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短歌行
梳大十字髻的小姑娘,那張俏臉稚氣未褪,卻給裝扮了一襲艷殺四方的衣妝,但她撐的起這套窮奢極欲的華麗。
鄭氏貴女剛從黑暗的地方逃脫出來,被玄關(guān)的朦朧燈光晃得愈發(fā)眼暈,她極力撐著意識,站在玄關(guān)門口,手扶門框回頭,低聲呼喚:“懷璧呢?”
下一剎那,她卻被一雙溫涼的手掩住口。
耳邊響起少年的嗓音,清冷若霜雪:
“無憂姑娘莫喊,恐驚擾東道主?!?p> 元無憂瞬間清醒了不少,回頭看他,正對上一雙深紫眼眸,噙著清淺的溫柔神色。
“先進(jìn)玄關(guān)。”
說著,他溫?zé)岬氖肿匀坏貭孔∷囊滦?,將她帶進(jìn)了玄關(guān),并合攏了隔扇門。
“方才太姥所尋的便是你罷?既然帶了男眷又為何不用他解藥?莫非未有通房,不想草率?”
男子臉上的溫和笑意恰到好處,讓元無憂并沒感到威脅,反倒覺得他有親和力。
“我……我當(dāng)然有通房,但不是他?!?p> 元無憂留了個心眼,不能對方問什么就答什么,他擺明了在試探自己的經(jīng)驗(yàn)。
蕭世子得了這個回復(fù)并不滿意,仍循序漸進(jìn)地打探,雙眼皮的狐貍眼微瞇,“姑娘既然服食了歡喜藥,又不肯賜水于那男眷,是想在場中隨便來呢,還是等你的通房前來?”
“怒我不能回答,世子與我初次相見,便如此咄咄逼人冒犯于我,找揍嗎?”
少年這才歉然道,“姑娘恕罪,我其實(shí)……有心為姑娘紓困,但我恐姑娘并非荒淫之徒,恐不會需要我,敢問姑娘通房可多?”
元無憂腦袋迷糊著,不耐煩的推開他,“通房不都是第一個嗎?你滾,我挺會兒就好?!?p>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蕭卿之藏下唇角的笑,輕輕拉著她的袖口,嗓音清涼…
“無憂姑娘。你體內(nèi)寒氣很重,萬萬不可憋蓄熱毒,就讓卿之幫你……唇舌伺候如何?”
這句話把她嚇精神了。
“初次見面…世子是在說什么胡話?”
卻沒成想,他那雙紫眸滿含深情繾綣的道:
“若非邑主霸道善妒,我便是用身體為女皇陛下解毒,也求之不得?!?p> 這位蘭陵蕭氏的世子,明知她跟邑主蘭陵王兩情相悅,還敢如此口無遮攔……元無憂一時氣憤,更覺頭疼欲裂。
——與此同時,一墻之隔外。
宇文懷璧一眨眼小姑娘就丟了,他憤然踢開了兩個上前糾纏他的女客,攏著被撕亂的衣襟,終于尋到木質(zhì)隔間后頭,有人在竊竊私語!
他推開隔扇門,只見玄關(guān)里正是他要找的人。
小姑娘倚坐在貴妃椅上,以手撐頭,艷烈如花的面容染上異樣的潮紅,有個青衫少年蹲在她面前,正要解她腰纏的束帶!
宇文懷璧跨步上去,一把拎起小雞崽子似的少年,把姑娘摟腰抱到地下,護(hù)在懷里回身怒瞪蕭世子,
“放肆!你竟敢染指她?你們蕭家活膩了?”
青衫少年不卑不亢的道,
“小可不過是想為無憂姑娘紓困,見她這般難受著實(shí)心疼,剛好小可是完璧之身,陽氣足,只是……聊解她的欲而已?!?p> “那還不是要染指華胥女國主?”
元無憂原本是真失去意識了,忽然間嗅到一股熟悉的清甜幽香,待她睜開眼,把她箍在臂彎的果然是宇文懷璧。
他身上很涼,隔著布料的肌膚都很涼。
倆人還在爭辯為她解毒之事,她愈發(fā)清醒。
那位蕭世子道:“無憂姑娘倘若需要,小可便效力一番,絕不會說出去的?!?p> 宇文懷璧紅了眼尾,垂眼看著懷中的姑娘,嗓音低啞、顫抖著。
“必須要…童男才可以么?”
他想問他行不行。畢竟在木蘭山上,他坦白了這些年只給她當(dāng)過通房,未碰過任何后妃,也算是只屬于她的“活人參”。
元無憂一尋思就耳根滾熱,但是……她清楚自己的關(guān)鍵病灶是頭疼,不是體欲??!
于是強(qiáng)撐著拜別蕭世子,拽著懷璧出了玄關(guān)。
這一出去,她險些被晃得睜不開眼。
只見大堂重新燃起了燈,滿室絲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及濃情氣味。
元無憂不禁跟身旁男子打趣道,“這幫人速度也太快了,男的女的都這么沒用。”
懷璧嗓音慵懶,“甭說這個,寡人不知?!?p> “……”
元無憂拉著侍衛(wèi)回到席間時,正看見鬼面蘭陵王走向了主賓席。
他身旁跟著個梳大髻發(fā)的南朝女子,走近前看正是蕭瑟。倆人正接受鄭太姥相贈一個精美的錦匣,蕭瑟笑著上前要替高長恭接,倒被他自己拿手臂擋開,而后被鄭太姥摸了手。
元無憂登時鳳眸睜大,只想趕快上去解救自己的小嬌夫,攔住為老不尊的鄭太姥!
可她剛要上前,小腹又是一陣熱流翻涌,一股滅頂?shù)臎_動幾乎擊潰了她的意識……她甚至想沖上去,把高長恭當(dāng)眾摁在地上!
多虧宇文懷璧發(fā)覺異常,因打開了門,他得以溜出大堂,帶她跑到走廊小路,窗沿下。
盛夏的夜晚,連風(fēng)都帶著暖意。
手扶圍欄吹了幾口風(fēng),瞧著天上那輪下弦月,元無憂終于清醒了些。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守護(hù)的人,就算死…也要拖著尸體完成任務(wù)。
“抱歉了懷璧…我剛才,不該丟下你,我會保護(hù)你到出去的?!?p> 她說這話時并未看向他,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宇文懷璧的滿心陰云,聞言被她頓掃而光。
“呵…無妨,我是鮮卑男人,不懼這些?!?p> 身旁男子追隨著她的目光,望見了那輪月。
“猶記那年長安,你新學(xué)了《短歌行》,還問我更喜太陽,還是月亮?!?p> 耳畔的聲音清冷柔和,倆人很多年沒有過像此時這種,安靜獨(dú)處之時了。她偏過頭,瞧著身旁男子玉面底下,他那雙關(guān)切的點(diǎn)漆鳳眸。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么?可惜我學(xué)詩那年太晚了,再早一點(diǎn),就不會憂從中來,含恨至今。”
元無憂自然以為他在嘲諷。
倘若這詩不是學(xué)于他三哥宇文覺篡位之后,她一個比西魏當(dāng)朝天子更有資格登基的人,豈會得不到一枚清冷刺手的月亮?只是自那以后元氏倒臺,她生父被狡兔死走狗烹的誅殺滿門,她也隨母皇退守華胥,遠(yuǎn)離長安的權(quán)力中樞。
鮮卑男子微微搖頭,幼紅薄唇忽而勾起,輕笑出聲…“當(dāng)年朕并未回答,但如今看來,你自己便成了太陽,足矣照亮世人。而你的月亮仍高懸空中,是你不敢采擷,便與你參商永離?!?p> “嘖,難道要我把你拉下皇位,關(guān)進(jìn)后宮?”
“……連狂言妄語都說得無精打采,鄭玄女怎不拿出對蘭陵王百分之一的熱切,同朕過招?”
頓了頓,他忽而瞇起深藍(lán)瞳仁,“你這下看穿鄭府污穢的一面了?寡人最擔(dān)心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