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不記得五月初五,那天那么大的雷?”
“當(dāng)然記得!那可是我平生見過最怪的天氣!”
“聽說那道閃電是神仙歷劫下來的,正好就打在洛城呢?!?p> “對,聽說陛下就是因?yàn)榕旅胺干衩鞑砒Q金收兵?!?p> “要是真的有神仙,我還真想看看長什么樣呢?!?p> “誰不想看看呢,聽說是個女神仙,那定然是美極?!?p> “聽說今天陛下回王都的軍隊就要經(jīng)過咱們這了,到時候咱們就能看到神仙了!”
“……”
他們在驛站休息了三日,做了一輛豪華馬車出來,車前是最白的五匹碧眼玉龍,那五匹馬的皮毛在日頭底下閃閃發(fā)亮。車是一個大大的環(huán)形圓臺,做了七層,一層比一層窄些,而第七層之上,是一個兩人寬的寶座,臺階和寶座上全鋪好了上等的白色狐皮,最頂上垂下來白色透彩的云紗,讓卿河在車上看起來飄飄渺渺,更添了一些神秘的意味。他們還給這車起了個名字,叫“白御塵”。
卿河最滿意的還是那把鋪了狐皮的椅子,坐著舒服些。
他們這些人只是一個小部隊,走得全是城里的平坦大道,沒有山路那樣顛簸。
渠川是他們到的第一個城池,卿河雖知道辛巳已經(jīng)將她到處宣揚(yáng)開來,卻也沒想到城門口已經(jīng)堵滿了人,擠得他們的小車隊根本前進(jìn)不了半分。
而這龐大的人群,全在白御塵停下來的時候噤了聲。
此時卿河在車上坐得板板正正,她還從來沒被這么多人正兒八經(jīng)瞧過,得裝點(diǎn)樣子。
辛巳在車旁,穿著玄色金邊蟒袍,騎著他的追風(fēng)馬。
迎面吹來一陣風(fēng),吹得辛巳的袍子獵獵作響,圈出他那勁瘦的腰來,也將車上的云紗吹開,露出卿河那張驚為天人的臉來。
這時,才有人跪了下來,“神女降世,天佑我東衡!”
接著又有三三兩兩的人跪下來,“神女降世,天佑我東衡!”
而正對著白御塵的那些人,也散到兩邊,讓出了一條路。
許多人雖也跪下了,卻沒有出聲——總是有人不信的。
卿河也知道,她這樣平淡的出場,起不了多大作用。
于是她偷偷從百寶袋拿出朝闌送給她的雨珠,還順便做了一個小小的結(jié)界,她要做最獨(dú)一無二的那個存在,才會有人真的信她。
第一滴雨落在渠川那干得灰黃的土地上的時候,人們還不敢相信。
滴答,滴答。
越來越多的雨落在地上,落在人們身上,落在他們臉上。
真的下雨了。
而那白御塵卻還是一塵不染,其上的云紗,還在隨風(fēng)飄飄揚(yáng)揚(yáng)。
寶座上的女子緩緩起身,赤著玉足,往下走了三階。
少女并未梳發(fā),臉上也未施粉黛,在這陰暗的天氣里,她的身上好像有著發(fā)光一樣的白色,風(fēng)從她后面來,吹得她的發(fā)絲和衣服輕輕飄著,吹得車上的狐貍毛也在她腳邊柔柔地摩挲著。
而她那張?zhí)熨Y絕色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只是一雙泛著藍(lán)色光芒的眼睛淡淡地俯視著這一切。
人們虔誠地跪拜他們的神女,再不敢有絲毫褻瀆。
白御塵就這么帶著它的車隊,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城池。
卿河也從一開始的正襟危坐,變成倚著,再變成半躺著,懶懶散散。
呼聲太小,她就做點(diǎn)小法術(shù),所有人對她的身份都深信不疑,而辛巳那雙狐貍眼里,早就裝滿了得意的光。
一行人在八月初八才到了王都——臨沅。
城門口又是浩浩蕩蕩一群人在等著,為首的是一黑衣女子。
卿河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女子的眼神并未在白御塵上停留,反而一直望著辛巳。
那姑娘柳眉杏眼,一副溫婉模樣,眼中又是焦急又是欣喜。而辛巳卻好像沒看見一樣,只隨著白御塵緩緩過街。
白御塵終于到了城門,那女子首先跪下,“拜見神女!神女佑我東衡,與天同壽!”辛巳這才瞥了她一眼。
浩浩蕩蕩又行了三刻鐘,才慢慢悠悠在一處殿門終于停下。
“神女殿”三個燙金大字,在陽光下格外晃眼。四周還有高高的圍墻將這座宮殿圍起來。
卿河依舊是那不著粉黛的瀟灑模樣,由著辛巳引著她進(jìn)門。
進(jìn)了殿門走十幾步,有一個大廳,大廳門外的走廊東西伸展,呈對稱姿態(tài),彎彎繞繞。
一條大理石鋪出來的主路將庭院一分為二,左邊是水,右邊是樹,中間夾著些巨石和花花草草。
水是大水池,樹是桃花樹。池里有許多紅白相間的錦鯉,游得很是快活。
桃花樹也不是一般高,只一棵樹,便有十余丈寬。
“傳聞這桃花樹活了成千上萬年,想著姑娘或許喜歡,我便將它弄到這院子來了?!?p> “我那里,也未曾見過這般高大的樹?!鼻浜涌粗@樹,有些似曾相識,隱隱約約記得三千年前,好像也有過這么一棵樹。
又過了許多亭臺花草,才終于到了屬于卿河自己的宮殿。
“我不知姑娘都有哪些愛好習(xí)性,便也沒將這宮殿多做安排,姑娘日后想如何裝點(diǎn),盡管吩咐下人就是?!?p> 他又帶著卿河朝南邊的王宮走,卿河還是順著辛巳的手下了車,卻見宮門外那城門的黑衣女子早早在那候著。
見到卿河,女子微微福了福身,“神女殿下?!鼻浜舆@才看仔細(xì)這女子的黑衣,是和辛巳的一樣,繡著金邊的,還隱隱約約有幾多亮黑色的牡丹花在上面開著。
卿河點(diǎn)點(diǎn)頭,笑著看辛巳,“這姑娘是?”
辛巳這才正眼看了看那女子,“這是王后,周氏郁婉?!敝苡敉裼蛛S之福了福身。
“我叫連昭,你和辛巳一樣叫我連姑娘便好。”
周郁婉點(diǎn)點(diǎn)頭,溫溫柔柔地笑著,“連姑娘。”
打過招呼,辛巳便繼續(xù)帶著卿河往前走,一一指明道路。
最后,也是最麻煩的,就是辛巳說還要為卿河組織一場祭天儀式,昭告天下,他們東衡的神女。
辛巳辦事沒別的,就是快,只三天就布置好了一切。
大清早他就帶著婢女,端著衣物,在卿河門口等好了。
卿河在睡眼朦朧中任人擺布,一站起身那頭上的首飾重得差點(diǎn)讓她重新坐回去,她當(dāng)場就不樂意了,卸下大半,只留下一根水晶磨出來的花簪。
那里三層外三層的衣也壓得卿河有些喘不來氣,她素手一揮,換上自己天界的一件白衣服,鞋子也不穿就走了,誰也不敢攔。辛巳早就去祭臺那邊等著了,根本不知道尊貴的神女殿下會給他帶去多大的驚喜。
成千上萬片白羽化作一片云臺,帶著卿河向祭臺飛去。
少女玉足踩在地面的那一刻,羽毛自行散開,又重聚,變成一個個光點(diǎn)在她偌大的裙擺之上織出一副萬鳥朝鳳的黑白畫來。她腳上那根紅繩也掛上了兩個清脆的鈴鐺,隨著她每一步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懼恳宦暥己孟裨谌藗兊撵`魂上敲著。
她臉上原本婢女畫的妝也全然變了樣子,只淡淡地描了眉眼,卻已經(jīng)是世間絕色。九十九階臺階走完,一國之君向她跪拜。
按理說她也應(yīng)該說些什么秉承天意,然后對天行禮,不過她想還是算了,除了朝闌,都不配。
辛巳也不強(qiáng)求,這小祖宗做的這些足夠了。
儀式辦的格外順利,舉國上下都是她虔誠的信徒。
終于卿河能好好休息休息。她每天就坐在桃花樹下運(yùn)功打坐,她確實(shí)喜歡那棵樹。
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了一個月,她的法力恢復(fù)了一成,她覺得她獨(dú)自出門應(yīng)該不是什么問題了,就打算過幾日啟程偷偷去西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