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一睜眼一閉眼,一天就過去了,李守義覺得時間過得還是很快的??删盘炀乓沟镊閼?zhàn),把城關(guān)上下的唐突兩軍都折騰的精疲力盡,精神頭都磨光了。
仗打到這份上,嗓子都喊啞了,雙方都不由自主的選擇了較為文明的方法,一攻一守打完就散伙,誰也不再惡言相加。
北風(fēng)如刀,寒氣障障,關(guān)頭上黑煙火星凌空飛舞,定山鎮(zhèn)城墻上,殘破的戰(zhàn)旗也發(fā)出獵獵作響聲。
周城特別的羨慕李守義,他手里的橫刀砍卷刃了三把了,可小先生手里的寶劍,卻絲毫未傷,好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利器。
倚著城垛之間,周城跟李守義和劉昱發(fā)牢騷,要是有把陌刀,他能再殺一倍??赡暗兜脑靸r太高了,除了定州軍也只有區(qū)區(qū)兩百柄,個人根本養(yǎng)不起。
“呸,你也配!上次去州里,老子就想摸一摸,結(jié)果張麻子就跟摸了他婆娘似的,跟老子一頓吼!”
“反了他啦!他張麻子憑什么跟你七八的,他耍陌刀還是老子教的呢!等打完了這仗,老子給你找場子去。”
這倆家伙對邊軍的裝備,一天到晚發(fā)不完的牢騷,對州里的區(qū)別對待抱一強烈的不滿。要不是實在沒門路,他倆都想告到兵部去。
灌了兩口水,李守義笑道:“要是能活下去,我給你倆一人弄一把,怎么樣!”
真的?餓的人都打晃,可一聽到有好處拿,哥倆眼睛都放光,一左一右的攀著李守義的肩膀。
推開二人,李守義無奈的吐槽:“真的,真的!能保持點距離不,距離才能產(chǎn)生美!”
美不美的二人不在乎,關(guān)鍵李守義說能弄到陌刀。定州的陌刀隊,是由中郎將-李純,可是霍王的次子,爵安定郡王。
李守義當(dāng)兵是走他的門路,這回又要從他手里拿陌刀,顯然不是一般的熟?再加上他也姓李,難不成是霍王的孫子。
聳了聳肩膀,攤開雙手,李守義翻白眼的回道:“霍王府的世孫,能跟你們在這等死嗎?”
嗨,也是!周劉二人立即釋然了,奉哥兒要真是霍王府的世孫,肯定在封地或京師鮮衣怒馬呢,哪兒能跟他們挨凍受餓,隨即準(zhǔn)備喝孟婆湯。
不過,州軍的主力,應(yīng)該是放棄他們,否則不會這么多時日都沒到。時下,雙發(fā)雖然都精疲力竭,但突厥人在兵力上依然占據(jù)猶豫。
箭簇擂木雷石也早已用完,拆房煮冰、用沸水淋敵的法子,也因木柴短缺無法再用?,F(xiàn)在能靠的,就是只有城關(guān)上這六十八個餓得半死的。
就在三人揉肚子的時候,老郭拎著個袋子,彎腰跑了過來,跟獻寶一樣,掏給三人看,竟然是一袋已經(jīng)發(fā)了霉的米糠。
“米糠,性味:苦甘、平、無毒。歸經(jīng):健脾胃,消腫利尿。主治:腳氣、浮腫,泄瀉?!?p> 這東西本來就是給牲口吃的,但人都餓昏了,誰還管李守義念什么經(jīng),二人是一點都不客氣,抓了一把放在嘴里,滿足的嚼了起來。
抓了一把,嘗了一口,李守義問道:“老郭,哪兒來的?”
這話說來就巧,老郭帶著人去埋陣亡的弟兄,恰巧看到一條野狗在刨東西。本來是要打得那條狗回來煮過湯打打牙祭,可那小東西太精明了,稍有動靜便落荒而逃了。
還好,它刨的坑里,發(fā)現(xiàn)了幾袋發(fā)了霉的米糠。雖然是喂牲口的飼料,但吃到肚子里也能飽腹不是。
上來前,老郭已經(jīng)讓人去找柴火了,爭取讓大伙今天能喝上一碗熱乎的。否則,在這冰冷的城頭守上一夜,又不知道有多少弟兄凍餓而死。
有了吃食對穩(wěn)定軍心是好事,肚子里有食,胸中的膽氣也足,憑這點吃的墊底,至少還能多扛一天。老郭算是立功了,周城許諾掌旗美差歸他了。
但二將卻拒絕抓第二把,勒令老郭將剩余的米糠,給其他兄弟分了。就當(dāng)嚼果了,讓弟兄們先墊墊底。
劉昱用嘶啞的聲音說道:“奉哥兒,咱們雖然年齡差距大,但卻是生死弟兄。有話,我也就直說了?!?p> 現(xiàn)在,眼瞧著城關(guān)陷落在際,有些話再不說就來不及了,這也是他和周城考慮好幾天,一直想說的話。
自高祖建國,幾十年了,不管歲月如梭,人員更迭,定山鎮(zhèn)的建制一直都存在于定州軍的編制中。定山鎮(zhèn)的軍旗只要存續(xù)一天,建制便不會被裁。
李守義的身手那是沒得說,他師兄張弛也不是一般人。劉昱希望在最后的時刻,他們二人能將軍旗及花名冊帶出去。他和周城都存了死志,這重建定山鎮(zhèn)的重任,便交給二人了。
能活著,誰愿意死呢!與這倆人相處了半年了,李守義知道,他倆都是有牽掛的人。在這么關(guān)鍵的時候,放棄自己的生命,把生的機會留給他人,這就是大唐軍人的品質(zhì)。
難怪人說仗義多出屠狗,負(fù)心多是讀書人,這些糙漢子大字不識一籮筐,扁帶倒了不知是個一,可他們就是有這種舍己為人的可貴精神。
如今李守義算是明白了“最可愛的人”含義是什么了。跟他們這些待在一起,倒是不用擔(dān)心,有人背后捅刀子,這種感覺真的很舒服。
原本想安慰劉昱幾句,可下面的哈勒亦又起了幺蛾子,親自督促下,突厥軍又重新排列好隊形,推著沖車,扛著云梯,準(zhǔn)備發(fā)起新的攻擊。
李守義起身抽出腰間的宵練劍,劍指長空,操著沙啞的嗓音怒吼道:“今日,咱們定山鎮(zhèn)弟兄,血濺城關(guān),以身殉唐,殺敵報國!”
被小先生的堅毅感染,周城等人也紛紛舉起兵器高呼:“以身殉唐,殺敵報國?!?p> 六十八人的怒吼,凄厲而悲壯,響徹云霄。殘陽如血,今日的黃昏注定是一場更為慘烈的你死我活。也許,下一刻他們就會與城關(guān)上下的同袍、敵人一樣淪為冰冷的尸體。
可他們,沒有選擇!因為背后,是大唐,是他們家!.......
陳叔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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