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又逢君
?。⑦@茶可真苦。"唐方朔鎖住眉頭,將剩下沒喝完的茶推回案幾上,揮手打開灑金折扇。
?。⑶澳晷逻M貢的雨前龍井,怎么不見你拿出來,偏生要喝這般苦澀的茶,老大你該不會是小氣舍不得拿出來吧?"
蕭瑟沒理會唐方朔的打趣,食指輕扣著公文封皮,語氣不咸不淡道:"京城那邊的情況如何?可別讓旁人瞧出了端倪,平添了幾分麻煩。"
?。⒗洗竽氵@就小瞧我了不是。"唐方朔將灑金折扇抵在眉眼間,咧嘴一笑。
?。⒛銊e忘了,在京城我可是出了名的紈绔子弟。再說了,走之前我早已隱藏了行蹤,京城里那幾個老狐貍可發(fā)現(xiàn)不了。就算他們發(fā)現(xiàn)我離了京,左右府上還有人鎮(zhèn)著了,翻不了天。"
蕭瑟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將手里一白一金兩本本公文推給他,淺呷了一口茶水,道:"你自個兒瞧瞧吧。"
唐方朔接過其中一金紙封公文,一目十行地掃了一眼。
"啪。"的一聲和合上,不解道:"潘人鳳怎么會遭貶?!他不是洛陽刺吏嘛,怎么會被貶到太平鄉(xiāng),當(dāng)一個小小的縣令。可是京城里那幾只老狐貍的主意?"
"否。"
蕭瑟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不經(jīng)意間撇向窗外的巷尾,沒來由的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停頓了半刻,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他用手抵觸太陽穴,微皺起眉間,喃喃自語道:"竟是個潑辣性子,倒也難怪……"
"什么潑辣性子,這和潘人鳳被貶能有什么關(guān)系?老大你倒是說清楚啊?。?p> 唐方朔急著收回灑金折扇,剛想往前湊一湊,便被蕭瑟不動聲色的擋開了:"老大你這是又嫌棄小弟我?。。?p> ?。o事,就一小孩兒。"蕭瑟收回了視線,放下了竹簾,也沒去瞧唐方朔的苦瓜臉。
他指了指兩本公文繼續(xù)開口說道:"京城中諸多事宜,皆忙不過來。更何況那幾只老狐貍為官幾十載,早已經(jīng)練就爐火純青、心機似海,根本不可能來趟這趟渾水。"
唐方朔本來想繼續(xù)追問的,但一聽蕭瑟把話題一轉(zhuǎn),心思也跟著飄了出去,也沒太當(dāng)一回事。
"那究竟是為何?"唐方朔展開灑金折扇,想了想,依舊不解,掃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蕭瑟。
"總不會是無緣無故吧?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潘人鳳也當(dāng)了幾十年的官,再過幾年就可以告老還鄉(xiāng)了,如今卻無緣無故被派遣到一個新地方,這是何意?"
?。⑴巳锁P年四十七,祖籍揚州人氏,家有高齡老母,妻子段氏喜樂鄉(xiāng)本地人,三十歲遷升洛陽刺吏,在其位共十七載。"
蕭瑟把玩著手里茶杯,也不著急說下文,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⑻澋媚阌浶院?,就差把人家家底兒給抖出來了。"面前這位,可是出了名的過目不忘。連自己小時候尿褲襠這點芝麻小事都記得清清楚楚。
唐方朔也不去計較他是如何得知潘人鳳底細的,只是急道:"家世清白,也無罪案在身??蛇@和他被貶有什么干系?再說了這跟你來太平鄉(xiāng)有關(guān)嗎?"
?。⒛隳?,喜樂鄉(xiāng)本屬于邕州管轄,邕州東臨突厥,背靠川江運河,再往前數(shù)十公里,便是東陽王鎮(zhèn)守屬地幽云十三州。"
蕭瑟有一下沒一下輕扣著案幾:"喜樂鄉(xiāng)位屬于邕州外側(cè),三面環(huán)山地形崎嶇,本就易守難攻,乃為世代官家要地。
他頓了頓,反而道:"要你說,當(dāng)今圣上派遣一家世清白、兩袖清風(fēng)的人物到這喜樂鄉(xiāng)是何意?"
"這……"唐方朔一時之間也想不到頭緒,"莫不是便于整治?"
?。⒅徽f對了一半。"蕭瑟身子斜靠在藤椅上,手里轉(zhuǎn)動祖母綠扳指。
?。⒓沂狼灏?,為人又清廉正直。這樣的人,最適合為朝廷掌控。當(dāng)然了,還有一樣也是如此,便是死人。"蕭瑟緩緩道。眼神往房梁上一瞥。
話音剛落,此刻唐方朔才反應(yīng)過來,還沒等到他有所動作。
只見蕭瑟衣袍一揮,手中的茶杯如飛鏢向房梁柱上砸去,伴隨著茶杯摔碎的聲響,一個黑影從房梁上掉下來。
唐方朔眼疾手快的沖上去,剛想要擒住掉在地上的黑衣人,只聽靠在騰椅邊的蕭瑟淡淡道:"不必了,人已經(jīng)死了。算上這次的,剛好是十九批。"
唐方朔上前一探黑衣人的鼻息,眼神一暗,轉(zhuǎn)過身又回到原來的位置。
他翹起二郎腿,抓了一把花生米扔進嘴里,似乎對這種事早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⒑眉一铮@背后的人,可真的是下了血本!看來老大你這條命可是被很多人惦記的呢。"唐方朔打趣道。
蕭瑟伸手按了按心口,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敲擊著白皮封公文:"嗯,看來這位老朋友,他是按耐不住的了。"
小巷最里側(cè),時不時傳來幾聲"乒乒乓乓"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男人殺豬般的慘叫聲,連同著一些雜言碎語。
"人,你好歹注意點形象好不好?!咱別那么簡單粗暴成嗎?再怎么說我們也要有點禮貌客氣。"
"哎哎哎。人,你光折斷他的腿有什么用。你就應(yīng)該聽小爺我說,打人就應(yīng)該打臉,別省力氣,尤其是他的命根子,對對對,朝著那兒,使勁地踹一腳,別客氣……"
小胖鳥縮著脖子,藏在顏可的衣袖中。時不時探出個圓滾滾的小腦袋,一邊說著太血腥暴力不敢看,一邊又連連叫好。
顏可抹了一把額頭上汗珠,深吸一口氣:"今兒個,就當(dāng)是給你這種流氓無賴一個小小的教訓(xùn)。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欺男霸女,可斷不會這么簡單的了事。"
"哦,對了。"顏可停住腳步,蹲下身子將手中的磚塊,一巴掌拍到刀疤臉眼前。
?。⒄f別人壞話時,一定要找個沒人地兒。連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你居然不知道,可真是又蠢又弱。就你這弱雞,竟然想起來當(dāng)流氓惡霸,也不知道是誰給你的自信。"
刀疤臉剛想支撐手肘爬起來。聽到顏可最后一句話,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我的姑奶奶喲,我怎么知道,這個小丫頭片子這么能打,力氣又大得驚人。
此刻刀疤臉兩只胳膊脫臼,臃腫的臉上掛著一張香腸嘴,渾身上下全是烏青,怕是他親娘來了,也認不出來。
顏可按住胸口,面無表情的將躲在衣袖里看熱鬧的小胖鳥給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