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媛和徐沐陽說她只是要一個結(jié)果。多年來,她也是這樣告誡自己:鄭媛,你未必有多少喜歡他。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走到這個地步卻連個結(jié)果都沒有。而原本想要問他的那些問題。
呵呵,想來都有些搞笑。
你當(dāng)初為什么一句話不說就轉(zhuǎn)學(xué)?
我轉(zhuǎn)學(xué)憑什么告訴你。
為什么讓我找不到你?
我們只是同學(xué),我去哪里沒有必要告訴你。
你究竟、喜不喜歡我?
并不。
那些沒有問出口的問題,重回腦海時已經(jīng)自己有了答案。眼淚就這樣毫無征兆地落下來,回城的客車上,有一個女生埋著頭旁若無人地嚎啕大哭,宛如失去珍寶的孩童。坐在身旁的阿姨看不下去,伸手在鄭媛背上拍了拍,輕聲安慰道:“姑娘啊,別哭了。有什么事好好解決。”
鄭媛吸吸鼻子,一把抱住身邊的阿姨,聲音里帶著濃厚的鼻音,“我...解決不了?!?p> 以前她可以說只是想要一個結(jié)果,可是有一天命運真正將結(jié)果送來她的面前,她卻接受不了解決不了。
哭了一路,一直到站還在抽抽搭搭的。
身旁的阿姨也沒再勸慰,一雙手在鄭媛背上慢慢拍著,就像哄著熟睡的孩童。
到站下車時,鄭媛擦了擦眼淚,扯出一個笑道:“謝謝阿姨,我給你添麻煩了?!?p> 阿姨搖搖頭,“我女兒也就你這么大,看你哭得這樣,倒讓我想我女兒了?!保⒁陶f著抽出紙張擦了擦鄭媛臉上的眼淚,繼續(xù)說道:“哭出來好受多了吧,沒什么過不去的?!?p> “嗯?!编嶆掠昧c點頭。
“回家去吧,可別再哭了。這么一雙好看的眼睛,別給哭壞了。”
告別了好心的阿姨,天空便下起雨來。鄭媛就這般沿著街道走著,恍若未覺。
等到一輛出租車司機停在她身邊,按了兩聲喇叭,“姑娘,上車吧。去哪?。窟@么大的雨,也不避避???!”鄭媛仿佛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下雨一般,一看大衣上已經(jīng)換了一種顏色,濕透了。
鄭媛微微低頭致謝,便脫下外套鉆進(jìn)了出租車,以免將座位弄濕了。
“師傅,我去嘉華山莊。”
“好叻!”師傅答應(yīng)了一聲,便加速前進(jìn)。
窗外不少行人拿著包頂在頭上奔跑,屋檐下也站了不少人。只有少數(shù)人還撐著傘在道路上行走。車子行駛到獅峋橋的時候,可以看見雨落在江面上泛起的霧氣,整個江面都被籠罩在白霧里,恍如仙境。
也是在這里,他們在周末出來晨跑,她說這里就像白霧泛泛,恍若仙境。
那時他不再那般冷著臉,還會時常打趣她幾句,“你是想說自己是仙境里跑出來的仙女?”
“咦,你怎么知道?”
他卻忍著笑不理會她了,她也不說話只慢慢跟著他跑。
景象消散,江邊空曠無人,他和她都是從記憶里跑出來捉弄她的。
車子里收聽著電臺,前一段還是電臺主持人說著話,現(xiàn)在卻緩緩放起了歌。司機大哥抽出手來將音量調(diào)大了些。
這首歌,鄭媛以前聽過,是關(guān)心妍的《終點》。女聲悲怨地唱著,卻從未有一次,如今天般貼切心意:
諾言還是敵不過時間
轉(zhuǎn)眼間愛已經(jīng)走到終點
無法面對你的借口和欺騙
我看到了你親吻她的臉
我的世界一天一點為你改變你沒發(fā)現(xiàn)
我所有的付出你看不見
我閉上我的眼
最后一次吻你的臉
你真愛過我就不要說抱歉
我的愛一天一點在你的世界里擱淺
我已明白愛情有多危險
只要過了今天
就會愛自己多一點
我的世界里不會再有你的誓言
聽著聽著鄭媛又掉下眼淚,司機從后視鏡里看見嚇了一跳,“姑娘怎么了?”
鄭媛擦擦眼淚,笑道:“她唱得太好了?!?p> “嗨,你這個小姑娘?!?p> 鄭媛沒有再答話,回家后便蒙在了被子里睡覺。是真正蒙在被子里睡覺。等到徐沐陽打開她的房門進(jìn)來時她才迷迷糊糊醒來,嘟囔了一聲:“別開燈,我再睡會兒?!?p> 聲音卻沙啞得厲害。
徐沐陽自然也聽出來了,朝著她走近了幾步,“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闭f完這一句好像意識到不該開口,便轉(zhuǎn)移話題道:“先起來吃飯吧,吃完飯再睡。”
鄭媛沒說話,徐沐陽嘆了口氣,還是打開了燈。
燈光下鄭媛的頭發(fā)攏在一塊兒泛著水光,就連枕頭上也是濕了一片。徐沐陽心下一突,三步并兩步走到床前,撫上了鄭媛的頭發(fā),果然濕著。徐沐陽便生出一股怒氣,“鄭媛!你的頭發(fā)濕著你不知道嗎?你就不會吹干再睡?!”
鄭媛裹著被子又往里挪了一點。
“起來,吹干再睡!”說著便去掀鄭媛的被子,不掀還好,一掀便見鄭媛還穿著外套就睡在床上,就連這外套也是濕的。眼見徐沐陽要生出更大的火氣,鄭媛忙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我真的太困了,又困又餓。我現(xiàn)在起來吹頭發(fā)換衣服,你去幫我煮面吃吧。”
徐沐陽看了她兩眼,還是嘆了口氣妥協(xié),“那你現(xiàn)在就起來?!?p> “嗯?!编嶆滦χ鴮π煦尻枖[擺手。
等到徐沐陽捧著面上來時,鄭媛已經(jīng)換好了干凈的睡衣,頭發(fā)也吹干了。她蹦跳著接過徐沐陽手中的面條,夸張地猛嗅了一口氣,“好香啊,一天沒吃東西了,都要餓死了?!?p> 徐沐陽皺著眉頭看著她狼吞虎咽,有許多的話想問她卻不忍心打斷。
鄭媛卻是恍有所覺般,認(rèn)真挑著面條,話卻是對他說的,“沐陽,我最后問你一次。當(dāng)初他到底有什么話要告訴我?!?p> 這樣的問題幾年來,鄭媛沒少問他。
語氣或焦急,或真摯,或生氣,或無奈。卻從未以這樣一種戲謔的表情配上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徐沐陽閉了閉眼睛,終于還是遇上了。
他不知道鄭媛在清輝遇上的事,還以為是高策將當(dāng)初的事講給她聽,她來給自己下最后通牒。所以剛才鄭媛的難過失態(tài),是不是因為她對自己失望了?
徐沐陽垂下眸子,雙拳在膝蓋上握緊,“六六,對不起?!?p> “你不用跟我道歉,這幾年來,你已經(jīng)和我說了很多次對不起了?!编嶆吕^續(xù)吸著面條,有些含糊不清道,“其實這不怪你,也不怪...也不怪我媽。”,說到這里,鄭媛話鋒一轉(zhuǎn),“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你瞞著我的電話內(nèi)容到底是什么?”
鄭媛放下手中的筷子,坐正身子,直視著徐沐陽。
在家中,她很少有這般模樣,他們是青梅竹馬,是最親密的伙伴。而在學(xué)校里,她是班長,他是班上惹事的同學(xué),每當(dāng)這時候,鄭媛便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說到了吸血鬼日記?!?p> “然后呢?”那時候班上都在追《吸血鬼日記》,還算是她掀起的風(fēng)潮。她喜歡Damon,那樣帶著些邪肆的男人。每每和高策打電話的時候,也順帶聊著美劇,半撒嬌半威脅著:“你也去看吧。別說不看這種狗血無聊的劇,去吧去吧~”
鄭媛閉了閉眼睛,她今天這樣盤問徐沐陽,也只不過想了了心里最后一個疙瘩。如果高策你曾經(jīng)和我告別,曾經(jīng)說過轉(zhuǎn)學(xué)的事,曾經(jīng)給過我一個答案。我就原諒你。
“他說他看了《吸血鬼日記》,還和你說了一句他很喜歡的臺詞?!?p> “就這樣?”
“他約你見面?!毙煦尻柕穆曇粲行┥硢?。
“臺詞是什么?”
徐沐陽對上鄭媛的眸子,他喜歡的小女孩已經(jīng)長成明媚的少女。從之前哭著問他“沐陽,你告訴我吧,他不可能一句話都沒有留給我的,你告訴我吧”,到今日目光炯炯,用氣場威壓便逼出他藏了多年的秘密。
“if-you-are-willing.I'll-always-love-you.
(如果你愿意,我會永遠(yuǎn)愛你。)
Would-you-like,I-will-never-miss.”
?。悴辉敢?,我將永遠(yuǎn)相思。)
徐沐陽說完,便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鄭媛坐在原處看著他,又好像是看著他身后的世界。隔了好一會兒才笑出聲來,“if-you-are-willing.I'll-always-love-you.Would-you-like,I-will-never-miss.-真好,哈哈,真好?!?p> 居然是這樣,居然是這樣。
鄭媛笑著笑著,眼淚又涌上來。
“沐陽,你回去吧。我想靜靜?!?p> 徐沐陽看著淚流滿面的鄭媛面露不忍,但此刻他卻沒有任何留下來的理由。他緩緩站起身,聲音也有些沙?。骸巴砩仙w好被子,多喝點熱水?!?p> 在轉(zhuǎn)身之際,鄭媛突然發(fā)聲了:“初二那年,元旦匯演結(jié)束后,我們幾個一起去老廣場夜宵區(qū)吃夜宵,說要永遠(yuǎn)在一起?!?,鄭媛的聲音依舊哽咽,“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姚遙不在了,齊豫也沒有跟著我們一起升學(xué)。他..他一聲不吭突然就轉(zhuǎn)學(xué)了。這里每一件事對我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p> “你當(dāng)初不肯告訴我,我只當(dāng)你是為了我好。畢竟我們認(rèn)識十幾年了?!?p> “青梅竹馬,就是有這樣無與倫比的信任,沐陽,我太相信你了?!?p> “所以,當(dāng)初我以為你不告訴我只是怕我傷心。我理解你瞞著我,但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騙我!”
徐沐陽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鄭媛伸手將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站起身使了大力一把將徐沐陽推出門外,“嘭”一聲關(guān)上了門。身子順著門背后慢慢滑落,眼淚怎么擦也擦不完。
一會兒是在鬧市夜宵區(qū)他們五個人聚在一起說永遠(yuǎn)不分開;一會兒是姚遙著急跑過來揮著手急促說:“班長!陳老師要走了!齊豫他們……”,轉(zhuǎn)眼卻倒在面前;一會兒是齊豫紅著眼睛告訴她,“班長,你和我不一樣,你要走下去,扶搖直上九萬里”;一會兒高策紅著眼睛看著她,而后一把抱住她,“還有我,阿媛,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可后來他也轉(zhuǎn)學(xué)了。
視線漸漸模糊,卻還是看清楚是當(dāng)初他和她,他們正結(jié)伴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