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無憂終于愿意和自己說起降寒和她發(fā)生的事了,秦愚立刻來了興致。
接著,無憂就行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把從上京到縹緲地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秦愚,聽的秦愚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一會兒黑一會兒又白了的。
他是能捕捉到信息的,降寒叫無憂動過心,可無憂知道他心事不簡單,只愿意同他成為朋友。降寒對無憂有恩,她也被這所牽制著,奈何降寒是個會唱會說會做的小人,讓無憂放下戒備,也是很容易的事。
降寒騙無憂,就好像秦愚騙小孩糖葫蘆一樣簡單。
那騙子出現(xiàn)的時候那樣的怪,一路上行徑也很可疑,可這又怎么能怪無憂不懷疑他?
她出于天性不亂疑人,是降寒有錯,又怎能叫無憂和他平攤呢?
而無憂寧愿進(jìn)入暴風(fēng)川也不肯許愿,自己的恩情,和關(guān)乎人世之間,她又做的那樣得當(dāng),她不欠降寒,更不欠天下人,她想把肩膀頭兩邊拎平,就要把自己當(dāng)成普通人看。
用自己的命報恩,用自己的身體還債。
“你恨他嗎?如果不是他,十三不會死,寒竹不會得病,你也不會……”再經(jīng)歷一次被欺騙的滋味。
無憂又坐回秦愚身邊,半天了才搖頭:“我不恨他,既然已經(jīng)掀篇,更沒有恨他的意義。”說完,她又補充:“降寒很可憐,他對我說,他此生只有一個摯愛,就是汪陳,我若不救,他也不怕殺了我。降寒多可憐啊,他殺不了我,也救不了摯愛。但可憐歸可憐,我不欠他的,我不會讓他殺死我,也不會救汪陳,可他丟了一只手是真的,所以我要把吞海葉給他?!?p> “那你喜歡他嗎?”秦愚緊緊的盯著無憂,等待無憂的下文。
“遇見降寒時,正好是燦爛華麗的春天,秀美詭魅的上京,仿佛是難忘的一場夢一樣,癡夢也好噩夢也罷,都不過黃粱了?!睙o憂輕輕笑了笑,一絲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在她抬頭看月亮?xí)r,淚光又消失了:“自我拿到吞海葉時,我的心就一下就放下了。那種無比釋然的感覺,好像和喜歡沒什么關(guān)系。
就好似我和降寒的一切,又回到了在上京時那樣,互不虧欠,或許只是我這樣想,我還會為我結(jié)識這樣一位朋友而欣喜。”
那不是喜歡,是榮幸,可以遇到朋友,是無憂覺得十分榮幸的事。
聽了無憂的話,秦愚低了低頭,剛想說什么,東家卻來了,他累的滿頭大汗,手里卻拿著一把樸實無華,但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的手杖。
無憂驚喜的站起來看,這手杖恐怕就是寒竹天定的手杖!通體渾如天生,潔若白玉,簡如月華,正和寒竹一般,慈佛之相,冰心玉骨。
第二天離開玉城時,無憂把手杖遞給了寒竹,寒竹感動的涕泗橫流,淚眼婆娑。
她這輩子能收到無憂送的禮物,也是這一刻,她真正能摸到看到,朋友給的心意。
這平日里的照顧理解全在心里,可此刻這降龍木手杖,卻是能看見的,能摸到的,如此真實的具體化的東西。
看寒竹對手杖愛不釋手,無憂也高興的合不攏嘴。
似乎無憂能感受到什么,她覺得總要為寒竹做些事,過去許下的諾言不能圓滿,無憂心中就會落一個疙瘩。
路上顛簸,天氣炎熱,寒竹就在馬車?yán)镄菹ⅲ瑹o憂則來到馬車外,卻見已經(jīng)是黃昏了。
黃昏落在秦愚的背影上,他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扶著帽笠,慢慢放下速度,跟在馬車一側(cè)。
此情此景與無憂恍惚之時的夢境相似,可從秦愚袖子里掏出來的卻不是玉珠,而是那個鯉魚玉墜。
看來是秦愚花錢贖了回來。
無憂愣了一愣,伸手接過,馬車顛簸了一下,她立刻扶好馬車站穩(wěn),才說話:“你這樣,倒叫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p> “你既拎得清舍得,便沒有必要非叫你失去什么。”
“我覺得我沒失去什么。”無憂抬起頭,看著宛如火球一樣的夕陽:“我最看重的還在,就好。”
秦愚望著無憂出神,對上無憂目光時也沒有發(fā)覺自己還在癡迷一般的望她,半天才趕緊躲開。
他不知道自己對無憂有什么可癡迷的,可事實就是如此,他能從無憂眼中看到自己,又能從自己身上看到無憂,他們那么相似,如此不同,本平行的人生,從數(shù)次重逢后變得交錯縱橫。
第二日啟程時正好經(jīng)過凈山,寒竹一定要去拜一拜師父,她又在佛前喃喃了很久,靜謐破舊的庵子里回蕩著寒竹那極輕的低語。
一直到下午才出了凈山去,秦愚選擇不進(jìn)城,一路直接進(jìn)石頭山,再往前就會到卿門觀。
“要去卿門觀嗎五郎?”牧昀騎著馬,回頭看秦愚。
秦愚將帽笠取下來當(dāng)扇子用,搖了兩下,想了想寒竹的病情,才說:“繞開吧,走山路繞過山門便是?!?p> “五郎不打算去盤問張清風(fēng)一番?而且,上次放過了他,這次還要罷手?”
“我要他命有什么用?”秦愚看著說話的牧昀:“殺了他,就是和上京的人做對?!?p> “五郎自有打算,你且探路便可?!?p> 秦愚聽到青君說話,就回頭問趕車的青君:“你有沒有看到什么?”
“刀光劍影?!?p> 山路崎嶇,他們徒步向上走至半山腰后,走往后山繞的路,就可以避開山上的卿門觀。
然而山林之中危機四伏,夜晚并不適合趕路,這里偏僻更無行人,馬鳴鳥叫,都能有很大的動靜。
秦愚看了看來時的路,又望向黑漆漆的前方,選擇先暫且休息,等到天蒙蒙亮?xí)r再走也不遲。
“五郎不是鼠輩,叩了卿門觀山門又如何?”牧昀一邊生火,一邊不甘心的嘟囔著。
而秦愚只回了他“時不我待”四個字,牧昀便閉嘴了。
無憂知道秦愚的意思,他也希望盡快縮短路程,能讓寒竹早些去妙手門治病。
“我曾也遇到過云游醫(yī)者,是妙手門的一位叫顧三郎的門生,似乎和遁仙門還有烏衣門有些沖突。”
聽到無憂的話,青君笑著接說:“江湖都是如此,恩怨情仇,難舍難分,相逢何必曾相識,各自弄舟,各自漂泊罷了。”
“我在想,如若能碰到什么醫(yī)者,或許也能幫幫我們。”
“人在路上時,唯一的醫(yī)者,就是你自己?!鼻赜薨咽掷锏乃畨剡f給了無憂,看著她飲水:“夏日山林里多蚊蟲,睡覺小心遮蓋。”
翻了個身,寒竹笑著拉了拉無憂的衣邊,說:“秦施主對你很上心?!?p> “我有鼻子有眼,我當(dāng)然感覺得到……”無憂笑著低聲回寒竹的話。
夜里山林中蟬叫陣陣,風(fēng)聲不停,聽起來半點不寧靜,秦愚懸著的心也一直沒有放下,他沒休息一會兒,就會醒過來,觀察一下周圍的動靜。
等到后半夜時,秦愚還特意把火滅了。
然沒多久,秦愚再次驚醒,他立刻拿起了劍,低聲把牧昀叫醒,很快五個人都醒了過來。
“林子里有動靜……”
不一會兒,灌木叢就窸窸窣窣的響起來,從那草木之中潛行出好些個黑衣人,劍影晃晃的,比月色刺眼的多。
他們一站定就朝秦愚幾人沖來!秦愚一接招,便知道是卿門觀人,各個出手毒辣致命,分明就是為了取幾人性命而來的,不是一般的嘍啰,有些個還真像江湖里的高手。
秦愚還有牧昀、青君和他們糾纏了好幾十個回合,才拉開了距離,供五人逃出了一段距離。
而他又擔(dān)心無憂被發(fā)現(xiàn),則讓牧昀青君帶著無憂寒竹,先往騫城去。
“這怎么行,你一個人敵得了那么多人?!”
秦愚看了無憂一眼,道:“我可是有龍骨龍鱗護(hù)身,何人能傷我?”
“這也不行!”
“速速離去!”秦愚背對著身子,低喝了一聲,牧昀和青君就拉著無憂走了。
他不敢回頭看,他知道無憂想叫他一起走,可這不是一群小賊,如若不大傷他們,恐怕追到騫城也不死不休!
等歹人追上秦愚時,見他就剩一人,為首者冷笑道:“殿下倒是自信,真以為你一人抵擋得住我們?”
“我饒你們觀主一命,他卻不依不饒?!?p> “這是上京的意思,我們不能違抗?!?p> “到底是誰,是安王,燕王,長公主,還是誰?!”
“看得出來,想讓你死的人很多,今日你要葬身于此,誰讓你死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
話音落下,四周氣流瞬間變換,葉飛云走,秦愚舉起劍來,渾身的龍鱗都警覺的立起來!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如此迎敵了,極少會一次面對十幾個高手,每個人使用的都是軟劍,腳步變化招式動作都是道劍一流的陣法。
蠻力根本沒有用處,為了破這樣的門派陣法,秦愚必然會受些皮外傷,血虧皮綻是一定會有的結(jié)果。
一旦被秦愚發(fā)現(xiàn)了突破口,他就能逐個擊破,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陣法都是如此,傷及一人可亡此陣!
黎明都已經(jīng)到來,面對著被自己打趴下的對手,秦愚喘了幾口氣,見他們不能動彈,則一個人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