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的不巧了,只怕是叨擾了太子妃?!?p> 裴曦和站在殿內(nèi),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她急忙出殿,方見一位狐裘披風紅衣裙的女子款款而來,她生了一副好面孔,嫵媚的狐貍眼里噙滿笑意,扭著玲瓏身段到裴曦和身前行禮。
婀娜身姿一時讓裴曦和看呆了眼,沒料想世上還有這般風情萬種的女子,難怪會寵冠六宮。
她扶起云貴妃,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將她往殿里請。
“我本打算趁早來,可陛下下了早朝之后就宣我去御書房伺候了,這才等到現(xiàn)在趕來,太子妃莫怪本宮叨擾了你?!?p> 云貴妃說話當真是捏著嗓子,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讓裴曦和聽了直咽口水,害怕她下一秒就斷氣而死了。
“不妨事,娘娘來的正是時候?!迸彡睾捅M力表現(xiàn)的端莊大氣,她站的筆直,連微笑都是標準的45度,“娘娘可曾用膳了?不如留在東宮一起用膳如何?”
云貴妃笑的見牙不見眼,在殿里轉(zhuǎn)了一圈,聽到裴曦和邀她用晚膳,她又急忙跑過去拉住她的手道:“我已經(jīng)用過了,多謝太子妃的好意?!?p> “我來也并無它事,只是新得了一對玉鶴芙蓉雕,想著太子殿下大婚本宮還未曾送過賀禮,這不今日就把它們給帶來了。”
云貴妃一拍手,三兩個侍衛(wèi)就抬著一對鶴狀的玉雕小心翼翼地進來。
雕塑通體雪白無暇,觸感絲滑,想來是經(jīng)過數(shù)年打造而成,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玉,刀功細膩、行云流水,宛若天寶。
裴曦和愛不釋手,摸了一遍又一遍。
云貴妃見她喜歡,得意地笑道:“太子妃若是喜歡,這一對鶴就全留在東宮好了。”
“這怎么好意思,這玉鶴在大周想必再找不到第三只了,這般好物,我不敢都留下。”裴曦和笑著客氣幾句。
云貴妃拉住她的手,笑的爽朗,“不妨事,這本就是我娘家送來給太子殿下的,是我云家的心意,太子妃不必客氣?!?p> 搞了半天原來是走關(guān)系來了。
裴曦和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
“既然是娘娘的心意,我本該收下,可娘娘也看到了,如今的東宮滿滿當當,這玉鶴怕也沒個落腳之地?!?p> “更何況太子殿下并不愛玉,我身為他的妻,應當以夫君為主,不能因為自己喜歡就觸他逆鱗,還望娘娘看在我是個新婦的面子上,把玉鶴拿回去吧,也好讓我在東宮討個生計?!?p> 裴曦和流露出懇求的表情,看起來又可憐又脆弱。真像一個在后宮里討生活的女人。
云貴妃笑容凝固,她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裴曦和。想不通為什么剛才她還對玉鶴愛不釋手,如今又像厭棄它們一樣,要往外趕了。
話說到這份上了,云貴妃只好假善笑笑,“是本宮考慮不周,竟不知太子殿下不喜歡玉飾,讓娘娘為難了?!?p> 隨后,又差了兩三個侍衛(wèi)把玉鶴又給搬了出去。
玉鶴走后,云貴妃也沒有多待,扭著柳腰又款款走了。
……
黃昏將至,落霞灑滿金鱗。
京都城張街里,夜市即將開張,來來往往行人不斷。
幾個穿粗布衣衫的男子抱劍閃進了一家“福來酒樓”。酒樓喧嘩,男男女女猜拳賭注,吟詩唱歌,好不熱鬧。
一位長相嚴肅,劍眉星目的粗布男子徑直上了二樓某間雅房里,房中只坐著一位白衣少年,明眸皓齒,長相俊美無比,眼角一點淚痣,更添溫和。他正安安靜靜品茶,察覺到有人到來,淡淡朝屋外看了一眼。
“如何?”少年說。
男子跪地,“殿下,是臣無能讓那廝給跑了,還請殿下降罪?!?p> 雅房里的白衣少年正是太子。前些日子不久,周國邊境戰(zhàn)亂,一股名為“湘陽軍”的勢力拔地而起,趁混亂蠱惑人心壯大軍隊,收留流民為其所用,如今已將邊境四城收入囊中,是有起義造反的念頭。
剛好幾天前一位姜姓首領(lǐng)落在太子手里,幾番拷打才逼問出他們的軍隊已經(jīng)駐扎在了京都城,準備伺機而動。邊境一帶,曾是五年前閩南姜家的領(lǐng)地,如今姜氏族人再現(xiàn),太子不得不警示起來,今日丟下新婚妻子出宮便是為了捉捕叛軍。
沒想到他們消息還挺靈通,這么快就轉(zhuǎn)移陣地了。
蕭行之品了口茶,嘴角微揚,略有譏諷的意味。
當年皇帝心狠手辣,屠殺姜家人殆盡,卻還是有了漏網(wǎng)之魚,姜家最小的兒子,姜尚。
也罷,不急這一時半會,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去趙周兩國的邊境。
“你去告訴裴小將軍,讓他即刻出發(fā)去往北沅,免得讓那些叛軍與趙國牽上關(guān)系?!?p> 太子觀摩一盞彩雕茶杯,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語氣不容置喙。
粗衣男子名林雉,是太子的親信。他“諾”了一聲,詢問太子接下來該做什么。
他抬眸看了眼將暗的天色,淡淡道:“先回東宮,靜觀其變?!?p> 戍時三刻,蕭行之的紅鬃烈馬發(fā)出“吁”的一聲,揚起滿地摻著泥星子的雪。
宮道點了紅燭燈籠。每行一處,他的臉上落下一層陰翳,柔和的曲部線條被遮,隱隱漏出一雙陰冷的眼睛。東宮燈火通明,宮女們絡繹不絕,見蕭行之一身冷氣從外而歸,皆跪地而拜。
他進殿,一眼便看見了那個嬌小的身影俯在案前看書,兩雙葡萄般水亮的眼睛正呆呆地望著他,隨后漏出一個甜甜的笑,兩邊酒窩凹陷,可愛至極。
“夫君回來了,妾身為夫君準備晚膳?!?p> 她欲要離開,卻被蕭行之拽住了胳膊,說道:“不必麻煩,孤用過晚膳了?!?p> 他去解身上的玄色披風,長長的佩帶打成了死結(jié),怎樣解都解不開。心煩意亂下,動作更加粗暴。
“妾來幫你。”
一雙小巧玲瓏的手指勾住那一團疙瘩,蕭行之松開手,愣愣地打量美人。
她葡萄般水靈的眼睛認真盯著死結(jié),小臉皺成包子,緊抿唇大氣都不敢出。
小太子妃為一個死結(jié)為難的模樣當真有趣。
蕭行之沒忍住笑了起來。
身前的美人身影一頓,抬起懵懂的大眼睛望向太子,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
掂起的腳尖突然向右打滑。
裴曦和嚇了一跳,死命拽住那個打結(jié)的飄帶,認命般向地面上倒去。只是還沒觸及地板,自己就先跌入了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身前的男子小心輕撫她的背,溫聲道:“小心些?!?p> 她立刻起身,與太子拉開三米的距離,躬身施禮道:“殿下恕罪,妾無意冒犯?!?p> 裴曦和心怦怦直跳,忐忑不安地等待太子的懲罰。
高挑挺拔的少年注視著那位面紅耳赤的妻子,一時不悅地皺眉,“起來,孤沒怪你?!?p> 裴曦和呼了一口氣,還好還好,裴家差一點就沒了。
她謝恩之后,又將手搭上了那個死結(jié),還沒掂腳,身前高影就微微彎腰,以一個絕對適合的高度讓她為自己結(jié)帶。
裴曦和臉微紅,有些害羞。
蕭行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以后不用小事不必道歉,孤又不會怪你?!?p> 女郎微微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搭話間,死結(jié)終于得以解開。
裴曦和喚來宮女把披風給抱了下去,看了眼太子又迅速低下頭道:“妾服侍夫君沐浴。”
蕭行之愣了愣,笑著點頭朝暖房走去。
東宮的暖房和臥房分開,暖房向陽,整間屋子無論冬夏都有陽光。一進屋,裴曦和頓覺溫暖舒適,水汽氤氳,眼前浮現(xiàn)一層薄霧,仙氣飄飄。
她小心翼翼除去蕭行之的衣襟,蒸騰的水汽打濕她的青絲,蒸紅她的臉頰。她不敢抬頭,指尖輕輕觸過太子順滑的皮膚,驚起一身輕顫,羞澀萬分。
“今日可有人來?”蕭行之閉目躺在浴池里,水波蕩漾,剛好漫過他的脖頸,他只覺疲憊一掃而空,說話都懶洋洋的。
裴曦和挽起衣袖,胸前濕淋淋一片,隱隱顯出紅色的小衣,讓人有窺探之意。
“只云貴妃一人到訪,她還帶了一對玉鶴,潔白無瑕,好看極了?!彼虼?,話鋒一轉(zhuǎn),“只是妾沒收?!?p> 蕭行之睜開眼睛,看著嬌小的美人香汗淋漓,一身衣衫似水中浸泡過一般。他撐臂在浴池邊上,扶額笑道:“怎么不收?孤剛好缺一對這樣的玉飾放進書房?!?p> 裴曦和怔了一下,期期艾艾解釋:“貴妃說是家族之人所贈,我怕給殿下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就騙云貴妃說殿下不喜歡玉,讓她帶走了?!?p> 她小臉通紅,低眸又道:“若是殿下喜歡,妾明日去拜訪一趟云貴妃,看看能不能把鶴再帶回來?!?p> 剛說完,身旁的男子就低低輕笑了起來。
美人微微皺眉,不明白他為何又發(fā)笑。
突然腰間撫上蒼勁有力的手臂,裙擺似天女散花,向后一仰,她整個人都跌進了水池子里。
水汽氤氳,霧氣橫生。青絲鴉發(fā)間水珠閃爍,絲綢般的衣襟服帖地禁錮在姑娘玲瓏有致的身段上,紅綢花紋小衣一覽無余。滿屋的梔子花香沁人心脾。
“孤逗你玩的。”一雙粗糙的手覆上她的耳垂,溫熱的氣息噴灑鼻尖,“孤不要玉鶴,孤想讓你陪我一起沐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