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賣花,來世漂亮。
顧笙念看著顧思慕瑩白嬌美的小臉,總是會萌生出這樣的想法。
小沐甚至不需要來世,就已經(jīng)成為比花更嬌美柔韌的存在。
她本來的人生平淡順遂,跟所有擁有幸福家庭的孩子一樣。命運卻在大學時期有了轉(zhuǎn)折。容沐的父母葬身火災后,家里的花店也被親戚所占隨意變賣掉。她不愿過寄人籬下的生活,回到學校旁的花店打零工半工半讀,再到后來能夠整日與花為伴,和顧笙念度過最好的時光。
花店其實是容沐一直以來的心病,只是一直隱忍不言。沒想到卻成了她一生的遺憾。
顧笙念有答應她結(jié)婚后一起開一個新的花店,可她卻……
在確定自己的感情并把她真正定為自己要共度一生的目標時,為了對她了如指掌并能夠投其所好,顧笙念調(diào)查了她從出生到當下的所有信息,做足了功課。
而顧思慕的長相,和小沐年少時真的一模一樣,像到令顧笙念吃驚的地步。
顧思慕偶爾會紅著眼睛看著他,眸中泛起一層蒙蒙霧氣,小臉上全是委屈和難過。但她又會快速將頭別過,好像這些委屈都見不得人似的。
顧笙念最害怕看到小沐竭力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不停搖頭拒絕的神情。
而顧思慕總讓他泛起同樣的心疼。
你有很想見的人嗎?
窗外掉光了葉子的枝椏孤獨的靜止著,散發(fā)著凄涼的憂傷。
進入高三階段的顧思慕已經(jīng)很收斂了,正襟危坐安分守己,沒有再發(fā)生諸如在上課時間盯著窗外發(fā)呆的狀況。
之前最先發(fā)現(xiàn)顧思慕這一習慣的是辭安。
辭安偶爾會調(diào)侃思慕,問她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顧思慕總是一笑了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想念一個人想念到如此出神的境界,辭安還挺好奇這人是何方神圣,能讓顧思慕每天無心學習,像是丟了魂似的。
直到有天她無意中發(fā)現(xiàn)思慕的某一頁筆記本上寫滿了“顧”字。
沒有人會無聊到把自己名字中的某一個字寫滿整頁。
不出意外,這一定是滿頁的少女心事。
原來思慕喜歡的人也姓顧!
大膽假設(shè),小心求證。
“我知道了!你喜歡的人也姓顧!是你現(xiàn)在親戚家的表哥或者表弟對吧!”辭安的偵探之心熊熊燃起,急切地找到思慕把自己驚天動地的發(fā)現(xiàn)和嚴絲合縫的推理與她共享。
她算是猜對了一半。
看著兩眼發(fā)亮的辭安,顧思慕只是笑笑,不忍澆熄她的信心,沒有否定。
“哎呀,怪不得你總是一副為愛苦惱的樣子呢。”辭安一把摟住思慕的肩,為她出謀劃策,“咳咳,根據(jù)我多年看小說的經(jīng)驗,遇到這種情況的話也不要灰心。畢竟你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嘛,堅持堅持。等你成年了跟你媽解除領(lǐng)養(yǎng)關(guān)系,不就可以跟心上人雙宿雙飛了嘛。安啦安啦?!?p> 顧思慕一時哭笑不得,被她的腦洞所折服。
此種方法固然有它的可行之處,但在自己和他身上卻不太適用。
縱使情深意長,到底意難平。
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煩郁難消。
雖然現(xiàn)在步入高中生活的顧思慕很少在課上放空自己,可到了課間,她還是會放空大腦,望向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或是面朝著寫滿一串串計算公式的筆記本出神。
紙張上的字符,玻璃上的人物倒影,逐漸變得像霧氣般模糊,她仿佛慢慢喪失對周遭事物的一切感知,覺得自己似乎能夠輕盈的飄起來。
她想自己一定是病了。
時時刻刻想要見到顧笙念的念頭在腦海中不斷盤旋,使得她整個人都變得焦躁不安。
教室黑板上方的時鐘俯視著每個人。
秒針忠實的履行著它的職責,滴滴嗒嗒不緊不慢的繞著軸心轉(zhuǎn)著。
這一聲聲都在她心中引起同樣的顫響。
老師們的授課方式還算有趣,時間并沒有想象中難捱。
放學后,顧思慕在洶涌人潮的簇擁下走出寬闊嶄新的校門。
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正慵懶又不失風度的斜倚著半開的車門,右手插進莫蘭迪色風衣外套的口袋里,看似漫不經(jīng)意的瞥一眼左臂的腕表。
心中早已計算好她出現(xiàn)的時間節(jié)點,顧笙念適時抬頭,朝她微微招手。
只要看到他,顧思慕就會感到無比安心,使她在這嘈雜的世界得到片刻安寧。
顧思慕看到他俊逸的臉上難得露出從心而悅的笑容。
這世間所有熠熠生輝的事物就此斂去光芒,一切黯然失色,只有他含情脈脈的目光,透過重重阻隔,降落在她的身上。
繾綣柔情如嬌嫩欲滴的花瓣,輕柔地滑過她的心尖,心臟被他深情的眼神所被擊中漏掉一拍,酥麻感傳遍全身。
時隔多年的再次怦然心動。
將她瞬間吞沒。
他,始終是她生命中永不消逝的光。
顧思慕穿過喧鬧的人群跑向他,她幾乎是直接撲進了顧笙念懷里。
她將整張臉埋進他寬闊的胸膛,將泛紅的眼眶,發(fā)酸的鼻子和發(fā)燙的臉頰悉數(shù)藏匿。
辭安總說能見到喜歡的人是很幸福的事,不該貪求更多。
顧思慕深有同感。
多希望時間永久定格在這一秒鐘,永遠沐浴在他月光般綿長的眼神里。
顧笙念驚詫于她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眼底閃過一絲欣喜和意外。
他輕輕撤回剛剛一下子僵在半空的雙臂,默不作聲地將她裹進厚實的風衣里摟緊,隔開她與冬日寒冷的空氣,很是體貼的不去探問戳破她的少女心事。
隔著柔軟舒適的羊絨毛衣,感受著他體溫帶來的無限溫暖,顧思慕緊繃著的神經(jīng)慢慢放松,頭腦昏昏沉沉快要睡去,得到寬慰的內(nèi)心也變得更加堅定。
哭著笑著盼來的重逢,即使要咽下冰尖雪刃,也不會讓它只像曇花般存在幾瞬便消散。
對于顧笙念的回歸,車珧心中的為難要比喜悅多。
車珧與顧家兄妹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再加上兩家是故交,所以格外親近??上к囩蛟诟咧袝r父親不幸破產(chǎn),從此家道中落。但顧家兄妹并沒有因此冷落他,三人感情愈加深厚,尤其是兩個男孩,私交甚篤。
再到后來,顧笙念一成年便提前完成學業(yè),并從父親手中接過公司一切事務全權(quán)處理,自此車珧便跟了他。
在顧笙念還沒有失蹤的這些年,車珧一直都與他形影不離,比起得力助手這個詞,將他說成是顧笙念的心腹知己更合適不過。
顧笙念對車珧從不擺架子,甚至多次詢問采用他的意見。
顧笙念的傲慢態(tài)度只不過是為了對那些有著丑惡嘴臉的無恥商人形成有力回擊。
車珧知道,顧笙念是個極重情義的人,對自己的信任甚至超出對親人的程度。
知曉自己暗戀笙歌已久,他甚至還明里暗里的撮合。
對于顧笙念,車珧心里有說不盡的感激。
其實顧家家風家訓與別家不同,老顧總本身是想讓女兒笙歌上位的。
只不過顧笙歌是個十足的兄控,在她眼里,大她兩歲的哥哥顧笙念是世界上唯一值得她去崇拜的偶像,是她心中獨一無二的“蓋世英雄”。
在她的潛意識中,哥哥理應繼承全部家業(yè),他就應該成為萬眾矚目的存在,接受公司所有人的臣服和膜拜。
而顧笙念也不負所望,輕而易舉完成父親的挑戰(zhàn),完美實現(xiàn)妹妹的愿望。
車珧知道,在顧笙歌眼里,沒有任何人能比顧笙念更重要,即使是她的父母也只能排到第二位。
而自己,只要勉強在她生命中存在過,就足以感到滿足。不會更多去奢求留在她身邊光明正大的守護她。
在顧笙念莫名失蹤后,笙歌快速接手公司,自己也就順其自然的跟隨了顧笙歌,繼續(xù)坐在總裁助理的位置。
這些年,車珧有去各處找尋顧笙念的下落,可關(guān)于他的一切消息卻石沉大海,沒有任何線索。
一方面,他希望顧笙念能回來主持大局,讓笙歌不那么辛苦。
另一方面,車珧又很珍惜與笙歌難得的相處機會。
他甚至天真的想,歲月漫長,她總會被真心打動的吧。
世事難兩全。
在聽到顧笙念再次出現(xiàn)的消息,車珧完全按捺不住自己內(nèi)心的歡悅,甚至于暫時忘卻了不愿離開笙歌的私心。
正常來說,顧笙念回來后,公司的一切運轉(zhuǎn)也都該回歸正軌交回他手,但被他堅定的否決了。
當年容沐死后,他也是如此不問世事。
車珧知道他是在懺悔,如果不是醉心事業(yè),便不會殃及家人。
而這次,顧笙念不單單是因為自身原因要尋索記憶,也有考慮到車珧和妹妹的處境。所以他才新招了小陌做助理,只是偶爾托自己打探些消息。
他越是這樣,車珧心中對他越是有愧。
車珧之前有一些事,對他有所隱瞞。
這些秘密像一直擱在他心里的石頭,有時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讓他夜不能寐。
在顧笙念說出要探尋容沐真實死因時,車珧知道,作為知情人自己是時候該坦白了。
有些傷,掩蓋久了會化膿腐敗,即使再怎么痛徹心扉也該袒露出來,畢竟去掉腐肉傷口才能重新長好。
即便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也不至于因此丟了性命。
可總有人甘愿跌入滿是痛楚的深海,只為守著那少的可憐的只能扒出一丁點甜的殘缺記憶。
神明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