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頭，徑直走向店外。才出門不久，便見街道對岸一位頭上已盡數(shù)白發(fā)的老人扶著欄桿痛苦地走了幾步，隨后便倒下了。
從老人身后走來的人見到這樣的情形，腳步下意識地向遠處移了移，隨后便回望著離開。
因為現(xiàn)在是紅燈，主路上飛馳著車輛。老人身邊走過了很多人，卻沒人理。有人想上前查看，卻更早一步掏出了手機。
屆時，一個身影快速地從我身后掠過。
主街上響起了汽車的鳴笛聲，那個身影闖了紅燈，冒著被車撞的危險跑到了街的對面。
那個人是孟秋，光著腳，她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老人身邊，雙膝跪地開始心臟按壓。
「快打120！」
在街對岸，我便聽到了孟秋的嘶喊聲。旁邊的人受到了影響，適才也參與到搶救老人的隊伍中。
我從街對面過去時，那里已經(jīng)聚集了一些人。圈子中心，孟秋一直在做心臟按壓。
她的網(wǎng)紗裙子，顯然是有些礙事了，隨意地打了一個結(jié)。白嫩的雙腿跪在粗糙的磚片上，接觸之地可見被細小沙礫磨出的血跡。
她的額頭上全是汗，后背也濕了一片。
她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搶救這個陌生的老人。
站在我身旁的一位同齡女孩手里拿著手機，口中還在不停地說話。
我斜眼看向她的手機，心里驟然一緊，身體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那女孩在直播，內(nèi)容正是此時孟秋奮力搶救老人的情形。
「大家為這個我突然遇到的感人事件，為這個搶救老人的姑娘點贊啊——」
彈幕一條條快速的略過，女孩的手機里隨即出現(xiàn)了大量的贊同。
女孩倏地一下變得興奮，似乎有了更多的力氣。她將手機抬高，希望可以拍到更完整的畫面。
我看著那個女孩嘴角露出的笑意，一股寒氣瞬間通過四肢百骸進入我的身體。
盡管我不想被人看到，但顫抖是不受任何控制的。
我雙手抱懷，后退了幾步。側(cè)目，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撥開圍觀的人群，向孟秋的方向而去。
圈子里傳來一聲驚呼，隨后伴隨著熱烈的掌聲。
老人蘇醒了，被人抬到了舒適一些的地方等待救護車的到來。
圍觀的人依舊沒有散，同那個女孩一樣，拿手機直播、錄視頻的人更多了。
江峯就站在孟秋身旁，雙眼里盡是心疼，抹去她額上的汗水，隨后緊緊擁抱。
高調(diào)又浪漫。
周圍的人為他們再次響起了掌聲。
直播的女孩從我身邊一邊走一邊驚呼出口，「哇，這么多人在看。還有人打賞！沒想到直播這么好玩！」
我的整個精神在一瞬間陷入崩潰，趁著沒有在其他人面前失態(tài)前，快步轉(zhuǎn)進了一個深巷。
巷子的盡頭只有支起的陳舊電線桿，地下還有一些斷折的木板。久日見不到光，潮濕的墻隅處布滿青苔。我將自己縮在角落，雙臂環(huán)抱著顫抖地身子。
喂！按住她……才刺激……
東岸，有人打賞了……
小兔兔，有好多人在看哦……
斷續(xù)的畫面在我的腦海里來回地跳竄。我緊閉著雙眼，一點紅光仍舊在昏暗中不停地閃爍。
耳邊聽不到街上的喧囂。只聽到一個好似從身體里迸發(fā)出的，一個女孩痛苦的哭喊聲。
「喵～喵～」
我睜開濕潤的眼，一只流浪的花貓正用頭蹭著我的腿，隨后又是討好般的叫了幾聲。
「不用討好我，我……沒有吃的給你。」
那花貓好似聽懂了我的話，不再蹭我，轉(zhuǎn)身便跳走了。
直到夜色闌珊，我仍是平復不了自己的情緒。這破舊的巷子里應(yīng)該沒有人來的，我卻聽到離我不遠處的一聲驚呼。
一袋貓糧掉下，撒了一地。那女孩一定是一個愛護動物的人，拿著貓糧來喂流浪貓，卻意外地碰到了我。
以我此時披頭散發(fā)，全身散發(fā)出來的陰郁狀態(tài)怕是嚇壞她了，她轉(zhuǎn)身便跑了。
我沒理她，仍待在原地。不久后，這個女孩帶來了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