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真以為他不知道,但當我看到他嘴角勾起的冷笑,心里頓時明白了,他早就有這個疑問,只不過是專門留給白仙來問。
換而言之,他其實根本不在意我跟老爺子熟不熟,他只在意我能不能平息白仙的怒火,或者把它糊弄過去。
如果不能讓白仙滿意,一切都是空談。
我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說道:“是從我爹手上學的,我爹是從老爺子那學來的,這事我認,但總不能因為這事就要了我的命吧?”
藥王菩薩依舊是那帶著回音的空洞聲音,說道:“就憑你姓王,就足夠死上一百回了?!?p> 我心說那姓王的可多了去了,你全都殺得過來?
但嘴上還是說道:“大仙高抬貴手,我從小就沒見過王世龍長啥樣,他為啥得罪您,我是一概不知。但我這次來,是真有要事,我供奉的仙家聽說胡太奶出了點事情,就派我過來打聽打聽,我不得已才來,不過是個跑腿的,您就行個方便吧……”
為了防止被打斷,以及為了避免沒有說話的機會,我好似說貫口一般,一連串說了一大堆。
藥王菩薩聽到‘胡太奶’三個字,終于有所動容,不再喊打喊殺,而是問道:“你供奉的是哪位?”
我當即回答道:“好叫大仙知道,我供奉的是胡太奶的親妹妹,胡倩。”
藥王菩薩反應平平,說道:“沒聽說胡太奶有這么個妹妹?!?p> “但確實有這么個事兒?!蔽疫B忙補了一句:“灰老太爺就能為我作證?!?p> 曾二郎笑呵呵的站在一旁,說道:“怎么扯上我了?我能做什么證?”
胡倩殘留的妖氣已經(jīng)用完了,我沒辦法再來一次,只能說道:“您可是瞧見了,那妖氣做不得假,我現(xiàn)在喚她不來,也沒辦法擠出妖氣了。”
藥王菩薩‘嗯?’了一聲,曾二郎只好點頭,說道:“確有此事?!?p>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
藥王菩薩不說話,就好似變回了一座普普通通的神像。曾二郎也不著急,就雙手叉腰站著,不出生催促,那模樣就像是農民在看地里長出來的莊稼。
從兩位仙家的態(tài)度,我能夠看得出來,胡太奶的狀態(tài)相當微妙,而且兩位仙家似乎并不愿意讓我見到胡太奶。
我心里忐忑不安了半晌,忍不住繼續(xù)說道:“白老太太,這事兒就是傳個訊,只要能讓我見胡太奶一面……”
藥王菩薩打斷道:“免談。”
曾二郎忽然當起了和事佬,說道:“要不這樣,我有個主意,咱倆擺兩桌,開個宴席,把能叫得上名號的都請過來,大家邊吃邊聊,事情不就打聽清楚了么?”
藥王菩薩還是那倆字:“免談?!?p> 她脾氣相當?shù)挠望}不進。
正當我琢磨著該怎么勸勸的時候,曾二郎又開口了:“哎呀,這可是正事,有急事,就不能通融通融?你這寥陽殿多少年沒進過外人了,就不能讓它熱鬧熱鬧嗎?別記著拒絕啊,你可得想好,胡太奶的親妹妹,化形了的,派了個傳訊的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p> 藥王菩薩沉默了半晌,最后‘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曾二郎拍掌大笑,對我說道:“你運氣真好,這事兒成了。小子,這可是天大的機緣,你可得把握住了?!?p> “什么意思?”我腦子還有些發(fā)懵,剛剛白仙抽冷子給我來那么一下,導致我現(xiàn)在還沒完全緩過神來。
“蠢!剛剛不是還挺機靈的嗎?”曾二郎笑瞇瞇的說道:“到時候請來的,都是五湖四海的仙家,說不定還有清風仙呢!到時候啊,你隨便跟那些個‘前輩’混個臉熟,被提點幾句,那不就是天大的機緣?!?p> 他這番話說得內容倒是挺善意的,但語氣卻充滿了森然的寒意,看我的目光也是不懷好意,就連臉上的笑,也是皮笑肉不笑。
根本無需他解釋,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凡席間有一個仙家戳破了我的謊言,我就會成為宴席上的下一道菜。
我咽了口唾沫,在灰霧的托舉下,身子緩緩落地,心里稍微恢復了一些鎮(zhèn)定,強笑著說道:“我自個沒臉沒皮上去搭話,豈不是討人嫌?到時候還得靠您幫忙引薦?!?p> 說完,我將那顆避水珠取了出來,悄悄塞進曾二郎的手心里邊。
白仙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難以打交道,曾二郎至少還能溝通,表面上還是向著我這邊的,雖然有些小聰明,但城府不深,把避水珠送給他,換個人情,再合適不過。
曾二郎臉上的笑容這才有了點溫度,他掂量了一下避水珠,將它收進懷里,說道:“你可別把我所說的‘天大機緣’不當回事……”
他一邊說,一邊走下三十三重天的石梯,等走下來之后,只聽他說道:“你也不想想,我那村子那么大的地界,為啥非要在這寥陽殿開宴?”
我一點就透,說道:“因為在寥陽殿開宴是有啥好處是嗎?”
曾二郎笑容越盛,說道:“此宴名為‘天仙宴’,赴宴均是各路仙家,我且問你,天仙都吃些啥?”
我腦海里邊下意識冒出諸如‘蟲子、老鼠、青蛙、活珠子’之類稀奇古怪的東西,但轉念一想,恍然大悟道:“吃仙桃?”
曾二郎笑著說:“這地上哪來的仙桃給你吃?不過樹精的瓜果卻少不了。寥陽殿別的沒有,就是天才地寶多,隨便一道上桌的菜,都是凡人終其一生求之不得的仙藥。更何況,每次開宴都會有一道‘頭彩’?!?p> “什么頭彩?”我雖然不太關心,但還是順勢問了一嘴。
“就是連仙家都覬覦窺伺的東西,要么是靈器,要么是丹藥,總之白仙死要面子,能放出來的頭彩,都是當世珍寶?!?p> 曾二郎說完,還故意帶著慫恿的語氣補充了一句:“要知道,只要是宴會上的人,誰都有機會去爭頭彩,就看運氣好不好了?!?p> 我訕笑一聲,說道:“這頭彩還是非您莫屬,縱觀天下英雄,論智謀、論神通,有幾個比得上您?”
曾二郎大笑:“那是那是,你小子還是挺會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