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鋒一人抵寧家十幾人,硬是沒讓人靠近正屋半步。
凌瓊和凌靜一左一右站在房門口,擋著門不讓屋里的幾個小蘿卜頭出來。
外面叮鈴鐺啷打得焦灼。
凌岑扒開窗戶往外瞧,“哇!二哥好厲害!竟然能一腳踹翻三個人!”
許師父坐桌邊閉目養(yǎng)神。
凌鐺聽到屋外傳來的動靜,肉疼得緊。
土院墻經(jīng)不住那群人折騰,應該早垮了,搭的雞棚也不結(jié)實,嘣嘣嘩嘩的怕是散成廢柴,養(yǎng)的野味估計也跑完了。
忽然手心傳來溫熱。
凌鐺轉(zhuǎn)去臉。
凌淮抓著她的手,緊了緊,“別怕?!?p> “我不怕?!绷梃K捏他的臉。
凌淮說:“二哥力氣大,外面的人不是他對手?!?p> 沒多久,外面歇了。
凌鐺也爬上桌,掀開一角窗格子去看。
只見凌鋒一腳將徐管事踹出了院子。
徐管事被人從地上扶起身,他捂著肚子,惡狠狠道:“好,好啊,很好。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得罪了寧家,從今往后,你們別想好過!走!”
“隨時奉陪?!?p> 凌鋒砰的一聲關上門。
凌靜連忙跑過去,拉著凌鋒檢查他身子,焦急道:“有沒有傷到哪兒?”
凌鋒搖頭:“沒有,我很好,別擔心?!?p> 院子里一片狼藉。
一家人坐屋里,面面相覷,又不知從何開口,耷拉著腦袋氣氛低沉。
許文開了口:“你們?nèi)蘸笫裁创蛩???p> 寧家有人在朝中做官,聽說官職還不小,鎮(zhèn)上的富豪鄉(xiāng)紳都想著法的巴結(jié)。
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小鎮(zhèn),就是寧家的一言堂。
今天算是徹底把寧家得罪了。
凌鋒看向一直冷著臉不說話的凌瓊:“大姐?”
凌瓊心里存著疙瘩,別開臉,語氣冷硬道:“別問我,也別指望我去給寧三沖喜,他們要真敢來強取豪奪那一套,大不了一刀抹了脖子,有本事抬尸體去沖吧,沖不死他全家來黃泉路找我!”
凌靜垂著眼:“姐,娘她…可能有她的苦衷。以前那么苦的日子都熬了過來,我們一家人誰也沒少,又怎會突然應下這事?”
凌瓊:“那你說說是什么苦衷?!?p> 凌靜低著頭,緊扣著手指,抿唇不語。
許文看他們姐弟妹幾人因此一事關系鬧得僵冷,無聲嘆了口氣。
“寧家,根基深,憑你們幾個孩子是斗不過的。如今弟弟妹妹們又小,你們幾個大的再不齊心,往后的日子,是打算指望寧家大發(fā)慈悲放過你們嗎?”
聽到這話,凌瓊下意識看向坐她對面的凌鐺,凌淮和凌岑。
三小只擠著凌鐺坐在一塊兒,好像隨時準備被拋棄一般。
她忽然有些后覺,好像從她來到這里,從來沒見三個小的調(diào)皮搗蛋,什么都不挑好壞。
掃了眼躺床上不哭不鬧的七弟,除了餓了尿了哼哼,簡直乖的不像個未滿周歲的嬰兒。
又想到方才凌鋒和凌靜在院里對她的維護,明知對上寧家是蜉蝣撼樹,卻不曾怯懦退縮,反而挺身涉險。
似乎,好像,這幾個孩子,除了客觀的家境實在困窘,他們真的從來沒有給她帶來過麻煩。
想到此,心里的疙瘩頓時散了大半。
李氏是李氏,反正她打心眼里也沒認過這便宜娘,可這些弟弟妹妹實實在在敬愛她,依賴她,他們是挑不出丁點錯。
錯不在他們,何必遷怒。
凌瓊緩下神色,思索片刻說:“寧家好歹也是要面子的世家,他們?nèi)舢斦媸遣灰?,就不會讓媒婆三番五次上門跟李氏交涉?!?p> 她沉吟:“雖說是沖喜,還搞了個下聘這么正經(jīng),看來是明媒正娶給那寧三當妻子。所以,要想把事辦的好看,肯定會拿婚書一事纏鬧不休?,F(xiàn)今,關鍵在于婚書……對了,村長這人怎么樣?”
凌鐺接了話:“不好不壞?!?p> 那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不可能幫他們。
凌靜看了眼凌瓊,斟酌開口:“求人不如求己?!?p> 凌瓊攤手:“可我們杠上寧家,就是胳膊擰大腿,毫無勝算。”
凌岑嘀咕:“打不過就跑唄?!?p>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
“呃……”凌岑嚇得一激靈,“干,干嘛,干嘛這樣看我!”
凌鋒攥緊刀,定下決心:“搬家吧?!?p> 許文點頭:“可行?!?p> 凌瓊?cè)松夭皇?,虛得慌:“搬,搬哪兒去??p> 凌靜眼底光芒閃爍:“去榆州?!?p> 凌淮也在此時出了聲:“回祖宅?!?p> 眾人同時看向他倆:“啊?”
凌靜滿眼震驚地看向凌淮,“你……”
凌淮坦然對上凌靜審視地目光,說:“凌家祖宅就在榆州。”
商談好要去的地方,也沒打算逗留,免得夜長夢多,當夜便收拾好了行李,趁夜跑路。
都是吃苦長大的人,雖都不大,但個個身子骨矯健,等到天亮時,幾人已經(jīng)徒步走出離鎮(zhèn)十幾里遠了。
凌瓊回頭望去,蜿蜒曲折的小路。
收回視線,前方也不見平坦,山脈綿延,冰天雪地。
“孩子給我背吧?!绷璀倢α桁o說。
“我還能撐會兒?!绷桁o搖頭。
七弟不會走,三個大的輪流背。
許師父在前面帶路。
他們相當于逃命,官道是不能走,只能依仗許師父走南闖北的認路經(jīng)驗,爬山涉水,往羊腸小道,曲折前行。
許師父回頭對他們說:“等出了甘州城,就可以租輛馬車走官道。”
凌鋒遲疑:“租馬車,很貴吧?”
凌瓊拍了拍包袱:“放心,你姐姐我有的是銀子。該花花該喝喝,省的沒我掙的多?!?p> “祖宅都多久沒人住了?我們?nèi)ツ莾悍孔舆€在嗎?不會被別人占了去?”凌岑最擔心一過去要住乞丐堆。
凌靜看了眼凌淮,說:“不會?!?p> “三姐很了解嗎?”凌岑懷疑。
“……”多活一輩子,重走一遭,自然了解。
又走了幾天,正午當陽,歇腳找水。
凌靜找了個借口把凌淮拉走了。
樹木蔥蘢,河水漾著冰,一少女一稚童,相對而立,可那雙眼里,一個比一個沉靜。
凌靜冷笑一聲,率先開了口:“淮南王,別來無恙啊?!?p> 凌淮看著她,依舊沉默。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能裝啊。”
“蕓皇后過獎了。”凌淮笑了,稚嫩蒼白的臉,端的是從容矜驕。
“你什么時候過來的?”凌靜沒好氣,睨了他一眼。
“比你晚些。也多虧你在廚房套阿鐺的話,我不小心聽到了些。覺得沒必要,便沒湊過去多嘴。”
凌靜冷笑:“什么阿鐺,那是你四姐?!?p> 凌淮依舊掛著笑,卻不達眼底:“我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三姐還是管好你自己吧?!?p> “你若能護阿鐺一生順遂無憂,我必然不會費心?!绷桁o看向河面,心緒翻涌,“若此生你還要走上輩子的路,就請淮南王自去走你的康莊大道,阿鐺就不勞你惦記了?!?p> 凌淮垂下眼,沒說話。
“不說這個了。你怎么回事?我走之前,你可是在準備登基大典,怎么……”
凌淮打斷她:“我去見了阿岑?!?p> 凌靜皺眉:“都那個時候了,你去見阿岑作甚?”
“身在那個位置,兵不刃血,你當真以為我能全身而退?我倒是挺佩服你的,前腳還在辦壽宴,后腳就弒君,血洗汴京城,將周國攪得天翻地覆?!?p> 凌靜回想起上一世,壓下眼底的殺意,說:“提那些有的沒的干什么,你到底怎么回事?隱忍負重多年,不就為了坐上那個位置,你不好好待在太子府,跑去見阿岑干什么?”
凌淮別開臉,“他說七弟還活著,也知道阿鐺的下落?!?p> “什么?!那,那他怎么不早說?!”
凌淮攥緊手:“他有多恨我們,你不清楚嗎?”
凌靜瞬間頹然。
過了許久,她才出聲:“是真的嗎……”
“是?!?p> “那就好?!绷桁o釋然了。
隔了片刻,她問:“所以,你又是怎么回事?”
“中了毒?!绷杌雌届o如水,“無解?!?p> 凌靜驚訝之余又覺意料之中。
默了片刻,又笑道:“什么毒,這般厲害,阿岑都拿它沒辦法?!?p> “姻緣同心蠱?!?p> 凌靜瞪大了眼,直勾勾盯著他。
“你……”
凌淮笑了:“我自己下的蠱?!?p> “你個瘋子!”
風穿過林間發(fā)出颯颯聲,其間夾雜著腳步聲。
凌鐺順著河邊找來時,瞧見凌靜高高揚起手,正沖凌淮的臉扇去。
臥槽!平素最溫柔安靜的兩個人咋急眼到動手的地步了?!
“三姐!”
突如其來的喊叫,驚得凌靜收了力道,指尖堪堪從凌淮鼻尖劃過去。
凌鐺趕緊跑過去,擋在凌淮跟前。
“三姐,有話好好說。”
凌靜情緒翻涌的胸口,起伏難定,狠狠殺了凌淮一記兇目,伸手扯過凌鐺往回走。
“以后離他遠點!”凌靜恨聲說,“離他八丈遠!”
“三,三姐?”凌鐺不明所以,凌靜怎么了這是?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
她轉(zhuǎn)頭往后去看凌淮,希望他能解惑。
凌淮朝她乖巧一笑,“四姐,我……”
凌靜猛地回頭,還不忘順手把凌鐺的臉掰正,邊沖凌淮惡聲惡氣道:“你給我閉嘴!”
又看向凌鐺,放柔聲音說:“阿鐺,聽三姐的不會害你,離他遠點,那就是個黑心肝!慣會裝乖賣好哄人!尤其是你!”
凌鐺:“????”
????
他倆到底說了什么?
不是,三姐,你不覺得自己崩人設了嗎?!你是溫柔解語花!不是噴火霸王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