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嬤嬤見劉夫人向方氏道歉，只字不提紅綾被打的事，還說要讓荀老爺做她的通房丫鬟，不禁為紅綾捏了一把汗。紅綃這一次被人揍了一頓，不但顏面盡失，更是身受重傷，如果不能跟著荀公子，她想要再找一個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金嬤嬤嬤是個聰明人，在方氏身邊伺候了大半輩子，知道自己說不出話來，卻又擔心方氏會被劉夫人的三寸不爛之舌給忽悠走，把紅綾給忘了。表面上是給方氏倒茶，實際上卻是在提醒方氏，別忘了她的洪菡。
“我覺得彩鸞挺好的，既然如此，我們就把她送到主子身邊，讓她當主子，等她有了孩子，我們就可以當主子了?！?p> 方氏終究還是沒有把紅綾給忘了。一旁的金嬤嬤也是一臉的苦笑。這一刻，她不禁有些懊悔起來。原本，她是想要為自己的女兒出謀劃策，可現(xiàn)在，卻被荀夫人一句話，給破壞了。金嬤嬤可不敢跟方氏說，等她病好了，她就把她納為妾。至于此時還臥床不起，不知能好到哪一步的紅綾。至少，住在客棧里，也是一條生路。只能見機行事了。
荀家老爺子的好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水畔居。
昨日奴婢來看紅綾的時候，她還在床上躺著。據(jù)說，她被帶回府后，昏迷不醒，還是金嬤嬤找夫人要了一株人參，才把她救活的。
“奴婢一看，下半身已經碎成了一片一片。這么好的姑娘家，將來……我聽說，大夫人身邊的丫鬟，都是伯爵府上的丫鬟，最擅長的就是這種事。紅綃還告訴婢子，她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不想就這么莫名其妙的死去，所以才會拼死辯解。”
“荀夫人這次也是栽了跟頭?！丙溠繃@了口氣。
“沒想到紅綾也有如此剛烈的一面?！避髑淙靖锌?。至于荀夫人，荀卿染雖然沒有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但對荀夫人的了解卻是越來越深。第一次，荀夫人跟方氏為了梧桐院中的歸屬，看似并無矛盾，可也說明荀夫人并不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兒媳。后來荀夫人為了巴結荀淑蘭，故意刁難她，荀卿染就知道她是個什么德行都不顧顏面的人。只不過，當時她被欺負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庶女，如今被欺負到了方氏身上，不被欺負才怪了。
不過，劉夫人那么圓滑的人，怎么可能會有這么一個女兒呢？看來這世上的事情，還真是千奇百怪。
第二天，方家的管家便將一張用金絲繡成的紅色請?zhí)f了上來。原來是侯方信在定元國的壽宴上，邀請了荀家的人。方信風華正茂，不但得了爵位，還掌握了實權，他的壽辰當然是人滿為患，所以才會抽出一日，專門用來款待親朋好友。
這一天，所有人都穿得整整齊齊。荀大老爺、荀老爺、荀君暉三人一人一輛，方氏與荀夫人一人一輛，荀卿染與她妹妹一人一輛，再加上其他下人，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定遠侯府。
女眷的晚宴在定遠侯府后花園里的臨芳樓中，等荀家人趕到時，這里已是座無虛席，自然是一番客套。大部分人都認得。首先是曾夫人和她的兩個閨女，劉夫人帶來的依舊是劉瀲，只是劉瀲旁邊多了一位中年女子，也就是劉瀲的生母，荀夫人叫她三嬸。這一次齊家來的，除了齊二夫人之外，還有之前在齊家有交集的姑娘們。
過不多時，方大婆婆乘著一頂軟轎走了進來。
“儒兒最近身體不太好，大夫人在家伺候，所以就沒有過來。大太太的娘家有要緊的事情要去照顧，三嬸子也跟著去了?！饼R二嬸把齊家人沒有來的原因說給方大老太太聽。
方大夫人好像比上一次見到時更消瘦了，眼底有一塊烏黑的淤痕，連胭脂水粉都遮不住。她看起來是真的累了。跟長老們打了個招呼后，林夢雅就告辭離開了。方大夫人離開的時候，囑咐了三夫人一句，讓她代自己接待來客。三媳婦兒笑嘻嘻地答應了，她今天穿得特別漂亮。他忙得不亦樂乎，跟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打著招呼，贏得了不少人的稱贊。
待會兒設宴，那就更不用說了。荀卿染并沒有清點每一道菜的數(shù)量，等所有的菜都端上來時，眾人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臨芳閣前，已經搭好了一個臨時的舞臺。三太太見酒席收了，果茶都放好了，便取了戲本，先說齊二太太，再說到戲本。
臺上唱得正起勁，臺下的夫人們卻是議論紛紛。
“哎，小新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齊二夫人壓低了聲音道，“這是個大侯府，我在外面也有很多事要做，沒有一個得力的主母，怕是會讓人覺得難堪，到時候我也會覺得麻煩?！?p> “他曾經是多爽利的兒子，現(xiàn)在卻是這樣。若是能托個福，讓她好好照顧身體，說不定就好了?！狈绞险f道。
“我跟夫人都勸過你，讓你放手，好好休息。她想要用武力，卻被拒絕了……再說了，她也不能把自己的事情交給別人。只可惜，宗哥還年輕，如果他再大上幾歲，我就把他許配給他，讓他妻子學習打理家務，有嫂子幫忙，那就更好了?！?p> “我覺得我們等不了那么久了，曾夫人……”
三人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曾夫人已經不在了，就連曾家的兩位小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臉懵逼的三人。荀卿染正在跟齊婉麗他們聊著天。他這才發(fā)現(xiàn)，劉瀲，齊婉容，荀淑芳，荀淑蘭，都已經離開了，就連負責招待客人的方家三夫人也已經離開。
“哎，五姐姐呢？”容云暖從床上坐了起來，四處看了看。
“我剛才聽五妹妹說，南安國送來了兩只仙鶴，就在侯府謦園里。一塵不染。五妹妹可曾見過那只仙鶴？”顏明月問道。
“走吧，我們也去看一場，我都快看得昏昏欲睡了。”容云暖說道。
除了荀淑芝之外，其余的人都是一臉的平靜。齊婉煙卻是如癡如醉的看著這出好戲，在舞臺上開心的時候，她也會跟著開心的笑，哭到最后，她還會擦掉自己的眼淚，完全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荀卿染帶著齊婉麗，容云暖，顏明月，還有齊二夫人，還有方氏，都去了一趟。
“你去找兩個侍女，讓她們給你帶路。雖然是在別的地方，但不要亂跑?！饼R二夫人叮囑道。
方氏沒看到荀淑蘭與荀淑芳，對荀卿染道：“你去找你大姐與四姐，告訴他們，不要亂跑，等會看完了，就趕緊回去?！?p> 四人應了一聲，吩咐方府的婢女帶路，出了林芳閣，出了院落，過了一條長廊，過了一道月洞，就是一座寬闊的院落，四周都是長廊，東西南北都是垂花的大門。
“往東是新苑，四邊都是大夫人的院子，往南是侯爺夏日里最愛去的竹園。”帶路的侍女說道。
他們剛要向東而去，卻看見曾靜從南邊的垂花門里沖了出去。她低著頭，走得近了，見著一個人，頓時一怔，一咬牙，連招呼都沒打，就向西邊奔去，入了垂花之門，轉眼就消失了。
“那不是曾靜嗎，她看起來很安靜，沒想到她跑的這么快！她手里拿著一件五顏六色的漂亮東西。為什么看見我們都要逃啊？”容云暖道。
“這是你應該做的，你少說兩句?！饼R婉麗暗中拉了扯容云暖一把。
在侍女的帶領下，一行人往東邊的馨園走去。果然有兩只仙鶴停在湖邊的淺水區(qū)。這只仙鶴顯然是受過訓練的，所以并不懼怕任何人。它們肆無忌憚地拍打著翅膀，互相撫摸著。
容云暖道：“那可是一對鴛鴦?！?p> 荀卿染等人哈哈大笑，對著容云暖冷嘲熱諷了幾句，直到看完了那只仙鶴，他們才緩緩離開了花園。一進門，就看到荀老太太正在廊子里四處看著，一副著急的樣子。
“三姐？那就好，來來來，嫂子有話要跟你說?！?p> 荀夫人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在荀卿染還沒靠近她之前，她就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荀卿染的胳膊。
“兩位小姐請回吧，我有些事情要跟三姐姐說?！避鞣蛉丝粗R婉麗和她的家人留在這里，笑著說道：“你不用擔心，我馬上就把你接回來?！?p> 說完也不等眾人回答，直接牽著荀卿染的手，穿過走廊，來到院子里，在一根藤蔓上停了下來，松開了荀卿染。
荀卿染吃痛，眉頭一皺，他的胳膊上，赫然出現(xiàn)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荀夫人已經笑開了花。“四姐姐剛剛失足落水，衣服都濕了。她年幼，臉皮薄，不敢露面。”
荀卿染這才發(fā)現(xiàn)，這藤架竟然是用木頭搭建而成，上面長滿了藤蔓，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房子，里面還有幾個房間，還有幾個房間。荀老太太所指的那一面，就是內室了。
“四姐是夫人最疼愛的人，這一點，三姐你也知道。再說了，你是她的姐姐，要不你把這條裙子給她？”
荀卿染透過門簾，隱約看到里面站著一個人。
只是，讓她去跟荀淑蘭交換衣裳，這荀夫人也是夠霸道的。荀淑蘭不能穿濕漉漉的衣裳，她能嗎？而且，每個人的貼身侍女，都帶來了自己的衣裳，最起碼，也會有一套換洗的衣裳。荀夫人方才在走廊里來回踱步，不就是因為荀淑蘭的衣裳嗎？那你為什么不讓人把衣服和背包拿來？
“嫂子，我比她高出一個頭，她怎么能穿我的衣服？你跟我姐姐身材相仿，應該是四姐姐的。”
“四姐，你那條裙子就行了，長點也行，再高點就行。三姐姐，若是讓夫人知道你不肯給四姐姐一件衣裳，豈不是要……”荀夫人怒目而視。
荀卿染低著頭，心中暗笑，這小子還真以為自己會被他盯上，他只是不想跟他硬碰硬而已，真要打起來，他還不一定打得過呢。
“誰要換衣服？”就在這時，容云暖從外面走了進來?！笆缣m妹妹跟我身高差不多，要不我就將這件衣裳給她，你讓我的丫鬟們拿些衣裳和包袱來，我走了這么久，腿都疼了，就在這里休息吧?！?p> 荀夫人似乎也沒有料到容云暖會在這種時候過來，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難堪起來?！安挥昧耍萁憬?，你就穿三姐的衣服吧?！?p> 一道淡淡的聲音從藤蔓帷幕后傳來。
荀卿染一把抓住了容云暖的胳膊，笑瞇瞇地說：“你這小子，還沒走多遠，就說出這種話來。你要的不是這個，你跟我一起去，把她的衣裳和包袱拿過來。”
荀卿染說話間，連荀夫人的臉都不敢去看，一把拽住容云暖，兩個人原路返回，很快就跟上了顏明月和齊婉麗。
一群人有說有笑的，剛走到臨芳閣的院子里，身后就有個小丫頭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溺水了?！?p> 齊三太太一聲尖叫，臺上的鑼鼓一停，整個臨芳閣的人都站了起來。
“溺水的人是誰？在那里？”方三太太急忙喚小婢女去問。
“三媳婦兒，我不知道她是誰，也不像是我們府上的人，你看她的衣著，也不像是我們府上的人?！?p> “啊?”所有人都是一愣。
齊二房的原因是齊婉容沒了，荀淑芳、荀淑蘭沒了，方氏沒了，劉家的二房也沒了，劉瀲也沒了。聽說這些人都要去馨園看仙鶴，馨園就在一處湖邊，這些人自然是忙不過來的。
三奶奶扶起二夫人，讓她在前引路，大伙兒跟在后面，浩浩蕩蕩地往新園去。
到了院子里，為首的侍女并沒有往東邊走，而是往南邊的一扇垂花門走去。
“你是不是傻？新苑不是在那里嗎？竹園是侯爺平日里住的地方，除了她之外，誰也不能進去。再說了，哪有親戚的女孩子，跑到侯爺休息之處去的?！?p> “三奶奶，她就是在這里溺水而亡的?！?p> 三奶奶一怔，不情不愿地說道：“侯爺?shù)幕▓@里，確實有一片湖泊，與馨園相連。我們要等他回來，才能進去。”
齊二位夫人，方氏，劉夫人三人，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了，還沒有看到女兒的身影，心中更加著急，怎么可能再等下去。
“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有些事情，還請侯爺不要介意?！比珶o奈地說了一句，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進入了竹園，沒有人阻攔。
荀卿染看到花園中種滿了竹子，而在不遠處，還有一座竹屋，竹屋前有一個小池塘，池塘旁有幾個老嫗，正拿著一根竹竿，在池塘中撈著什么。
有個老嬤嬤跑來報告，說尸體已經打撈出來了。
“我認不出來，這位小姐衣裳華貴，不是我們府上的人?！逼抛拥?。
所有人都沖了過來，齊二位夫人與方氏同時吐出一口濁氣，劉位夫人捂著心口慘叫一聲，劉三位夫人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跟在他們身后的荀卿染等人看到這一幕，多少也能猜到一二，顏明月想要看，卻不敢，容云暖與齊婉麗則是一臉的羞澀，荀卿染則是一臉的驚恐，伸長了脖子往里看。
劉瀲躺在床上，披頭散發(fā)，已經沒有了呼吸，上身是一件粉色的立領，緊緊地貼在她的身上，而她的下身，則是一條繡著金絲的長褲，淡紫色的長裙，已經不翼而飛。
荀卿染想起劉瀲身上那件淡紫色的長裙，便想起了她身上那件淡紫色的長裙。容云暖也說過，她跟劉瀲穿的是同一件衣服。仔細一看，又是另外一回事。劉瀲的綢緞上只有一朵牡丹花，而荀卿染的綢緞上，則是一朵正在嬉戲的牡丹花。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也太粗心了吧，居然一不小心就掉進了水里，姐姐?！避鞣蛉瞬恢缽哪睦锩傲顺鰜?，看到劉瀲的尸體，抱著劉夫人痛哭流涕。
劉三太太暈了過去，也不知道三太太給她喂了什么藥，她醒來后，立刻撲在劉瀲的尸體上，哭喊道：“我的閨女，我的柔兒，你怎能如此狠心，拋下我一個人獨自離開？你真是個沒良心的孩子，你讓我怎么辦？”
荀卿染聽齊二夫人對方氏的竊竊私語，這才明白，劉三夫人是個寡婦，獨生女劉瀲，兩人相依為命，住在了伯爵府的大房里。
容云暖像是被這一幕勾起了回憶，哭得梨花帶雨。齊婉麗和顏明月連忙拉住容云暖，想要讓她冷靜下來，可就在這個時候，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咦，這是怎么回事？”荀卿染身后，荀淑芳突然冒出來，朝劉三夫人的方向望去。荀卿染見狀，連忙退到一邊。為荀淑芳騰出位置來。誰知荀淑芳單手一按，荀卿染一個沒站穩(wěn)，一個趔趄，連滾帶爬地往前沖去。
“哎呀，三姐，你這是在打架嗎？”荀淑芳沒有責怪自己是故意推開她的，而是若無其事的埋怨了一下荀卿染，然后就往方氏那邊走去。荀淑蘭同樣與方氏并肩而立，正在與方氏交談。
“不要動我的女兒，任何人都不能動她。”
荀卿染忽然覺得自己的腿被人拍了一下，下意識往下一瞧，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劉瀲尸側，一條玉足還踏在劉瀲的衣服上。劉三夫人還在發(fā)呆，一只手抱著劉瀲的尸體，另一只手則是拍了拍荀卿染的腦袋。
荀卿染心中一緊，連忙收回自己的腳，可是劉瀲的衣服上，卻多了一個腳印。荀卿染來不及多想，連忙蹲下身子，掏出一塊帕子，將劉瀲的衣服給擦了個干凈。
荀卿染這么一動，劉瀲穿著的袍子頓時被扯開，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上面還有一片淤青。
荀卿染目瞪口呆。
“劉三娘子，我看劉小姐并沒有溺水?！?p> 荀卿染本想對劉三娘子說幾句，但轉念一想，又不敢多說。如果說劉瀲是溺水而死，那還好說。但如果是被活活勒死的話，那就麻煩了。劉瀲不應該出現(xiàn)在方信的院子里。結果到了這里，卻被人勒得只剩下一條褲子。在如今這個時代，一個姑娘在一個男子的花園里只穿了一條短褲，這意味著什么？
但是一個女人，卻不能就這么莫名其妙的死去。
荀卿染握住劉三太太的手，輕聲道：“太太，你也別太難過了?！彼麑⑻氖?，放在了劉瀲尸身上?！澳憧?，劉妹妹都這樣了，她肯定是不想讓你難過的?！?p> 劉三娘娘的目光，落在了劉瀲尸身上。
荀卿染刻意壓低了劉瀲的身高，讓他臉上的淤青更加明顯。她要劉三夫人親眼看看，只要不是個笨蛋，都知道這是個什么東西。至于下一步該怎么做，則由劉三太太做主。
劉夫人愣了一下，摸了摸臉上的淤青，這才回過神來?！拔业纳系郏钦l？
這聲音，就像是一道焦雷，在眾人耳邊炸響。一些人上前，一些人后退。
“三嫂，你可不要亂說話，這可是侯府，怎么可能會有人對瀲兒下殺手？三嫂子，你一定是被打擊得失去了理智?！眲⒎蛉藴惲松蟻?。
荀卿染剛要起身，卻見劉瀲握緊了雙拳。
“劉三娘娘?！?p> 荀卿染正要讓劉三娘子給劉瀲檢查手臂。這時候，方家三太太已經上前，單手將荀卿染扶起來。
“小妹，你小小年紀，倒是有幾分魄力?？熳?，這里不是你應該呆的地方?！闭f完，她讓身邊的侍女將荀卿扶到一旁，自己則跪在了劉瀲的身邊。
劉三大娘哭了一陣，再次昏厥。經過一番商議，他們將劉瀲的尸體包好，又用布袋將劉三夫人背在背上，然后徒步走了進去。
“正如劉三姑娘所說，我也做不了主。這件事情，還得看侯爺和嫂子的意思。有好幾個老人家在，大家也好商量商量?！比徽f，一行人便去了方大太太的院子。
荀卿染、容云暖等人跟在她身后，荀夫人正坐在劉三太太的懷里，小聲安慰著劉三太太。三媳婦跟齊二夫人母女倆聊了一會兒。方氏也聊了一會兒。于是上前牽起荀老太太的手，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就把其他人都扔在一旁，自顧自地聊起天來。
到了方大夫人的住處，才知道方大夫人聽到這個消息后，已經暈了過去，至今未醒。
曾母領了兩個閨女，在方大奶奶跟前接待客人。
“劉小姐，你一個人來竹園做什么？若是別的地方走錯了，也就算了，可劉小姐每天都帶著劉夫人來看望侯爺，把整個侯府都逛了一圈，怎么可能會走錯？再說了，侯爺剛剛在酒宴上喝醉了，還在竹園里休息了一段時間。那扇門，一直都是緊閉著的。劉姑娘怎么會到這里來？劉姑娘，你的裙子呢？我看還是算了吧，你不提，我也不提。她一家人嫌棄自己的名聲，自殺了，侯爺和夫人都是善良的人，不會計較的。在這里大呼小叫的，到底是誰丟人？”
齊二位夫人一聽這話，立時把荀青然等人送進了廂房。
荀淑芝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荀淑蘭卻是一言不發(fā)，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唯獨荀淑芳，卻是若有所思，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曾寧焦躁不安，來回踱步，而曾靜，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安靜地靠著椅背。
荀卿染盤膝而坐，腦海中，卻是在飛速思索著。她想起了酒宴上那些提前離席、不知去了哪里的人，想起了曾靜，想起了荀老太太提出的莫名其妙的要求，想起了藤簾后隱隱約約出現(xiàn)的身影。那一聲虛弱的“嗯”，那一聲傳話的侍女，那一臉震驚的三夫人，那一件不見了的紫花長裙，那一道淤青，那一雙呆滯的眼睛，還有那一道深深的痕跡，那一眼看不見的劉瀲，那一身紫紅色的長裙，還有劉瀲那一雙沒有焦距的雙眼，還有荀夫人，荀淑芳，荀淑蘭，齊婉容，在發(fā)現(xiàn)了劉瀲的尸體之后，一個接一個的冒了出來。
好像少了點什么，但又好像多了點什么。就在荀卿染以為自己抓到了重點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劉三太太扯著嗓子，破口大罵：“你，你非但沒有強|暴我的女兒，反而將她活活勒死，丟入湖中?；熨~東西，把我女兒還回來?！?p> 劉三夫人此言一出，大廳中頓時一片寂靜，房間中也是一片詭異的安靜。荀卿染目光一掃，便見到曾靜面若死灰。
“我姐夫才不會做這種事！豈容他人污蔑?！痹鴮幫Ｏ履_步，一跺腳，也不管外面的侍女如何勸阻，徑直向外走去。
曾靜握緊了拳頭，咬了咬嘴唇，遲疑了一下，也跟著走了出去。
荀淑芳看向荀淑蘭：“我看夫人的氣色似乎不太好，要不我們一起去看看？”說完便帶著荀淑蘭往外走。
荀卿染起身，緊隨其后。她也很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讓劉三夫人這般抱怨。
只見里面燈光明亮，兩旁的椅子上，已經坐了不少人。劉三夫人雙目赤紅，死死抓住方信的衣服，揚言要讓方信給劉瀲陪葬。
一旁的劉夫人也哭了起來，“可憐的嫣兒，本是為人家祝壽而來，誰知道人家竟起了歹心，還把你給害了。可憐的孩子……”
荀夫人也在一邊擦淚，一邊攙扶著劉夫人：“侯爺，還請您為小妹做主。”
荀卿染有些詫異，劉夫人和荀夫人的態(tài)度轉變得如此之快，劉三夫人這才恍然大悟。
方信皺眉道：“三夫人，你怎么能這樣？你的女兒被殺，此事蹊蹺，我一定會為你做主。但你如此不清不楚底的誣陷我，我就不跟你一個女人計較了，我只跟你舅舅說話?！?p> 一名身材消瘦，留著花白胡子的老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沉聲道?！澳阋粋€婦道，懂個屁！什么事情這么吵吵鬧鬧的？你們回去吧，我和侯爺會處理好的?！?p> “不行，我一定要讓他為我的嫣兒付出代價。你不要欺負我們這些孤兒，沒有瀲兒，我活著也是白活，你還不如掐死我算了?！?p> 荀卿染只覺自己的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再一看，原來是寶姐兒。
寶姐兒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掛著淚水。
荀卿染嘆息一聲，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讓人知道的好，不然也不會讓那些下人都退下。
“行，那我們就在那里稍等片刻，等你的侍女過來，我再帶你回去?！?p> 荀卿染抬手就要將寶娘子抱回自己的屋子。
“我是從那邊過來的，那個人，我看她不順眼。你是個好人。你隨我來吧，這些人真討厭。告訴我?！?p> 荀卿染遲疑了一下，他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閑逛的時候?？蓪殐簠s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一臉哀求。
“好吧?！卑材萋逄責o奈的點了點頭。
寶姐兒似乎生怕荀卿染逃走似的，一只手死死地拽著荀卿染，每隔一段距離，都會扭頭看一眼荀卿染?？粗荒樈辜钡哪?，荀卿染心中一軟。
這就是侯府的主宅，一間間的房子。寶姐兒把他帶到一個小包廂，包廂里的桌椅擺設都很稚嫩，一看就是給孩子們準備的。
荀卿染被寶姐兒拖到了小榻上，讓他坐下來。
“你跟里面的幾個妹妹，都是好人。寶姐兒閉上眼睛，從床上一躍而下，躲在了屏風后面。
荀卿染回過神來，連忙跑到屏風前，卻發(fā)現(xiàn)那扇狹小的門已經開了，哪里還有寶姐兒的身影？
荀卿染轉過身，走到那扇大門前，用力一推，那扇大門竟然沒有絲毫動靜。荀卿染苦笑一聲，想了想，轉身進了一扇狹長的大門，走進了一個不大的大廳?！皩毥銉?”荀卿染叫了一聲。左右看了看。只見正對著大廳的還有一扇掛著珠簾的大門，一股股清香從里面飄了出來。
荀卿染一步跨出，來到那道珠簾處。
“母親，你這是何必呢？這讓侯爺日后如何在人前立足！”
荀卿染的動作戛然而止。
“男人之間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別人只會說她是個妖精。以女婿的身份，應該不會有什么阻礙。娘也是為你好。宗哥將來要承襲爵位，寶姐和關哥都還年輕。你和公子雖然關系不錯，公子也是個重感情的人，可有了繼母，就有了繼父……”
“唉……”那人幽幽一嘆。
“我說的是有情有義的男子，可是我想起了你，等你懷中的新娘子，軟玉溫香，誰還會惦記著埋在地下的那一個？若是新來的有個兒子，看到侯府如此富足，難免會起了其他的心思。我總不能天天呆在這侯府，總覺得你們姐妹倆，雖非我所生，卻也是我一手帶大的，是我的掌上明珠。誰也不敢對寶兒他們不好。靜兒比較聽話，所以我才讓她跟在侯爺身邊的?！?p> “既然你這么想，那就算了?？赡赣H，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人心難測，我擔心公子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他只是想著，等她的地位不穩(wěn)了，他就會乖乖聽話。你們后院的那些姑娘，又老又弱，恐怕斗不過。好在，這位柳家的小姐，長得漂亮，地位也不低。可是，他的母親，卻是孤零零的，而侯爺，卻是權勢滔天。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得受著。而且還有一房的妃子在這里作對。到時候，她就會更加依賴我們，這是最好的辦法?！?p> “咳咳咳……”躺在病床上的人，開始劇烈地咳嗽，似乎要將自己的肺葉給咳出來一般，讓人心疼不已。
“小子，你，你為什么會吐血，老天爺！”
“母親，你的計劃很好。再怎么說，他也是個妾室，在這京中，他這個伯爵雖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好歹也是個勛貴之家，還是要面子的。劉瀲雖然死了，但好歹也是劉家唯一的女兒。如果她成了小妾，那她的幾個哥哥還有什么臉面見人，她的幾個姐姐在婆家的地位如何，她的女兒將來要嫁給誰，就算劉瀲肯，她的幾個哥哥也不會同意，如果她的幾個哥哥都同意了，那她在朝中的地位可就不一樣了。侯爺畢竟不是皇親國戚，母親，你這樣會害死我的?！?p> “不會的，我和你爹都是當官的，出了這樣的事，我們兩家都不會說出去的，我只是把她納為妾，給她一些補償而已。你還活著，他們柳家卻三天兩頭地帶著女兒來，他們能有多大的面子，受點委屈算什么？”
“母親，你設下陷阱就算了，為何還要殺了她？”
“不是，你不用擔心。她不敢。我只是讓她將劉瀲引到竹園侯爺房中，將劉瀲的衣裳打濕，再讓劉瀲脫掉衣裳，景兒便帶著衣裳逃走。我便去找劉瀲，讓他給我當小妾，否則，我便以她不守婦道，私會男子的罪名，對她大加指責。劉瀲只顧著哭，我見過她兩次，知道她心腸很軟。經過我的一番軟磨硬泡，她終于答應了。我讓她在那里等著，可是當我?guī)е业囊路貋淼臅r候，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死了。我真不知道，她竟然會如此的自暴自棄?！?p> “母親，你還是不明白，她沒有自殺，而是被人害死了?！?p> “你怎么會相信她的話？柳家的人這么說，無非就是想敲詐侯府。”
我派人去查過了?！?p> “什么？我離開時，她還安然無恙?！?p> “幸虧不是你！”床上那人沉吟了一下，道：“我知道了，母親，此事我們兩個人知道。否則的話，你很有可能會被扣上一個殺人犯的帽子，就算你能洗脫罪名，但是強行讓一個女人做小妾，這對曾家的聲譽可是有很大的影響。靜兒，你還是離她遠一點比較好。”
“這個，我覺得她挺好的，就把她送到了侯爺?shù)纳磉?，將來，曾氏和方氏……?p> “母親，有心機的人，多了去了。我們中了圈套，我大概能猜到，用劉瀲的性命，換取了什么。母親，你記得我說過的話，趕緊把那件衣服扔掉，不要再提結婚的事情。我困了，你可以走了。”
“嗯，我這就去?！?p> 荀卿染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心中暗暗盤算著，接下來要怎么做。
“三小姐，里面說吧?！?p> 荀卿染苦笑一聲，也只能慢悠悠地走了進來。方大夫人斜倚在床邊，望著林洛然。
“三小姐，你可聽見我們的話了？”
“怎么了？”
荀卿染來到方大夫人的床榻邊，落落大方地一屁|股坐到了繡凳上。
方大婆婆微笑道：“當年，侯爺在你們家吃過滿月，回來之后，格外開心，還教了我們兩個小把戲。我問他的時候，他說他見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女人，告訴我，你教給我的那些孩子們的待客之道，我的病已經好不了了，只是想要拖延時間，這一點，我和侯爺都知道。侯府必須要有一個主母，而這個主母，又不能有其他的主母。我這幾個孩子年紀還小，總要有人教導才行。我和侯爺都想要一個品行端正，品行端正的女人，我也想要一個侯爺喜歡的女人。”
方大夫人說到這里，臉上難得露出喜色，荀卿染也不插嘴，只是靜靜聽著。
“今日之事，你也親眼所見，也親耳所聞。柳小姐的死，跟我沒有關系。按理說，這件事情，應該保密才對，可現(xiàn)在，卻是被人給揭穿了。我要將侯爺，我的兒女，以及這座侯府，都交托給你了?！?p> 方大夫人起身，走到荀卿染面前，伸手想要和他握手。
“夫人，你以為侯爺對我青睞有加，認為我是一個可以讓你安心的后媽?？墒牵憔蜎]有想過，你送我的東西，我會不會喜歡嗎？”
“嫌棄？”
方大夫人怔了怔，隨即笑道：“你對侯爺和我兒子都沒好感嗎？侯爺雖比你年長，但你見過他的人，自然不會虧待你。將來你進了門，雖然只是個繼妻，可你若表現(xiàn)好了，侯爺自會賜你一個爵位。好妹妹，實不相瞞，你在尋家是怎么過的，從二伯母去參加宴會，卻沒有帶上你，我就能猜到。沒有人，能和侯爺相提并論。再說了，我看你和寶兒在一起，也不像是個鐵石心腸的人，更不會恨我的孩子。”
不嫌棄，并不意味著就要結婚。愛孩子的人，未必就是后媽。
“對了，你有一個很勤奮的弟弟。他笑了笑自己的年齡，正因為是庶子，所以要想跟他們平起平坐，就得付出數(shù)倍于常人的努力。如果你能嫁給他，他就能少受很多苦，而且，不管是當官還是結婚，對他都有很大的好處。你不為自己著想，也應該為他著想，這樣才能使你倆的處境發(fā)生變化。不要害羞，就我們兩個人在一起……”
“這位小姐，你的美意，在下只是領情而已。你說得對，但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希望能過得更簡單一些。至于我哥，我相信他能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而不是依靠別人，我們兄妹什么都沒有，就是有野心?！?p> “你以為我的家族很復雜么？呵呵，你一個黃花大閨女，什么都有，什么都有。但你仔細想想，就你們荀家這樣的世家，你覺得你會嫁給哪個小家族？”
荀卿染也知道這一點，可是，在侯府的婚禮上，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你生病了，太太，你的思想總是很悲觀的。依我看，你應該多保重身子，要為侯府著想，要為侯爺著想，要為你的兒女著想，你是最合適不過的?！?p> 方大夫人微微一怔，旋即冷笑道，“老身雖然有病，但從來沒有人敢如此直截了當?shù)鼐芙^老身?！?p> 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第一次。
“我知道，只要你想，你一定會想辦法讓我屈服的。但我相信，你是一個高瞻遠矚、睿智、仁慈的人，你請我來，是為了我們之間的友誼，而不是為了我們之間的恩怨。有句話說的好，一個人若是心存怨恨，對身邊的人來說，也是一件壞事?！?p> “無路可退？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方大奶瞪了他一眼。
荀卿染道：“在下可不敢糊弄你?！?p> 方大奶奶等了片刻，長嘆一聲，“算了，瞧你這柔弱的樣子，一遇大事就這么硬氣?！?p> 荀卿染起身道：“那就有勞夫人費心了?！?p> “你我本就是一家人，只可惜無緣，否則定能結為至交。以后，還請多多關照我的兒女?！?p> 荀卿染看著方大夫人蒼白的臉色，只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心中一酸。荀卿染心想，這位方大夫人，還真是矛盾啊。比如，當方大夫人說起方信跟她說過滿月宴上的事情時，她的神態(tài)和語氣，就像是在向荀卿展示她和方信的關系，讓方信對她沒有任何隱瞞。方大夫人被拒絕的時候，雖然有些生氣，但也不能確定，她在生氣的同時，還帶著幾分喜悅，幾分解脫。
“你出了這扇門，會有下人來接你的?！?p> 荀卿染福行禮，道：“娘子慢走?！闭f完，便離開了。
“三姥姥的親弟弟是云南的官員，這份福壽膏是我托了他才弄到的。等我想通了，想要離開，卻為時已晚……”
荀卿染微微一愣，隨即退了出去。出了門，便看到寶姐兒垂著腦袋，坐在一個繡凳上，旁邊還有兩個丫鬟。
寶姐兒眼眶還紅著，見荀卿回來，二話不說，從繡凳上一躍而下，進了方氏的屋子。荀卿染苦笑一聲，一個侍女走了進來，將荀卿染帶回了會客室。
除了方氏和她的兩個女兒外，其他人都已經離開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們這么久！”當著別人的面，方氏也不好對荀卿染發(fā)火，不過她的聲音還是很難聽的。
“回姑太太，是我們的三小姐，她讓我替她向三小姐賠罪，還想多留幾天，所以沒來得及通知。”
方氏立刻又高興起來，說沒事。
“夫人和幾位表妹，我這里有點事情要處理，就先走了?！毙P給方氏福了一張。一個下人迎了上來，在前面引路，方氏和荀卿染等人出了馬車。
天色已暗，但府邸內一片寂靜，只有一些燈火亮著。走出兩個院子，就見一間屋子里亮著燈，窗戶上倒映著一雙眼睛。
荀家大少爺、荀家大少爺和荀君輝，坐在最前面的馬車上，荀夫人想留下來陪陪劉夫人，只有方氏和荀淑蘭坐在同一輛馬車上。荀卿染和她的兩個妹妹，則是在另外一輛馬車上。方氏還沒來得及上馬車，就看到一群提著燈籠的人從遠處匆匆而來。
“我是老夫人派來的，她讓我?guī)е霉煤凸霉没厝サ摹！饼R攸說道。
方氏握住齊攸的手，感激道：“多謝老夫人關心?！?p> 方氏一上車，荀淑芳就先上了，荀淑芝緊隨其后。
荀卿染是最后一個上的，他一腳踩在凳子上，馬兒猛地一蹬，整個馬車都跟著搖晃了一下，荀卿染也跟著搖晃了一下。
“三姐，你要小心?！饼R攸提醒一聲，同時伸出一只拳頭，擋在了荀卿染的身前。
荀卿染一只手搭在齊攸的腕脈上，好不容易才站穩(wěn)。這條手臂，承受著她全身的重量，卻是紋絲不動。荀卿染由衷道謝。
“云暖姐他們怎么樣了？”她的女兒已經被秦夫人的人帶走了，容云暖哭得那么厲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好了。
“都很好?！饼R攸應了一聲，然后又補充了一句，“老夫人說了，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她那里坐坐?！?p> 荀卿染此時也上了車，聽到這話，不由回頭望向齊攸。在黑暗中，齊攸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眉心的一顆黑痣，讓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睛依舊是那么的深邃。不知為何，荀卿染總覺得齊攸看自己的眼神，似乎變得溫柔了一些。
到了荀宅，齊攸也沒有進屋，只是以在宮中當差為由離開了。荀大老爺一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急匆匆的跑到了自己的書房。荀君暉在荀君哲的召見下，商討進退之策。荀夫人和彩鸞還未歸來，荀老爺子便徑直前往后巷，想要見一見紅綾。
方氏回到自己的住處，整個人都懶洋洋的躺在床上，荀大老爺讓她一個人去見辛姨娘，她也沒說什么，只是讓荀卿染等人回去睡覺。
荀卿染也隨著人群往外走，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殘留的指紋，這才轉身往回走。從今日的情形來看，侯府里發(fā)生的事情，應該是有人在隱瞞。最終，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場對雙方都有利的妥協(xié)，真正的真相，只有少部分人知曉。不過，有一件事，她必須要確定。另外，如果誰覺得她是個可以隨便犧牲的人，那就一定要給她相應的報酬。
“夫人，有一件事情，不知要不要告訴夫人?！?p> 方氏原本懶洋洋的，聽到荀卿染的話，立刻挺直了腰桿。
“怎么了？”
荀卿染欲言又止，方氏卻是皺眉，擺擺手讓眾人退下。
“你倒是說啊?！?p> “夫人，今天是我多有冒犯。我要跟太太說一聲，你就在嫂子跟前幫我說幾句好話吧?！?p> “你怎么得罪她了？”方氏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是這樣的，我跟齊家姐妹一起去馨園賞仙鶴，剛出馨園沒多久，就在走廊上碰到了嫂子，她說：‘嫂子，你知道嗎？嫂子急壞了，拉著我就進了一間綠蘿房。嫂子說四姐姐的衣裳是濕的，叫我拿去給四姐姐穿。”
“怎么會這樣？胡說八道，淑蘭衣上哪來的水？”方氏氣急敗壞道。
荀卿染細細觀察方氏神色，“夫人所言極是，當日我并未見到四姐，只是從嫂子口中得知，屋內之人便是四姐。正好，喜歡看熱鬧的云暖也趕了過來。我看四姐姐一直藏在帷幕之后，不肯見我，想必她也不愿見外人。我趕緊拉著云暖，問四姐姐的下人要了衣服和包袱，又給四姐姐送了過去?？蓜偟脚R芳閣，就有下人來報，說這里發(fā)生了一起溺水事件。只是，當我再次看到你時，卻發(fā)現(xiàn)你身上的衣裳，并沒有被水浸濕的痕跡，所以，我便有些疑惑了。”荀卿染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緩慢。
“等等，”方氏叫住了荀卿，“你剛才說，你嫂子讓你把衣服脫下來，又說是為了淑蘭，你確定里面沒人？”
荀卿染點頭：“嗯?！?p> “剛才那個人是什么人，你看見了沒有？”方氏起身，來到荀卿染面前，怒目而視。
“會不會不是她？”荀卿染故意說了一句，眼看著方氏就要氣得七竅生煙，連忙補充道：“不過，她不讓我們進去，只能看到一個人。對了，他說了什么?！?p> “什么人，你能不能認得出來？”方氏焦急地問道。
“只是一個‘嗯’字，我也不知道是誰?！?p> 方氏垂頭喪氣地后退了兩步，重新在床上坐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我好像是觸怒了嫂子，嫂子著急，拼命的拽著我。夫人，你看，這個印子還在。從那以后，嫂子就再也不搭理我了，我現(xiàn)在真后悔當初為什么不把衣服脫下來，送給嫂子呢？嫂子這么急，肯定是擔心我們荀家的顏面?！?p> “為荀家爭光，太好了，太好了?！狈绞弦豢跉庹f了這么多，滿臉漲得通紅，捂著胸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小子，你說得對。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你嫂子的。不過，這事你可不許跟任何人說。”方氏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對著荀卿招了招手，神色溫和。
荀卿染忙不迭地領命而去。
第二日清晨，荀卿染還在睡夢中，負責處理后事的總管就來到了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