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洛城戰(zhàn)場。
天生異象,烏云蔽日。
密密麻麻的雷云聚集,再聚集,完完全全擋住了太陽。
厚厚的云層互相摩擦,響起一聲又一聲悶雷。
世界寂靜了一瞬。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天空,亮得人捂住了眼睛。
卿河和那道閃電一起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線里,急急下墜。
云層散開,太陽重新照在大地上。
饒是卿河拼了全力控制氣流,也只能減慢自己下落的速度,做不到在空中穩(wěn)住身形。
于是在她無心之中,整個洛城的地面都結(jié)了霜,天上也下起了冰雹。
她嘆息一聲,閉上眼,這一摔應(yīng)是免不了了。
“轟”的一聲,戰(zhàn)場中間被砸出來一個深坑,坑里的冰霜比周圍平地上的更厚,甚至還冒著涼涼的白煙。
士兵都不繼續(xù)打架了,紛紛圍上來,站在坑邊看著里面躺著的那皎若明月的女子。
卿河昏昏沉沉的,渾身都疼得厲害,她現(xiàn)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干脆就躺在原地不動,拿著朝闌給他的護身結(jié)界把坑圍住了,想著先在原地躺幾天恢復(fù)一下氣力再另做打算,然后她就真的躺著閉上眼睛開始調(diào)息了。
她甚至還在想,朝闌說的她要做的事都能是什么事,怎么就偏偏她一次兩次地隨便掉下人界來?
坑外的兵面面相覷,毫不意外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疑惑,幾個人互相用眼神挑釁,示意對方先下去。
還真有幾個壯著膽子的兵想下坑撈她,卻被結(jié)界彈開了,飛出去五丈遠,渾身都散架了。
遠處有一男子縱馬疾馳而來,看清狀況后迅速下令讓人把這個坑徹徹底底包圍住。
那人一身玄色鎧甲,臉上雖帶著塵和血,卻也擋不住一身英氣,那一雙淡茶色狐貍眼更是凌厲,讓他整個人都一股殺氣。
他仰頭看著對面城墻上方許久,那眼神里帶著的全是勢在必得的張揚。就在對面以為他要全力進攻的時候,他又劍眉一挑,下令撤退。
他現(xiàn)在,有更好的選擇了。
撤軍是真的撤軍,可是洛城城外那個大坑圍了大大小小十幾圈帳篷,幾萬將士直接在那安營扎寨,為的就是在結(jié)界消失的第一時間就把坑里那人搶到自己手里。
洛城里面早就荒無人煙,跑的跑逃的逃,只剩幾個不敢抗命的殘兵還在守著那個幾乎不存在的城門,根本對他們就是無可奈何。
辛巳現(xiàn)在也不稀罕搭理那些,卿河的出現(xiàn),就是上天在給他的野心增加砝碼。
于是就在半個月后卿河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幾萬的兵馬在她那圍著,都擠破頭想湊上前去看。她搖搖頭,又把眼睛閉上了。
“姑娘醒了,就莫再睡了?!币坏楞紤械穆曇魪目舆厒鱽恚浜咏K于還是坐起來,和那雙狐貍眼遙遙相望。
少女披頭散發(fā),好看的細眉微微皺著,一雙桃花眼里帶著疑惑,她朱唇輕啟,聲音也像泉水一樣動聽,“你就是這群人的頭頭?”
男人輕笑,“在下是東衡國君,辛巳。姑娘落在戰(zhàn)場上。我知道姑娘一定來歷不凡,想請姑娘隨我一同回都?!?p> 外面的陽光直直地照在卿河的臉上,辛巳才看清她那寶石一般的瞳孔是隱約還閃著藍光的。
“我不管人間閑事。”卿河語氣淡淡,直直地看著辛巳。
她調(diào)息數(shù)日,卻也只有半成法力,若是沒有朝闌給她的結(jié)界,她怕是早已成了城門外枯骨中的一個。這尚且還不知何時才能恢復(fù),才不能隨隨便便去蹚別人的渾水,還不如在這個結(jié)界里待到天荒地老,恢復(fù)法力。
“姑娘跟我走,除了我的事,凡間便不會再有任何事。”
“你倒是好大的口氣,那你的事又是哪些?”當(dāng)初朝闌都沒跟她夸下這般???,她都有點好奇這人怎么敢這么吹牛。
“我一國之君,我的事自然就是黎明百姓,”他頓了頓,又換了個說法,“現(xiàn)今天下雖一東一西一分為二,可是西陳那邊早就民不聊生?!彼制鹕碓貋砘仵獠剑疤煜氯诵派?,姑娘便是神?!鼻浜犹袅颂裘?,就默默看著,“我是想,姑娘可否助我一統(tǒng)天下?”
“我定能成就一個新的太平盛世!”辛巳說完就泄了氣,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說這些的時候,眼睛里閃著多么明亮的色彩,仿佛已經(jīng)看到未來的盛景,卿河竟也能從中看到一二。
辛巳看著直勾勾盯著他一言不發(fā)的卿河,眼里的光漸漸消失,正當(dāng)他準備再說些什么的時候,卿河出聲了,“若西陳當(dāng)真如你所言,我便助你?!闭f不準做到哪一步的時候就把她自己的事也辦了呢,卿河暗地里小算盤打的叮當(dāng)響,跟著一國之君,想來也不能混的太差。
少女玉手輕輕一揮,地上的寒霜便一干二凈,那坑上原本隱隱約約一股阻力也隨之不見。辛巳大喜,疾步走下來,將卿河請了上去。他看到卿河腳上一條鮮艷的紅色絲繩在那纖細的腕上松松垮垮的圍著,而她赤足踏過泥濘之后,連腳印都沒留下。
“對了,還未請教姑娘名諱?”
“連昭?!彼f。
一輛馬車早就等在外面,七嘴八舌的士兵都在看到二人之后噤了聲,齊齊讓出一條路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卿河,那眼神熱烈又虔誠。
“好!連姑娘好生休息,辛巳就不再叨擾了,一會到了驛站再好生招待姑娘?!闭f罷,辛巳便騎上了他的追風(fēng)馬,一路在馬車旁邊跟著。
馬車在路上跌跌撞撞,走得不甚穩(wěn)當(dāng),卿河在里面坐得腰酸背痛,一會兒捶捶背,一會兒聳聳肩。
百無聊賴,車外隱約有鳥兒嘰嘰喳喳,車上的簾子晃啊晃,晃得她又走神想起朝闌,想起他給她做過許多軟軟的毛絨絨的小墊子,時刻在身上備著,隨時都能拿出來讓她休息,卿河總是說他多此一舉,可他總是過幾天就給她換了新的花色——她的小墊子總是新的。
馬車緩緩?fù)O?,辛巳敲了敲車門,卿河才回過神來“連姑娘,我們到驛站了,歇息會吧?!?p> 卿河應(yīng)了聲,理了理裙擺,起身就著辛巳的手下了車,她站在地上,看了看四周,才有了些真實感。
這四周草木茂盛,雖不及扶月山靈氣充盈,卻也是生機勃勃,別有一番滋味。
國君在前方驛站落腳,大部隊便在后方扎營,收拾齊整。
辛巳叫人做了許多菜,卿河貪嘴,多吃了幾口,滿足地瞇瞇眼睛。辛巳見狀便放下心來,也跟著多吃了兩口。
“我先同你回去,過些時日再去西陳瞧瞧。”
“好。我為姑娘建一座神女殿,做姑娘起居之處。同時也去各地傳些消息……”辛巳說著說著,又想起什么,一雙狐貍眼亮晶晶地,“不如便在回王都的路上為姑娘造些勢,日后諸事便更順利些?!?p> 卿河聽著也覺得可以,便點點頭。
雖答應(yīng)辛巳這些事,可實際上她心里仍然有些猶豫,她不知這樣招搖于她而言到底是好是壞??墒撬帜苋ツ娜じ玫貦C緣去做自己的事呢?
“朝闌,我這樣做,是對的吧?”卿河自己對著空氣喃喃。
丹丘山上萬生鏡突然閃了一道光,眾人急忙圍上來,以為出了什么差錯,可是過了許久,什么都沒發(fā)生,只當(dāng)是看花了眼。
而朝闌知道這件事后,就一直守在萬生鏡旁邊,他猜著許是卿河遇到了麻煩事,他在這,全當(dāng)自己還在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