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窗欞,推開窗舒服的呼了口氣道:“真涼快?!?p> 我一下來了精神,吃過飯便披了件外披坐在側(cè)間窗邊炕上繡起了小孩的小鞋子。
繡到一半時,外頭又下起了雨。我放下繡活,挺著肚子挪到了窗邊,用手支起身子去接潑灑下來的大雨。
安嬤嬤進(jìn)來看見我的模樣,嚇得驚叫:“少夫人?!?p> 我收了手,沒收住歡喜的回頭去看她。
安嬤嬤緊張的將我從窗邊扶進(jìn)來:“少夫人也忒大膽了,少時摔了怎么得了?!?p> 我拿了帕子來擦手腕上的雨水:“嬤嬤不必緊張,我有分寸的?!?p> 安嬤嬤還要訓(xùn)說我?guī)拙?,外頭有小丫頭來報:“鄭娘子來院里來尋少夫人說話了。”
我看著稟告的小丫頭,想著慕夫人與我說的話道:“你去與鄭娘子說,我懷著身子睡意濃得很,現(xiàn)下歇下了?!?p> 小丫頭眼里閃過疑惑,又不敢多問垂首應(yīng)是退下了。
安嬤嬤道:“少夫人逼著她些也好,看她能鬧出什么花樣?!?p> 我撫摸著肚子,感受著肚子里小家伙的動靜道:“且看著吧。”
小丫頭出了院子對等候的鄭絮道:“鄭娘子。我家少夫人懷了身子后,便總貪睡些?,F(xiàn)下又睡下了,鄭娘子不防晚些再來看?”
鄭絮臉上扯出個笑道:“少夫人既睡下了,我到偏間等她醒了也是好的?!?p> 小丫頭沒想到鄭絮會執(zhí)意要進(jìn)院子,卻想著自家主子該是不愿見她的。
小丫頭想著法子,為難道:“鄭娘子若進(jìn)去不慎打攪了少夫人,婢子怕是擔(dān)待不起。”
鄭絮何時被一個小丫頭堵了門,她氣得呼吸都微喘了幾分。想依著性子將這小丫頭打罵一通,丟給人牙子發(fā)賣去。卻想著現(xiàn)下的處境,只能咬牙忍了下來。
“如此,便不叨擾了。”
小丫頭看著她走遠(yuǎn),沒來由的送了口氣:“這鄭娘子,身上戾氣怎這樣重?還是自家少夫人親和好相處些?!?p> 鄭絮忍著一肚子怒火,回了院子找隨身的丫頭發(fā)泄。
她擰著箜夕手上,腰上的肉罵道:“下賤胚子,下賤胚子。”
箜夕好似早習(xí)慣了這番待遇,由她擰著也不叫疼。
待鄭絮消了氣,她才含淚問:“慕少夫人不見娘子,娘子便沒法子叫她落胎了。娘子打算日后如何做?”
鄭絮聽到箜夕稱呼黎夢慕少夫人,氣得又?jǐn)Q了箜夕一下子:“那賤人有意防著我,又如何。我有心算她無心,她總有防不著的時候?!?p> 箜夕見她性子越發(fā)狠戾,嚇得更是唯唯諾諾不敢出聲。
鄭絮不屑地瞥她一眼問:“可有父親母親的消息傳來?”
箜夕老實乖覺地道:“老爺,夫人傳了話來。說叫您暫時安生在慕府待著,行為做事溫順低調(diào)些。他們會想法子叫您在慕府留下來的?!?p> 鄭絮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鄭絮在府里安生待了一個月,鄭家老爺才入了慕府來。
春紅道:“鄭家老爺一入府,見了老爺就是道謝。只是沒寒暄幾句,他便遣了房里人在和老爺說些什么。”
說些什么?能說些什么呢?
安嬤嬤給我按捏著小腿,擔(dān)憂道:“也不知這鄭家老爺會與我們家老爺說些什么?!?p> 我撫著隆高的腹部道:“說些什么,我們過會子也該知曉了?!?p> 慕府書房
慕老爺為難的看著跪在他身前的兄弟道:“你是知道斯哥不喜絮兒的,這般強(qiáng)求著我將絮兒留在府里,對她也是不好的啊。”
鄭老爺老臉已縱橫著淚痕:“那孩子起先為了斯哥是做了許多錯事,才惹得斯哥不喜??涩F(xiàn)下她成過親、受過挫,性子也收斂了不少。她萬不會再似從前了。慕兄就當(dāng)可憐那孩子,把她留在府里吧?!?p> 慕老爺看著苦苦哀求的兄弟,想拒絕的話一時竟說不出口。
“可……可我兒已娶妻了呀?!?p> 鄭老爺忙道:“慕兄放心。弟弟是萬不敢叫絮兒給府里做妻的,兄長不嫌棄替斯哥將她納進(jìn)府里,已是她最大的福氣。”
慕老爺心下放松起來。
若是入府妾室,那也未嘗不可。
他將鄭老爺扶起道:“哎,如此卻委屈了絮兒?!?p> 鄭老爺搖頭道:“也算完成她的夙愿了?!?p> 林夕院
小丫頭自外頭進(jìn)來道:“少夫人,老爺請您去趟春華院,說有事與您相商。”
我半垂著眸子,對擔(dān)憂的安嬤嬤道:“走吧?!?p> 春華院
鄭絮和鄭老爺正久別重逢,歡喜的在一處說笑,慕老爺在一旁時不時與他們搭一句。慕夫人則冷著一張臉,明顯壓著怒氣坐在一側(cè)。
我規(guī)矩的要見禮,慕夫人快步過來扶著我道:“這都快要生了的身子,行什么禮。”
說著,她有意怒掃過堂前三人的臉色。
慕老爺尷尬的撫撫須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p> 鄭老爺有意笑道:“是,都是自家人無須多禮?!?p> 我不動聲色的點頭致謝,隨慕夫人坐在了一側(cè)。
慕老爺?shù)降椎谝淮巫鲞@媒人行當(dāng),還是給自己兒媳引薦妾室,難免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他斟酌著措辭道:“夢夢近日身子可還順當(dāng)?!?p> 不等我開口,慕夫人已陰陽怪氣開口:“不順當(dāng)也叫你們喚來這兒,看你們唱大戲了不是?!?p> 慕老爺三人臉上閃過尷尬,他怒道:“你少說些話,無人當(dāng)你是啞巴。”
慕夫人臉色徹底黑了下來,卻沒再說話。
我出聲道:“不知父親喚我來是為得何事?”
慕老爺不再繞彎子,輕咳了聲道:“我想與你商量件事,我想叫絮兒入府做斯哥的妾。”
我盯著慕父的臉,毋庸置疑的問:“我若不允呢?”
慕老爺蹙了眉,沒想到一向溫順的兒媳竟這樣強(qiáng)硬的駁了他的顏面:“這事我已經(jīng)決定了。待斯兒回來,便舉行納妾儀式。”
我壓著心中的不滿、煩燥,扶著肚子起身道:“那便等夫君回來再議吧?!?p> 鄭家哪里肯等慕斯回來,慕斯回來了哪里能愿意納鄭絮。
鄭老爺忙喚住我:“少夫人。絮兒雖是與斐家和離,可到底是已嫁過了人的。她就這樣跟著我回家去,難免要被族人指指點點的。少夫人能否可憐可憐她,就讓她留在府里做個妾吧?!?p> 他說到后頭聲淚俱下。鄭絮也撲通一聲跪在了我的腳邊:“黎夢,算我求你了,您就當(dāng)行行好,將我留下吧。不然以后的日子我是活不下了?!?p> 慕父見她們可憐,也跟著勸道:“一個妾室而已,你何苦就拿著他們不放?!?p> 我看著他們以退為進(jìn),逼著我接受她為妾的模樣簡直氣惱之極。我伸手去扯她緊拉著我的衣角,她卻拽得更緊了一分。
我蹙眉道:“鄭娘子何苦這樣為難我…”
大概是氣極了,我腹部傳來一陣絞痛。我痛苦地往安嬤嬤身上靠了靠。
安嬤嬤看著我慘白了的臉,嚇得將我重新扶到椅子上:“少夫人?!?p> 我捂著肚子想說話,張張嘴卻沒發(fā)出聲來。
安嬤嬤緊張的對慌了神的春紅柳綠道:“快,和我一起府少夫人回房去,這怕是動了胎氣要生了?!?p> 春紅柳綠忙上前來攙我,慕夫人急得說:“快,快些?!?p> 路過鄭絮時,我腳腕被人拉了一下。一下子無力的摔坐在地上,染得地面都紅了一塊。
堂里的人見此都緊張了起來,紛紛過來將我扶起來。
安嬤嬤卻一把推開他們,護(hù)雞仔似的護(hù)著我道:“你們少假惺惺,若不是你們折騰,我們家姑娘何至于此。”
她已惱得不再稱呼我做少夫人。
我忍著痛喚安嬤嬤:“嬤嬤,我疼。”
安嬤嬤忙回了我身邊,扶著我快步往林夕院去。
我此時多想索性在春華院生算了,可這處到底沒備全東西,生產(chǎn)起來怕是更難受。
安嬤嬤扶著我快步進(jìn)了林夕院的產(chǎn)房,我在床榻上痛得緊咬下唇。
安嬤嬤對外頭喊:“接生的嬤嬤呢?”
接生的兩個婆子忙跑了進(jìn)來,看見我這模樣也駭了一跳:“哎呀,怎這樣快出血了?嬤嬤還是快去請個大夫來,也好防備著?!?p> 安嬤嬤又忙對外頭的春紅柳綠道:“快去請個大夫來,廚房里也多備著水?!?p> 一個接生嬤嬤給我退下衣裳,一個嬤嬤給我揉捏著腹部。
“少夫人放松些,定不會有事的。”
我忍著痛,輕點了點頭。
安嬤嬤往我嘴里塞下片參片道:“少夫人含著,別咽了。”
我輕點了點頭,身下卻猛地傳來巨痛。
“啊~”
屋外端著熱水的柳綠,手不禁抖了抖。
慕夫人不安的摩挲著手里佛珠,站在屋前不住的念著佛經(jīng)。
這樣的痛,從來時痛到了夜間后晌。
我虛脫的拉著穩(wěn)婆的手問:“我是不是要死了?”
穩(wěn)婆看著還沒出來的孩子,和止了又流,流了又止的血不知說些什么來安慰。
安嬤嬤一把拉過我的手:“姑娘混說些什么?我們姑娘福澤深厚,定不會有事的?!?p> 我輕晃了晃頭道:“嬤嬤,我再沒力氣了。怕是要不行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