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喜他們師徒四人悻悻而歸,劉鐵蘭先沖進屋子里,“梆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了房門。
申良君跟在后頭,想進門安慰兩聲又不敢吱聲。
劉喜走在最后頭,才進胡同就瞧見沈夢君站在大門口,想邁進門去,又把腳收回來,反復(fù)這樣好幾次。
好像很有心事的模樣。
“二師兄是有話要對師父說么?”劉喜隨口一問。
沈夢君回頭瞧她,忽然就下定了決心,狠了狠心腸邁進門去,站在劉鐵蘭的屋門前敲門。
劉鐵蘭沒答應(yīng),他便自己開口道:“今兒從戲院回來,路上遇到了孫老板。您應(yīng)該知道他,就是先前在長安劇院唱《鎖麟囊》的那位,他說最近想要收個徒弟,瞧著我挺合適。”
這會兒正好劉喜從外面進來,聽到這兒,她和申良君皆是一愣,紛紛朝沈夢君看去。
申良君更是沖到沈夢君的跟前,揪起他的脖領(lǐng)子就要揮拳。
“師父這會兒正傷心著,你小子還有沒有良心?”
可他拳頭還沒砸在沈夢君的臉上,劉鐵蘭的屋子里就有了動靜,像是他穿了鞋下地來了。
沈夢君于是加快了語速,干脆把想說的都說了出來,他害怕等待會兒劉鐵蘭出來站在他的面前,他就沒有勇氣說了。
“我在您跟前兒這么些年,始終沒把青衣的戲?qū)W出來,就算是繼續(xù)留在喜榮生,于您也是個累贅。孫老板的青衣戲您是知道的,他能相中我做徒弟,這是我的福分?!?p> “你還說!”
申良君眼淚都要出來了,這些人一個兩個的,是要把劉鐵蘭往死里逼啊。
眼瞅著他就要打到沈夢君了,劉鐵蘭忽然從里頭把門打開,手里竟然還捧著一個拳頭大小的小包袱,一見著沈夢君的人,就把包袱給他遞過去了。
“人都要往高處走,孫老板的戲比我好,你想跟他學(xué)戲那是應(yīng)該的,終歸是師父我沒本事,留不住你?!?p> “師父——”
沈夢君如今十六,打六歲的時候就跟著劉鐵蘭學(xué)戲,雖然他時常抱怨師父偏心,但劉鐵蘭對他們是很好的,除非犯了大錯,不然很少打罵徒弟。
比起那些成日拿徒弟撒氣,非打即罵,不給飯吃不教戲,時不時還要羞辱徒弟致死的師父,更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沈夢君打心底里把劉鐵蘭當(dāng)成親爹。
如今他下定決心要走,劉鐵蘭非但不罵他,還說他做得對,他心里當(dāng)真不是滋味。
不想劉鐵蘭又把包袱往前一推道:“你把這個收好了,這里面的銀兩都是這些年我給你們?nèi)齻€攢的,分了三份兒,本就是等哪天你們想自立門戶時,交給你們做盤纏的。
如今三兒怕是不稀罕了,正好你倆多分一些。這一份是你的,你拿好了,出去好好跟孫老板學(xué)戲,師父祝你前程似錦,名譽滿堂!”
“師父!”
沈夢君淚流滿面,當(dāng)即給劉鐵蘭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算是把禮數(shù)做全了。
劉鐵蘭問他什么時候走,他說孫老板今晚就要回老家,他得跟著一起回去。
劉鐵蘭便不再留他,早早地打發(fā)他走了。
沈夢君倒也沒耽擱多少功夫,畢竟從決定走的那一刻起,他就把東西都收拾好了。
也沒多少東西,這十余年窮困潦倒,不過是幾件穿慣了的舊衣裳和三兩件平時收集的好頭飾罷了。
申良君一時受不了,沈夢君走出去沒兩步,他就追了出去,哭哭啼啼地抹著淚珠子道:“讓我送送你吧,老二,哪怕送到巷子口也成?!?p> 他說著回頭看劉鐵蘭請示,劉鐵蘭沖他點頭,他便追著沈夢君走了。
劉喜瞧著二人遠走,忍不住向劉鐵蘭問道:“師父,就這么放二師兄走了,您舍得嗎?”
劉鐵蘭這樣答:“舍不得也要舍,一來他要走你留不住,二來那孫老板這些年一心唱戲,未曾婚配,膝下自是無兒女,也未曾收過徒弟。
如今他要隱退,忽然動了收徒的打算,該是想要你二師兄給他養(yǎng)老送終的。他有好的前程,我做師父的不該攔著?!?p> 他今天好累好累,說完這句便又轉(zhuǎn)身進屋去了。
劉喜卻依舊站在大門前,往沈夢君離開的方向看。
在她看來,沈夢君要比文中君更有情有義,至少他沒有像他一樣不辭而別。
從今日起,她不再討厭他了。
想到這里,她便轉(zhuǎn)進灶房去做飯了。
來了戲班這幾個月,她學(xué)會了許多雜事。
若非成了這落難的鳳凰,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學(xué)會做飯、學(xué)會縫補衣裳、打掃屋子,料理一屋子人的雜事。
有時候她真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生活似乎比從前充實了許多。
一直到劉喜做好了飯,端上了桌,申良君才三步一回頭地回來,臨近屋子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個大跟頭。
他把沈夢君送到了胡同口,還是舍不得,又接著送。
送到街上,沈夢君叫他回來,他不肯,說要把沈夢君送到孫老板家,看見他真的進去了再回來,沈夢君卻說他要坐人力車過去。
申良君還是不肯走,一直等到沈夢君坐上了人力車,他還在后面追著送了好遠,他叫他千萬不要忘了師父,記得?;貋砜纯础?p> 劉鐵蘭端著碗筷瞧著趴在地上的申良君,忽然開口道:“你若也動了心思,大可以跟著他們一起走,我絕不攔著?!?p> 申良君忙爬起來搖頭。
“不是的師父,”他說著,聲音已經(jīng)哽咽,“我只是有些不適應(yīng),總覺得他們待會兒就回來了,大伙兒還和以前一樣,吵吵鬧鬧,一起練功。”
他說這話,把劉喜說得也有些淚濕了。
她雖然進戲班的時間不長,感情也不深,但屋子里熱熱鬧鬧的總是好的,像現(xiàn)在這樣做一鍋飯一頓吃不完,真是冷清得很。
而且如今戲班就剩下她和申良君,她是不能登臺的,申良君又唱不出去,以后戲班子該怎么辦呢?
劉鐵蘭自是更難受的,但他是大人,不能在孩子面前軟弱,所以他強忍著哽咽,招手叫申良君過來吃飯。
待申良君坐下,捧起劉喜端過來的飯碗,劉鐵蘭又鄭重地說了一次。
“我剛說的話還是作數(shù)的,我劉鐵蘭不是那種收了徒弟就好像買了奴隸一般的人,我當(dāng)初收下你們的時候,沒花過一個大子兒。
將來你們要走,只要是正途,我絕不會攔著,而且也絕不會收一分錢。
趁著今日應(yīng)景,你們誰還有想法大可以一口氣做了,不要等過不了兩日又給我來這套,我心口疼得厲害,受不了這個?!?
匆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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