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龍腦香這一香料,邱茉很快就把要給三房交差的四時清味香研制了出來。照例是一次性賣斷了香方后,她將以前積攢下來的銀兩,只留下一成,其他全部都投入到蓬韻香鋪的擴展和運營中去了。
629年夏末長安東市
有了錢財和邱茉的制香實力做支撐,蓬韻香鋪的名氣逐漸在長安城傳播開來,不到一年的時間,它就成為了整個長安城炙手可熱的新興香鋪。邱茉所研制的春夏秋冬四季熏香、貴婦人喜愛的香膏香脂還有文人墨客們追捧的香丸等,更是火爆非常,供不應(yīng)求。
邱茉隔著幃帽,看著對面街蓬韻香鋪在東市的分店門前人來人往的景象,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直到今時今日,她才有了在這個時空中站穩(wěn)腳跟的感覺。
“娘子,我們不過去看看嗎?”雙菡跟在邱茉身旁,輕聲詢問道。
“不去了,東市往來的達官貴人挺多的,似乎用來停車駕的位置不太夠,回頭要記得跟賀叔和賀新說一下,看來要把邊上那塊空置的地也盤下來了。”邱茉自言自語地嘀咕著,便想轉(zhuǎn)頭離開了。
“娘子,等等,你看那是不是溫家的人?”雙菡突然一把拉住了邱茉的手臂,示意她回身看一下街道的對面。
邱茉扭頭看去,卻見到了幾輛裝飾簡潔但用料講究的車駕,正慢慢地??吭诹讼沅伒拈T口。她皺起眉頭仔細看了一會兒,其中一輛車駕的馭夫她認得,正是溫府的人。
邱茉停下了腳步,想看看是誰會從那車駕上下來,便與雙菡等在了原地。
“娘子,有人下來了!”雙菡低呼道。
馬車上緩緩走下來了一位體態(tài)豐腴、面色紅暈的婦人,她穿戴考究、儀表堂堂,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邱茉并不認得這位夫人,只猜想或許是溫衛(wèi)行家中的長輩吧?,F(xiàn)下的大唐雖然是鼓勵男女戀愛自由的,邱茉與溫衛(wèi)行之間的故事也在街間坊里被文人雅士青蔥女娘口口相傳,津津樂道。不過邱茉還是覺得難為情,不想在這樣不正式的場合下獨自一人與溫家的長輩碰上。
“話說這溫郎君到底是怎么想的,娘子你都跟他識得都快三年了。怎地也不考慮一下上門提親的事……”雙菡悄聲嘟囔著。誰都看得出溫三郎是打心里喜歡自家娘子的,不過怎到現(xiàn)在也沒有個進一步行動,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死了。
邱茉瞪了她一眼:“多嘴!”
雙菡縮了縮脖子:“婢子知錯?!彼懔耍悴缓貌幌氤捎H的人不是溫三郎而是自家娘子呢,別錯怪了人家。
邱茉這才又看向了其他幾駕馬車的情況,只見陸陸續(xù)續(xù)下來了幾位貴婦人,一看都是高門顯宦家的夫人,彼此相互認識。邱茉便也不再久留,攜著雙菡繞開人群便離開了。
蓬韻香鋪內(nèi)專門招呼貴婦人的單間廂房內(nèi),兩位儀態(tài)端莊的夫人正在挑選著伙計端上來的香品。
“李夫人,這就是您要的夏季香丸“三清香”,春夏或夏秋交替之時,每日一丸放入香囊中隨身佩戴,可以清穢、清鎮(zhèn)、清蚊,故曰“三清香”。
蓬韻香鋪的伙計熱情地向眼前的這位貴婦人介紹著店內(nèi)為夏秋季推出的新產(chǎn)品:三清香。而她,正是現(xiàn)今并州都督李世勣的妻子李氏李夫人。
李夫人用手指輕輕捏起一枚香丸,放到鼻下輕嗅了一下。只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幽香氣撲鼻而來,令人神清氣爽。
“果然是好香啊?!崩罘蛉颂痤^說道。
“是的,我家店主說了,此香丸妙就妙在可隨身攜帶,待香氣減弱,再放至香爐蒸熏,還可以擴至全屋,佑一宅祛穢避蚊。”那名伙計答道。
“嗯,這倒比善春堂的驅(qū)蚊香還要略勝一籌了?!崩罘蛉艘贿呎f,一邊轉(zhuǎn)頭與身后另外一位夫人對視了一眼。
:“你先下去吧,挑好的香幫我們分裝好,送到各府門上,帳找隨我們同來的管事結(jié)就好。我們自己在這坐一會兒,待你這清遠香焚完再離去?!崩罘蛉朔愿赖?。
“好的,夫人請稍事休息?!蹦腔镉嫻Ь吹赝肆讼氯?。
待伙計將廂房的門掩上,兩位夫人便圍坐在屋內(nèi)的軟榻上閑聊起來。
“今日在香鋪中看見的那幾款香丸香品,竟真都是邱三娘子的手筆?”李夫人問道。
被她問道的這位貴夫人,正是剛才從溫府馬車上下來的那位夫人,溫府的主母,溫氏三兄弟的親母:喬夫人。
喬夫人端起茶杯啄了一口,然后向李夫人點了點頭,道:“據(jù)我府上管家所說,確是如此?!?p> “有趣?!崩罘蛉嗽缬卸動谏拼禾们窦叶颗c三房之間頗有些既合不來又離不開的關(guān)系,此刻眼前確鑿了這樁事實,她頓時來了幾分興致,“那邱家三房也由得邱三娘如此行事?”
喬夫人想了一想,說道:“許是現(xiàn)在還瞞著呢,也不知能瞞多久。不過他們即使是知道了想阻止,我家那三郎也不會對邱三娘子的事袖手旁觀的?!?p> 她緩緩地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臉上露出一絲嘆息之色:“邱三娘子也是不易,雖說她并未出面經(jīng)營,不過這蓬韻香鋪的合香現(xiàn)在在長安城是越來越聲名鵲起,恐怕被旁人發(fā)現(xiàn)也是遲早的事?!?p> 李夫人饒有興致地看著身旁的喬夫人。她兩人的夫婿皆同朝為官,一文一武,卻難得志趣相投性格相近,再加上溫衛(wèi)行又投到李世勣將軍門下學(xué)習(xí)兵法。一來二往,夫唱婦隨,兩家夫人自然也就走近成了好友閨蜜。這喬夫人性情溫和,待人寬厚,但同時也是一個有主見的婦人。所以才能在溫公被俘陰山,溫三郎受傷的那段時間里,獨立撐起整個溫家,幫助家族度過那段艱難的時光,這也是李夫人佩服她的地方。
但是,喬夫人對這位素未謀面卻很有可能成為三兒媳婦的邱家三娘子的真實想法如何?確實讓李夫人非常好奇。
“喬阿姊,那你覺得邱三娘做你三郎的兒媳婦,如何?”李夫人終是沒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直截了當?shù)卦儐柫恕?p> 喬夫人聽罷微笑搖頭:“我覺得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自己是怎么想的。”
李夫人眨了眨眼睛:“何解?”
“你也知道,我家老大勢必是要承繼溫家門楣的,他的婚姻自己做不了主。而老二,圣上施恩,也賜了御婚尚千金公主。老三是我與夫君的老來子,我內(nèi)心是希望他能與自己心愛之人在一起,而不是像大郎二郎那樣,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眴谭蛉苏Z氣淡淡地道,“只是,我家三郎內(nèi)心是怎么想,我這做孃孃的自然能看透,卻是邱三娘子心里怎想的,我看不清楚。”
李夫人恍然:“原來是這般緣故!”邱三娘子與溫衛(wèi)行相識也有近三年,馬上就到了要婚配的年齡。邱三娘的能力與獨立,僅看她如何與邱家三房周旋,如何將蓬韻香鋪經(jīng)營得如今這般紅火就能窺見一斑。只是溫家三郎并不是如老大老二那樣安坐朝堂的儒雅性子,他現(xiàn)在跟著自家將軍學(xué)武用兵,都是為了將來上陣殺敵的。如她這般身世和性子的女娘,是否是對三郎真心以待,又是否能像她和喬夫人那樣,愛溫衛(wèi)行愛到即使明知未來夫君有可能戰(zhàn)死沙場,也能執(zhí)意要嫁,現(xiàn)在都還是不清楚的。
“那還不簡單,我?guī)湍闳ピ囁辉嚕 崩罘蛉烁椅鋵⒎蛐瞿险鞅睉?zhàn)多年,早就養(yǎng)成了風風火火的性子,當即便拍案定論。
喬夫人有點擔憂地說:“那若是被邱三娘子發(fā)現(xiàn),恐會不好?!?p> “你放心!”李夫人胸有成竹地笑說,“我只是近身觀察,絕不會給你未來三兒媳婦設(shè)絆子的,哈哈哈哈?!?p> 喬夫人忍俊不禁,嗔怪似的瞪了李夫人一眼:“你呀,別忘了,你家兒郎還未娶媳婦兒呢,在此笑我?!?p> 兩位夫人相互打趣了片刻,待室內(nèi)幽香焚盡,便各自告辭離開,回自家府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