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心

　　裴曦和臉紅似霞，泡在溫水里舒服的讓她軟了腿，嗚嗚發(fā)出幾聲哭腔，任由蕭行之?dāng)[布。

　　溫水蒸紅了她的臉頰，雪白的肌膚透出淡淡粉紅，就像點(diǎn)綴了千萬朵櫻花一樣美。

　　蕭行之纏繞她的青絲，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過幾日歸寧你自己去，孤有些事情不能陪你。”

　　本還瞌睡的裴曦和立馬精神，她瞪著圓溜溜的柳葉眼，委屈地挽留他，“可是別家的小娘子回門都有夫君陪，妾身作為太子妃若沒有夫君陪著回門是會(huì)被恥笑的，恐怕還會(huì)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說我們夫妻不合，對殿下名聲不好?！?p>　　還會(huì)連累我們裴家。

　　裴曦和眼眸氤氳，一副要哭的嬌羞模樣。

　　“夫君可憐，能否抽出一天時(shí)間陪陪妾身?！?p>　　她水蛇般纏住蕭行之的腰，柔軟的唇似有似無地擦過他的臉龐，什么嬌嗔造作她全來了一遍，奈何面前的男子只是親親她，不改其色地認(rèn)真道：“孤已經(jīng)做了決定的事情不能再改了?！?p>　　說罷，他推開裴曦和的身子，自顧自地從水池子里出去穿衣。

　　水汽朦朧，裴曦和哭喪著臉坐在池子里盯著那道挺拔模糊的背影看。她似乎都能想象到七日后京都貴女們傳她謠言時(shí)的模樣了。

　　#裴家嫡女嫁給太子后慘遭拋棄

　　#震驚！太子厭惡裴家而不愿陪太子妃回門

　　#心酸太子妃的回門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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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曦和潛進(jìn)水里，池子里咕咚咕咚冒泡，她嘆了口氣，只感心累。

　　七日后裴曦和歸寧之時(shí)，周國北沅，大雪漫天。

　　男子眉眼凌冽，身披黃金鎧甲，手握玄金寶劍。戰(zhàn)馬嘶鳴，身后是十萬戰(zhàn)士蓄勢待發(fā)，大雪深數(shù)尺，寒光照鐵衣。

　　他抬眸望向黑云壓城，深深嘆了口氣。

　　太子說的沒錯(cuò)，姜家舊部果真到了北沅，而且控制了北沅十郡，四十三縣，速度快如閃電，有摧枯拉朽之勢。

　　“將軍，攻否？”中將提醒道。

　　這是裴景和到北沅的第三日。接到太子召令那天，他便帶著裴家軍日夜兼程趕到北沅，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讓“湘陽軍”的人捷足先登了。

　　昨日太子趕來北沅下達(dá)命令，一月之內(nèi)必要攻下北沅。

　　此時(shí)正直隆冬，雪飄漫天，氣氛沉重?zé)o聲。

　　他抬手，豪聲道：“攻！”

　　剎那間，擂鼓聲轟鳴，鐵器碰撞，戰(zhàn)馬鐵蹄踏過萬千尸體。殘刀斷戟，橫尸遍野……

　　“殺——”

　　裴景和殺紅了眼，城門大破的那一刻他宛若天神降臨一般，高舉“大周”戰(zhàn)旗，策馬直入城中，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少年高昂的氣勢是英勇的劍，報(bào)國之心是抵御箭矢最堅(jiān)實(shí)的盾。士兵跟在他身后，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敗一個(gè)又一個(gè)叛軍，以一己之力，攻湘陽，奪北沅。

　　半月之后，湘陽軍潰不成軍，首領(lǐng)日夜兼程去閩南報(bào)信。姜尚得知北沅被奪，震怒，急招殘余軍隊(duì)火速撤退，回到邊境閩南。

　　北沅城破的那一日，大雪也停了。

　　周兵入城，街道空無一人，滿城瘡痍，斷壁殘?jiān)?p>　　裴景和駕馬駛于城內(nèi)，各家各戶門窗緊閉，兩三個(gè)人站在街道巷口的深處驚恐地打量他。他皺眉而過，可以想象那一扇扇窗后是多少雙偷偷觀察、又布滿恐懼的眼睛。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座斑駁的城，今日重回大周，百姓高呼“萬歲”，也終于有人記住了裴景和的名聲——大周的小戰(zhàn)神。

　　戰(zhàn)況結(jié)束后的小半月，太子先行回宮。天氣已經(jīng)臨春，東宮院落的海棠樹也發(fā)出了嫩芽。

　　蕭行之一襲白衣蟒袍靠榻而坐，墨發(fā)散腰長如瀑，殿里煙斜霧橫，宛若仙境。

　　他修長的手指撫過信身，眸子里顯出一抹淺笑，剛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就聽到殿外輕巧的腳步聲傳來，微微抬眸。

　　“夫君，過幾日寧怡公主的生辰宴父皇讓我來操辦，可妾身不知公主喜歡什么，想來問一問夫君?！?p>　　剛出浴的美人發(fā)絲帶有濃濃的梔子花香，月白色寢衣領(lǐng)口微張，露出一小段潔白的脖頸，她皎皎如明月之光，嬌嬌若菡萏吐蕊。裴曦和乖巧地站在太子身側(cè)，面露難色。

　　蕭行之拉起她的手讓其坐在了自己身旁，“寧怡雖是宮里年歲最小的公主，又得父皇寵愛，可對你這個(gè)皇嫂多有敬佩，索性不必太刻意，只要誠心足就夠了?！?p>　　裴曦和抿唇思考片刻，乖巧點(diǎn)頭。

　　兩人對視一笑，裴曦和這才注意到他手里一封藍(lán)色綢絲包裹的書信，看起來是親密之人所寫。

　　她忍不住好奇，問道：“夫君方才在看什么？”

　　“你阿兄寄來的信。”

　　蕭行之很大方地將信放在了她的手里，笑道：“你阿兄打了勝仗正問孤討賞呢。孤思來想去也不知該賞他些什么，太子妃剛好幫孤想想。”

　　小女郎認(rèn)真讀了信，字跡方方正正，果真是阿兄親筆文書。

　　“不必為難，阿兄是臣，殿下是君，為君分憂本就是我阿兄的職責(zé)，殿下不必將此時(shí)放在心上。”

　　她輕輕折信，目光不曾停留在蕭行之身上半秒，顯得疏離又陌生。

　　蕭行之挑眉，嘴角的笑意越發(fā)淡了，意有所指地說道：“你最近倒與我生分許多，不如成親時(shí)親近。”

　　他還有臉問？成親第一日就留下她一人去拜見皇帝，歸寧之人也是留她一人，害她被阿爹阿娘數(shù)落。

　　裴家人都以為她得罪了太子，苦口婆心地勸她千萬不能對太子耍小性子，不然全家沒命。

　　她謹(jǐn)遵父命，朝太子福了一禮說道：“殿下說笑，妾身雖是殿下的妻，但也是東宮的太子妃，以前是妾身不懂事才會(huì)失了禮數(shù)，還請殿下大人有大量別和妾身一般見識(shí)，妾身以后不會(huì)了再無禮了?！?p>　　他修長的手摩挲那雙皓腕，見她態(tài)度疏遠(yuǎn)端莊，不由心生狐疑，開口問道：“你還在為那日歸寧之事而生氣嗎？孤給你道歉，那日孤去了北沅，實(shí)在挪不開時(shí)間?！?p>　　裴曦和不語，沒想過他會(huì)道歉。

　　“孤前些日子新得了一桿紅纓槍很是趁手，裴小將軍問孤要了好幾天了，不如孤將那桿槍賞給裴小將軍如何？”

　　剛還在講兩人歸寧之事，怎么一會(huì)又跳到給阿兄賞賜的事情上了？

　　裴曦和不悅地皺眉，福了一禮沒好氣道：“殿下要賞什么殿下說了算，妾身一介婦人怎敢做夫君的主?！?p>　　一給好臉色就耍小脾氣的老毛病又犯了。

　　蕭行之單薄高挑的身影頓了頓，俊俏的臉上浮出一抹疑惑。

　　他的小太子妃怎么又生氣了？

　　“妾身體不適，先歇息了。”

　　燭火一瞬熄滅，殿里安靜下來。

　　蕭行之愣愣地望著美人的倩影，心中只覺有趣。

　　他這個(gè)太子妃人前乖乖巧巧，人人都說她端莊大氣，可對自己卻有使不完的小性子。

　　他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太子啊，從小到大還沒幾個(gè)人敢給他甩臉色。

　　月色漸濃，窗牖上投來的月光照亮了整個(gè)大殿。

　　裴曦和側(cè)躺在床帳上，身旁空無一人。殿里除了碳火的噼里啪啦聲就再也沒有任何聲音了。

　　她心中懊悔不該同太子說那些話。太子不比父兄，皇宮不比裴府，亂使小性子可是會(huì)死人的。

　　裴曦和有些郁悶，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正想掀簾下榻，腰上卻突然多了一雙大手將她緊緊箍在懷里。

　　動(dòng)靜一下就被凍住，連呼吸都停滯了。太子低眸，正對上那雙匆忙的眼睛，麋鹿一般的眼眸像看到獵人一樣神色匆匆，撲閃撲閃又懵懂無知。

　　蕭行之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你不是睡了嗎？”

　　“妾身本來是要睡了，可夫君不在身側(cè)一時(shí)又睡不著。”她含羞地勾住蕭行之的脖子，又道，“夫君以后可不可以多陪陪我，妾身現(xiàn)在在整個(gè)京都城都快成棄婦了。”

　　蕭行之大笑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假裝生氣道：“你就為了這事跟孤生氣？”

　　“不是，妾身沒有生夫君的氣，妾身只是想讓你多注意注意我，成親一月有余了，夫君陪我的時(shí)間屈指可數(shù)。而且，明明是夫君不陪我回門，受傷的明明是我，夫君還要賞阿兄禮物，根本就不把我放在心上?！?p>　　說完，裴曦和就后悔了。

　　兩人最多也就一兩個(gè)月的情分，若不是太子急需裴家兵權(quán)，皇帝又倚仗裴家，她估計(jì)連東宮的門都摸不到。

　　就這樣的交情，她竟然妄想太子把自己放在心尖上。

　　裴曦和暗暗罵自己一句癡心妄想。

　　蕭行之當(dāng)然不知道他的小妻子在想些什么，只調(diào)侃道：“還說沒生氣，小臉都?xì)夤牧??！?p>　　懷里人不想理他，將身子往后撤想離開他的懷抱。

　　他趕緊抱的更緊一些，妥協(xié)道：“答應(yīng)你就是了，怎么惱了還不讓人抱了?！?p>　　他親親小妻子的額頭，認(rèn)真又道：“孤是大周的太子，有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原諒孤，孤會(huì)盡可能抽出時(shí)間來陪你，之前欠你的孤也會(huì)給你補(bǔ)回來。”

　　裴曦和不說話了，任由他抱著自己。

　　他身不由己，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被迫嫁人，被迫端莊，被迫長大，被迫愛人……

　　這一切都只是因?yàn)樗张?，是一位女子?p>　　阿爹需要她去維系家族榮譽(yù)，她便要憑著一紙婚書嫁給太子；皇帝需要她去維系皇家的體面，她便要舍去孩子天性去變得穩(wěn)重端莊。

　　而她的夫君，一個(gè)工作狂……

　　裴曦和環(huán)抱住他的腰，心想，算了，看在你對我還算好的份上，我便同你相敬如賓的過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