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聽到“太歲丹”這三個字后李盈缺已經(jīng)大概猜到了那漆黑的藥丸大概是什么,但真的看到了吃下那玩意兒后的狀況,他還是受到了不小的心理沖擊。
李盈缺無法再使用單分子線切掉他們的腦袋了。
原因很簡單,他們原本的頭部消失了。
在肩膀上的部位取代了頭部的是一個流淌著黑色液體的肉團。
那肉團的前左右三個方向上,生長出了四張長滿鋒銳利齒的嘴。
從那三只嘴中,各有幾根長條狀如藤蔓,又像是章魚觸手的肉條從那嘴中生長出來,正在“歡快”地擺動著。
而他們的軀體的變化就更加恐怖——原有的四肢膨脹伸長,還有兩只額外的肢體從兩肋處伸出,由兩足著地的“人”的體態(tài)變作了六足著地的野獸。
他們的脊背,手臂,雙腿上,無數(shù)堅硬的血淋淋的黑色短羽毛頂破了皮膚,從皮下生長了出來,整具軀體上披滿了黑色羽毛。
甚至連寄宿在李盈缺腦海內(nèi)的靈樞都鮮明地表現(xiàn)出了對它們的厭惡。
“身上多出兩臂,長出三張嘴,身上有毛,取得是三頭六臂,羽化登仙的意象?!?p> “可是這種“仙人”,著實是邪門外道到了極致,沒想到這個世代的邪宗,光是在“邪”這個字上的表現(xiàn),比起我們那個世代也全然不落下風?!?p> 那位智械在他們沒有察覺的時候也從酒館柜臺后走了出來,它的腦袋上伸出一只小型投影裝置,在幾個幫眾的腳邊投下一行行書文字——
“藥逢氣類方成像,道在虛無合自然,一粒靈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又是上輩子就見過的熟悉東西,李盈缺看著地上的那首詩機械地想著。
一粒靈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啊。
邊做了這副模樣,倒是確實命不由天了。
幾位“三頭六臂,羽化登仙”的仙人發(fā)出一陣意義不明的粘稠的聲音。
六個肢體之中噴出大量黑水包裹住它們變形扭曲了的軀體,構(gòu)成了一層渾濁的“護盾”。
同時,黑水也在它們的爪子中凝聚成了刀劍的形狀,隨著“手臂”的扭動將那“劍”指向兩人。
老季倒是全然不受其可怖外表的影響,雙手雙持兩把武器,一只熱能手炮,一只構(gòu)造奇怪的長條黑匣子,兩把武器同時噴吐火舌,向著那六七個“仙人”轟去。
被老季火器瞄準的兩個“仙人”立刻揮舞起手中的黑水利劍,以極其迅捷的速度,向著季驍湘揮砍了過來。
熱能手炮和那奇異的黑匣子同時開火,兩發(fā)火器都完美命中了它們生長著利嘴的腦袋。
火器迸發(fā)出的巨大動能將“仙人”們躍起的軀體硬生生地反推回去,重重地摔在街巷的路面上。
但它們的生命還未結(jié)束。
那兩發(fā)只是貫穿了它們身上覆蓋著的黑水屏障,雖然也傷到了黑水內(nèi)包裹著的肉體,但不足以到一擊斃命的程度
季驍湘看著被轟在地上的兩個“仙人”,忍不住咦了一聲。
經(jīng)過老季改造的獨門武器都是將火力拉滿,拋棄了安全性的莽夫利器,是除了他這個改造者外,旁人都無法熟練使用,也不敢使用的東西。
他改造過的玩意兒火力有多猛他自己是最清楚的,一般的碳基生物的肉體絕不應該能承受得住那樣的火力。
“邪乎!這玩意邪乎!”
季驍湘嘴上高呼,但手上動作一點不慢,將武器揣回到飛魚袍內(nèi),雙手又握住了不知道什么別的利器。
靈樞提醒道:
“水德為黑,坎卦水相,雖然那兩個東西長得很驚悚,但梼杌給他們的丹還真是不簡單,不以坤元真氣破它坎元黑水盾,很難對他造成傷害?!?p> 黑本就是水對應的顏色,太歲也是于水中生長之物。
那太歲丹估計是以邪法打破人體內(nèi)的五行元素構(gòu)成,全都轉(zhuǎn)化成了坎水——也就是那種黑漆漆的液體。
它們身上覆蓋著的漆黑水膜,也因此具有極其純粹的水魄元魂。
李盈缺抽刀出鞘,橫刀在前。
明庭心法運轉(zhuǎn),將內(nèi)力轉(zhuǎn)化為坤元真氣,鍍在刀鋒之上,他手中的長刀刀刃上,出現(xiàn)了寬三寸,長四尺的土黃色刀罡。
不只是手中刀,他雙臂的義體識別了內(nèi)力屬相的變換,表面浮現(xiàn)出土石之色和土地干涸時的皸裂紋。
雖然明庭心法尚不熟練,轉(zhuǎn)化內(nèi)力為地屬坤元力,還是尚可以做到的。
幾只“仙人”剛剛要揮舞“手”中水刃殺上來,但在李盈缺刀鋒上的坤元刀罡舒展開來后,它們感受到了危險的逼近,嘶吼著緩緩后退。
“老季,你幫我看著后面那些沒動手的,這幾個我有辦法處理?!?p> “李兄,這玩意的殼子還挺硬的,你現(xiàn)在內(nèi)力還沒恢復好吧?自己一個人,能處理得過來么?”
“能的,只要你們幫我顧好屁股,就沒有問題?!?p> 季驍湘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今天清飚大道上,李盈缺獨力抵擋黑無常的那份記憶,嘴角上挑,呵呵一笑。
“我真是瞎操心,黑無常你都能弄,這么幾個玩意,肯定不在話下?!?p> 為了隱秘性,季驍湘這次出動沒有攜帶重型武器,知道自己現(xiàn)在火力不足,轉(zhuǎn)而將武器對準了那個手執(zhí)匕首的青年。
英霜又從懷中掏出兩張符箓,啪地一下將一張黃紙青字的符貼在李盈缺的斗笠上。
“這個,丹朱避水符,對付這幾個應該能有點用,記得殺完之后把尸體組織帶回去一些,讓我研究研究?!?p> “知道了?!?p> 原本在酒館里坐著的那些沒有服下,或是說不配服下太歲丹的飛梭幫眾們也來到了街巷上。
看到了自己的同伴變成了非人的存在,他們非但沒有驚慌,恐懼,反而是不斷地狂熱嘶吼,振臂高呼。
看到“仙人們”在恐懼,在后退,他們立刻用最粗野的話語催促它們繼續(xù)戰(zhàn)斗,就好像它們還能聽懂。
其中有一個幫眾因過于激動,湊到一個“仙人”旁邊,用腳去踹它的肢體,想要催促它進攻,但很快就被那個仙人用已經(jīng)異化的肢體貫穿了胸腹,啃掉了腦袋。
但飛梭幫眾們已經(jīng)陷入了梼杌宗的神經(jīng)影響,如此可怕的畫面,現(xiàn)在也無法用引起他們的注意。
他們在渴望。
渴望看到血液,渴望看到死亡,渴望看到同伴們在繡春刀下慘遭虐殺的記憶能夠得以逆轉(zhuǎn)——
李盈缺手中刀光一閃,距離他最近的兩只“仙人”便被攔腰斬斷,斷作兩半橫在地上。
它們身上覆蓋著的黑水甲殼在那柄刀下完全沒有起到任何防御作用。
“才騎白鹿過蒼海,復跨青牛入洞天……”
靈樞空靈的吟誦聲在腦海里回響,手上刀鋒便如春山流水般順滑。
望虛驚蟄劍錄,倒騎青牛式。
反手持刀,李盈缺真如盤膝坐在牛背上那般閑適寫意,每斬出一刀,便能將一個“仙人”斬做兩半。
戰(zhàn)斗持續(xù)的時間極短,幾個吃下太歲丹后變成的仙人就都變成了一地碎塊。
英霜為他貼在斗笠上的那張避水符也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剛剛還在狂嚎的一眾飛梭幫眾陷入了死寂。
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他們都渴望能得到梼杌宗給予的“太歲丹”,并相信只要能吃下那黑乎乎的丹藥,就能成為練氣士。
但讓他們絕望的是,那些吃下丹藥,變成“仙人”的同伴,竟然還是被那錦衣輕而易舉地斬做兩半。
李盈缺看著刀上粘著的黏糊糊的甩也甩不掉黑水,皺了皺眉。
“我這刀……還能要么?”
季驍湘嘖嘖兩聲,搖頭道:
“不能要了,給我吧,我?guī)湍闾幚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