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落盡余燼
陰差陽錯的，居然把人都找齊了。
姜鈺手托腮，望著被隔絕在銜云飛刃結(jié)界之外的風(fēng)雪，坐在祭臺上想著仰天窩這個封印。
小燕兒這個半妖少女破除封印幻境之后便暈過去了，她隱約有看到一個人影，有點熟悉，但想不起來是誰。
李寒光這個災(zāi)星也被相陽給制服了。
東陵大師看起來也沒什么事。
這個站在背后的大妖，看起來是想將他們幾人逐個擊破，分而治之，但沒料到都被破壞掉了。
面前投射下一片陰影，姜鈺抬頭，看見高大的沈摘星低著頭湊近了看她。
“小鈺，想到什么了嗎？”
她搖了搖頭：“想了很多，但是抓不住要點，我自己所經(jīng)歷的只是一處幻境，他們一定還看了更多的東西，只是眼下這情況，實在是問不出什么話來?！?p> 沈摘星抬眼看去，東陵大師調(diào)息還未結(jié)束，相陽一個人照顧著迷迷糊糊說不出話來的李寒光，還有暈過去的小燕兒。
現(xiàn)如今能動彈的也就四個人。
一直守在旁邊打盹的陰幡兒忽然出聲：“俺算是看的有點明白了，仰天窩這地方是真邪性，還不是一般妖靈邪祟搞出來的那種邪性?！?p> “自然，除了妖靈，這里還有大陣封印的手筆?！?p> 姜鈺摸出一直揣在懷里的玉牌，看著上面的雀鳥還巢，輕輕撫摸了上去。
玉無痕說這是她父母的遺物，怎么會揣在她師父身上呢？這是玉牌本身的能力，還是說，是師父用封印大陣來故弄玄虛？
還是……這里面也有她父母的插手。
姜鈺不懂。
但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弄個明白。
“這里的大陣我現(xiàn)在只能破除一部分，有很多關(guān)鍵的東西，很難下手。如果出錯，很可能就會踏入死門，需要他們告訴我幻境的情況，才能判斷對還是不對?！?p> 沈摘星沉吟片刻，頗為為難。
相陽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了過來：“他們清醒了！快來！”
姜鈺趁機(jī)避開沈摘星的目光，扶著登仙站了起來，側(cè)過頭應(yīng)道了聲‘這就來’。
李寒光還好一些，只是失了名門弟子的儀態(tài)，頗為狼狽的捂著后脖子坐了起來，一旁的小燕兒還有些迷迷糊糊，嘴里嘟囔著喊著娘親。
姜鈺大概猜到了，她所說的娘親，可能就這玉牌封印的那個妖靈。
“我這是怎么了？”
李寒光晃晃腦袋，一襲紅衣變得破破爛爛不說，連發(fā)髻都散掉了，臉也臟了，但仍然能看出俊朗的眉目。
“我夢見我到了一處村莊，里面起了大火，我一直逃，一直逃……”
相陽白了他一眼：“你跟著我們掉進(jìn)了一個封印，這里叫仰天窩，你可真幸運(yùn)，等這里的封印破除，就能和我們一起出去了。”
話語中略過了他將李寒光弄暈的事實，李寒光并不相信了他的話，轉(zhuǎn)而看向姜鈺。
“姜鈺，是這樣嗎？”
被問到的姜鈺凍得鼻頭紅紅的，她瞇了瞇雙眼，點了點頭。
“我們已經(jīng)來到最后的關(guān)鍵處了，按照現(xiàn)在湊起來的線索，這里的封印大陣與星衍宗息息相關(guān)，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出一二?！?p> 難道是宗門出手封印的么？
李寒光腦子里跟漿糊一樣，他費力的站起身來，走上前觀察祭臺。
祭臺上有殘留的血痕，積雪已經(jīng)被人拂掃而去，他抬頭望去，棺材中空無一人。
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在宗門內(nèi)某本書中看到過……
還沒等他看出什么名堂，東陵和尚的聲音就從后面?zhèn)髁诉^來。
“不用去尋找如何破陣了?！?p> 調(diào)息后的東陵和尚明顯臉色好了很多，他剛破除心魔的掌控，這才能恢復(fù)的這么快。
姜鈺臉上一喜：“大師您大好了?！?p> “封印已經(jīng)破除了大部分了?！睎|陵渾身靈炁穩(wěn)固，似乎突破了某種屏障。
姜鈺得出這個結(jié)論愣了愣，不禁喃喃出聲：“東陵大師，你……你突破情障了？”
“貧僧也是偶然得此境遇，突破了境界?！?p> 他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看著生祭崗的祭臺，神色復(fù)雜，“那妖靈已經(jīng)破了功，已經(jīng)不成氣候了，就算是我們不去破這個陣法，她應(yīng)該也快要出來了。”
快要出來了？
姜鈺瞇了瞇眼，手中的登仙發(fā)出微微的顫抖嗡鳴。
是快出來了。
“仰天窩，其實一直都在幻境之中，只是我們淪落進(jìn)來，一層又一層，無法逃脫而已?！?p> 東陵說完這句話，天地之間仿佛被人為撕裂一般，露出了白色雪地后面猩紅的火舌。
銜云飛刃的結(jié)界之外，是無盡的火海。
從山下蔓延上來的猩紅，籠罩了整個視線，天空都被熱浪扭曲。
李寒光豁然想起來，他在宗門藏書樓中看見過關(guān)于這陣法的描述……
覆逆乾坤陣……祖師陶星衍自創(chuàng)陣法，獨門絕技，僅僅只教授過掌門勝光與叛徒登明。
其作用是有千萬重迷宮幻境，讓中招者沉迷其中，自行構(gòu)建小世界，勾出中招者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和欲望……
祖師曾用這個大陣，擺下擂臺，各門派圍攻九日皆不得拿下，一時名動江湖。
姜鈺仰頭望去，生祭崗并未變化，似乎一直就沐浴在火海之中，有一個纖細(xì)的身影從棺材里爬了出來。
她披散著頭發(fā)，身后燃著熊熊烈焰，映照出一片陰影。
那雙古井無波的妖異眼眸，讓人看過一眼就難以忘懷。
是大妖，也是阿碧。
烈焰灼燒著四周的一切，瘋狂吞噬包圍了過來，銜云飛刃顫抖著維系著結(jié)界的平穩(wěn)，但火光傳來的噼里啪啦響聲，仿佛腐朽的咿呀，讓人牙齒生疼。
女人衣衫襤褸，被火光簇?fù)碇庵_向前走來，眼淚還未流出眼眶，就被火風(fēng)帶走了。
云，云瑯……
東陵和尚望著故人，看著她囁嚅的嘴唇喊出他的名字，心中痛苦，發(fā)出一聲喟嘆。
“阿碧?！?p> 結(jié)界隔絕了兩人的腳步，飛舞的灰燼帶著火星跳躍。
姜鈺隱約感知到，真相已經(jīng)到來了。
躺在地上的小燕兒，驟然清醒了過來，她一陣心悸，感覺自己快要吐出來了，一抬頭，看見了那個拖著火焰簇?fù)碇呐恕?p> “娘親……娘親??！”
相陽沒能攔著住她，詫異的看著她跌跌撞撞沖了過去，打破了東陵和尚和阿碧之間怪異的氣氛。
小燕兒靈炁有限，并不能沖破銜云飛刃的結(jié)界，被隔絕在了里面。
阿碧看見她，平靜無波的雙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她側(cè)過頭，有一道空靈的聲音在火海中響起來。
“你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
她并不算是小燕兒的親生母親，卻是保下她一命的人。
這一聲母親，不算什么。
小燕兒做夢都想見她一面，她終于確定，她不是沒有人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