浴桶上對侯著的柳綠道：“他那人也是個怪人，既想知道旁人想什么，又想旁人心甘情愿的告知他?！?p> 柳綠沉吟道：“他不愿強求別人滿足自己的私欲，倒也算得個君子?！?p> 柳綠突然想到什么：“對了！姑娘可有瞧見慕郎君右手虎口處的傷？”
那傷是我咬的，我怎會不知。我轉過身子，心虛道：“沒有，他手上有傷嗎？”
柳綠陷入回憶：“有的，那傷口看著像是被不知什么東西咬的。”
我才不是東西，我是你家姑娘。
我不愿再與她說慕斯什么，對她道：“拿衣裳來換上吧?！?p> 早上我早早便起了來聽過早課、食過齋飯，便和嫂嫂一起隨著慕斯出了瀧安寺。
馬車大約行了一刻鐘左右，便到了大湖邊。
湖前站著兩個小廝，正守著湖上三條小舟。其中一個喜笑著行禮道：“我叫寶生，給黎少夫人，黎姑娘問安了?！?p> 一個面無表情的盯著我道：“染塵。問黎少夫人，黎姑娘安?！?p> 慕斯下了馬道：“他們是我身邊得用的小廝。”
他指著那三條小舟道：“第一條是少夫人的。中間的是黎姑娘的。”
他跳上第三條小舟道：“這條小舟是我的?！?p> 我和嫂嫂相視一眼，各自上了小舟。
清晨還不似午時熱，我們乘著小舟劃過波瀾往湖心去。
一路笑語晏晏，采蓮采葉。
慕斯捧著一大把蓮花乘舟而來，他抱著花束問道：“可要挑幾枝喜歡的？”
嫂嫂在一邊笑出了聲：“哪有男子捧束花叫姑娘挑幾枝的啊。你要么就都送了，要么就不要送。這送幾枝反倒顯得沒有誠心?！?p> 慕斯不好意思地笑道：“原就不會挑，便都采了。想著給少夫人和黎姑娘挑些喜歡的留下?！?p> 嫂嫂掃過他懷里的花，挑了幾枝好的出來道：“似這種狀如碗，瓣葉顏色鮮艷的既可了。”
慕斯接過荷花，仔細地端詳著道：“那我再去給你們尋。”
嫂嫂喚住他道：“這兒到處都是花，我們有喜歡的自己采些就是。慕郎君還是給自己采些，送給心儀的姑娘吧?！?p> 慕斯將方才挑好的荷花放到我船上道：“暫時還沒有姑娘等著我送的，那我便不去采了。我乘著舟到湖外去挖些藕，回寺里也好叫人做了來吃?！?p> 嫂嫂笑道：“郎君隨意。”
我和嫂嫂在荷花葉里泛舟，泛到感到陽光微熱才出了來。
小舟駛出荷花叢，便瞧見慕斯正脫了外袍在湖邊認真的挖蓮藕。
他手上沾滿了淤泥，額上也泛著密密的汗。他抬起手肘，隨意地將低落的汗水抹去。
嫂嫂指著岸上寶生洗好的藕道：“他倒真去挖藕了，我還當他是為避嫌找的借口。現(xiàn)下京中似他這般守禮講信的郎君已不多了，倒是可惜了。”
可惜不是官家子弟，配不得夢夢。
我回頭問：“可惜什么？”
嫂嫂表情一滯，而后笑道：“沒什么?！?p> 小舟劃近了，嫂嫂看著他笑道：“慕家郎君挖這許多藕，我們幾人怕是吃不完的?！?p> 慕斯洗凈手，抹去額上的汗道：“我見這處結的藕多，便多挖了些。到時給寺里師傅們也送去些，表示表示我們的心意?！?p> 嫂嫂贊同地點點頭道：“你想得很周到。只是不知這片荷塘是不是有主家的？”
這若是有主家的，沒問過主家便拿了人家的藕送去佛堂里是不好的。
寶生笑道：“這樣好的一片荷塘自然是有主家打理的。不過這荷塘的主家就是我家郎君，所以這藕是送得的?！?p> 嫂嫂有點驚愕：“這荷塘竟是慕郎君的？”
慕斯笑笑道：“少夫人想吃藕了，可隨時喚了人來采?！?p> 他濕漉漉地爬上他的小舟道：“少夫人，黎姑娘先回馬車上等我。我去荷塘里換件里衣便來。”
嫂嫂點頭示意他去，帶著我回了馬車里。丫頭們便抱了荷花在一旁侯著。
沒多會兒，慕斯便從荷塘深處出來了。他走到馬車旁行禮道：“少夫人，黎姑娘，我們要出發(fā)了?！?p> 嫂嫂笑著點頭道：“好?！?p> 回了寺里，寶生怒其不爭地對染塵道：“你怎就不能忍著些，少往人黎姑娘身上瞅？讓人瞧了還以為你是個登徒子，多給郎君身上抹黑！”
染塵被說得有些委屈：“我就想多看看郎君喜歡的人，會是個什么樣的姑娘?！?p> 寶生瞪他：“可看清楚了？”
染塵笑道：“恬靜溫和，合該做我們家少夫人?！?p> 寶生冷哼他：“你若一直如今日這般模樣，總要壞了郎君的姻緣。這少夫人便是旁人的了。”
染塵被他嚇得苦起了臉，偷偷瞥一眼慕斯。
慕斯正眉眼帶笑，一臉甜蜜的在回味什么。
染塵放下心道：“不會有下回了?！?p> 寶生見這人已勸住，開始勸說起慕斯來：“郎君。方才你抱花送黎姑娘時，因當先送黎少夫人才合禮。您這般……怕是黎少夫人要懷疑您的目的了?！?p> 慕斯依然笑得甜蜜道：“你沒瞧見夢夢看見我抱花時，被我美色驚艷的眸子。她本就生得好看，眼睛亮起來的時候竟比琉璃還要漂亮。”
寶生對已黔驢技窮，對個姑娘使用美人計的郎君表示很失望：“郎君。您只看到了黎姑娘眸子亮了，卻沒看見黎少夫人探究的目光啊。這您要是目的太早暴露，怕是以后接近黎姑娘都難了?！?p> 慕斯的好心情成功被寶生說沒了：“嘖！我原是想先給黎少夫人的，可是……一見到夢夢我就沒忍住，還是把花抱過去了?！?p> 寶生嘆道：“郎君以后該克制些，不能一見著黎姑娘便失了分寸。待郎君娶了黎姑娘，還在乎這一朝一夕。”
慕斯嘆著氣撫過虎口道：“我知曉了。”
次日天未亮，慕斯又在院外等候著。待我和嫂嫂出了門，對他道：“勞煩慕家郎君在這等候多時了?！?p> 慕斯恭敬地還禮道：“黎少夫人，黎姑娘多禮了。我們上山去吧?！?p> 嫂嫂問他：“可有食過早飯了？”
慕斯道：“食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