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愛情從雨季開始

　　這幾天下雨了，很大很急。夏天的雨說來就來，沒有任何預(yù)兆，而且來勢洶洶，仿佛帶著很大的怨氣。只一會兒功夫，宿舍樓下凹凸不平的地方，都成了一個個蓄滿雨水的小水塘，女孩子只能提著長裙，踮著腳，挑稍干點(diǎn)兒的地方踩，但是，有的地磚有“障眼法”，看起來四平八穩(wěn)，一腳下去，被濺一身泥水，即使裙子幸免于難，那腳后跟往上的地方，一定是污漬斑斑，叫人惱火。

　　天鵝姐對著窗戶發(fā)呆，看著雨點(diǎn)噼里啪啦地敲在玻璃上，看著水滴在玻璃上爬出一條條透明的“蟲子”，匯成一條條迷你小溪。在這個濕漉漉的下午，她的心情也是濕漉漉的。

　　丸子和拽姐在炸金花，用瓜子做籌碼。今天她們?nèi)齻€人集體翹課，丸子不去上課很正常，因?yàn)樗N課的次數(shù)，比上課次數(shù)還多。有一次，她心血來潮去上課，班上有個男生像看到外星人一樣，吃驚地說：“咦，我好像已經(jīng)半年沒看到你了，稀客呀稀客?！?p>　　拽姐的理由是：“哎呀呀，今天雨太大，出門會弄臟我的鞋子，打濕我的裙子，我就不去了?！?p>　　而天鵝姐不去上課，是因?yàn)槔蠋熣f了，每學(xué)期有三次“點(diǎn)名不到”機(jī)會（即一學(xué)期允許翹課三次），她一次都沒用呢！再加上倆室友都不去，她缺乏動力，索性一起翹課了。

　　晚上，雨停了。天鵝姐收到少年的短信：今天的風(fēng)很涼快，空氣也很清新，要不要下來走走？

　　天鵝姐對著鏡子整理頭發(fā)，涂抹唇膏，今天戴一個小魚形狀的耳墜，丸子瞟了她一眼，幽幽地說：“唉，這風(fēng)一般的女人又要去約會了?！?p>　　看到他，她嚇了一跳，因?yàn)樗念^發(fā)全濕了，一綹一綹立在頭頂，像一個炸毛的刺猬。他的臉上滿是水珠，眼睛也汪著清水。他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緊緊地貼在身上，這使他原本就瘦削的身材更加單薄。

　　他們并肩走在月影斑駁的小路上，他看出她的疑惑，先開口：“我今天看到她了。”

　　她知道他說的她是誰。

　　他繼續(xù)說：“分手的時候，她說想一個人靜一靜，可是不到一個星期，我就聽說她跟別人在一起了。今天，我親眼看到，她和別人在食堂吃飯，有說有笑，吃完還手牽手離開?！?p>　　他苦笑：“其實(shí)是我自己太傻，別人都有了新歡，我還在耿耿于懷。剛剛還在下雨時，我在操場跑了一圈又一圈，出了一場大汗，突然就釋懷了，不屬于你的人，就算百般渴求，她也不會留在你身邊?！?p>　　她取出一張面巾紙遞給他，說：“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但話說回來，有些傷，是需要時間來療愈的，別人的話只能安慰，真正走出來還是得靠自己?！?p>　　“無論如何，我是真的很感謝你。我已經(jīng)決定告別過去，重新開始正常生活，主要功勞還在于你，一直以來的默默陪伴和開導(dǎo)，我必須請你吃宵夜，多少你也要吃點(diǎn)，如果不喜歡，我知道有一家糖水店，味道很好……”

　　晚上9點(diǎn)多，他把她送到宿舍樓下，她想起來什么似的，急切地說：“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來。”

　　他一陣風(fēng)似的跑上樓，又一陣風(fēng)似的跑下來，手里拿著一罐蜂蜜。

　　“今天下雨天氣涼，你穿這么少，又出這么多汗，肯定會感冒的，蜂蜜有治感冒的功效，你試試看?！?p>　　他接過蜂蜜，眼神亮晶晶的，她從他的眼角眉梢看出他很感動，她又補(bǔ)充道：“蜂蜜是甜的，希望你心情也能早日變甜?！?p>　　大學(xué)的晚自習(xí)比較自由，做作業(yè)也行，看閑書也行，甚至偷偷玩手機(jī)也行，要求就是人必須坐在教室里，因?yàn)槊刻於紩袑W(xué)生會的人來清點(diǎn)人數(shù)，如果被班長陳辰發(fā)現(xiàn)誰多次不在，他就會化身《大話西游》里的唐僧，喋喋不休地對你進(jìn)行說教，不斷地發(fā)短信騷擾你，但是他也沒辦法，那是他的責(zé)任，他要保證出勤率，不然“文明班集體”就評不上了，他這個班長也就臉上無光，沒法對輔導(dǎo)員交差了。

　　天鵝姐坐在靠門處的第一排，她正歪著頭畫畫，這時后面的同學(xué)拍拍她的肩膀，他扭頭一看，是一個小小禮物盒，還有一個愛心形的信封，是那種男女朋友之間才會使用的信封，上面有少年的簽名。女同學(xué)捂住嘴偷偷地笑。我的天，那豈不是從最后一排笑到第一排？因?yàn)樗隙ㄊ菑暮箝T遞過來的，從最后一排傳到她所在的第一排。

　　禮物盒里，是一枚非常精致的發(fā)卡，bling bling閃著光，鑲滿水鉆，非常閃耀華麗，信封里面寫著：我偶然看到這枚發(fā)卡，覺得跟你非常相配，你戴上它一定非常漂亮。另外謝謝你的蜂蜜，真的很甜很好喝，今晚9點(diǎn)你有空的話，到聽雨湖來，好嗎？不見不散。

　　聽雨湖，名字源于“留得殘荷聽雨聲”，雖然每年夏天，荷花開滿池，很漂亮，但卻是單身狗最不喜歡去的地方，因?yàn)?，風(fēng)景漂亮的地方，情侶也多，他們成雙成對在湖邊散步，牽手，擁抱，親吻，“無惡不作”。

　　今夜月光皎潔，情人湖波光粼粼，微風(fēng)吹起陣陣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開來，吹得人心里癢酥酥的。少年站在湖邊，背影仍然瘦削單薄，她走近他，他聽到細(xì)微的腳步聲，回頭。她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眸，他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說：“我能感覺到你也喜歡我，是嗎？”

　　她雖然害羞，但是在這關(guān)鍵時刻，他努力地認(rèn)真地點(diǎn)點(diǎn)頭。

　　“看來我的直覺沒有錯，但是因?yàn)楦星樯弦恢笔艽欤晕议_始懷疑自己，害怕是自己的錯覺，而且你這樣好，又美麗，又溫柔，又聰慧，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偶爾出現(xiàn)的沖動，我也會壓抑下去。直到今天我遇到你的室友丸子，她告訴我你喜歡我，還叫我要大膽追求你，我才終于明白，我的感覺沒有錯。所以我不想再等了——”

　　他頓了一會兒，下定決心：“做我女朋友，好嗎？”他目光灼灼，深情地望著她。

　　“好，”她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堅(jiān)定，其實(shí)心里早已歡心雀躍，可是他要努力控制住自己，讓自己看上去盡量平靜，因?yàn)榕⒆右娉帧?p>　　他擁抱著她，她把頭擱在他的肩頭，他又聞到那熟悉的、醉人的梔子花香。這一次，她能肆無忌憚地，把臉貼在他的頭發(fā)上，輕輕摩挲。

　　“我們要把每一天，都當(dāng)作最后一天來度過，要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管未來如何變化，都要珍惜當(dāng)下，不負(fù)每一天?！彼f。

　　話雖沒錯，但是“最后一天”這種字眼，讓她有種難以言喻的害怕，再看他的臉，眉頭又鎖了起來，眼神又籠上憂傷，像是要哭。

　　這種神情，使她腦洞大開，胡思亂想，難道他得了什么絕癥，命不久矣？難道像韓?。很嚨湴┌Y死不了？她覺得他就像一個病人，一個飽受病痛折磨的、憔悴不堪的病人，只是他的病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他是不是又想起那些痛苦的感情經(jīng)歷，所以擔(dān)心這段即將開始的戀情也逃不過兩個月魔咒？哦，不，她會永遠(yuǎn)陪著他，讓他不再孤單。

　　她伸出手，想撫平她臉上所有皺起來的憂傷，她想告訴他，她永遠(yuǎn)不會離開他、放棄他。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旁邊的草坡，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是一株古樹，雖然不高，但是枝葉非常茂盛，像一把巨傘，它的枝干九曲十八彎，向橫方向延伸，枝干上又迸發(fā)出無數(shù)細(xì)長的枝條，綴滿無數(shù)層層疊疊的、小小的葉子，它們在微風(fēng)中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像夏夜的蟲子間的呢喃細(xì)語。

　　“你看這像不像《天仙配》里的那株老槐樹，希望我們能得到庇佑，一直走下去?！彼麍?jiān)定而又無限憧憬地說。

　　他們沿著湖慢慢走，他突然說：“要不，你跳到湖里去，給我一個救你的機(jī)會，這樣，我們也好有一個轟轟烈烈的開始?！彼{(diào)皮地眨著眼睛說。

　　“我不要，我不會游泳啊。不是所有感情，都要有一個聲勢浩大的開頭，平淡有平淡的好處，細(xì)水長流嘛！”她輕輕地說。

　　夜已經(jīng)很深，他把她送回宿舍，最后分別之際，他突然問了她一個問題：“你為什么喜歡我？”

　　這個問題讓她猝不及防，她從沒仔細(xì)思考過這個問題，總不能說因?yàn)槟汩L得帥吧，顯得太膚淺了?？墒撬粫r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說，但是他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她，不給她逃脫的機(jī)會。

　　“嗯——”她的目光左躲右閃，“因?yàn)椤矣X得你很可憐。”

　　這是什么糟糕的回答？就算心里這樣想，也不可以說出來啊！還不如說他長得帥呢，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真是世上最爛最讓人無語的回答，比什么都不說更令人扎心，她再笨也知道這樣說不妥，可是已經(jīng)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沒辦法收回，悔之晚矣。唉，都是誠實(shí)惹的禍，為啥不能改掉這個壞毛病呢？都說吃一塹長一智，這都吃多少塹了，還沒長智。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笨得無可救藥。

　　他沒說什么，只在她額頭上印一個吻。

　　回到宿舍，她心里仍然很激動，從今天起，她開始戀愛了！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個多月，簡直是酸甜苦辣各種感覺都體驗(yàn)了一遍，她覺得，簡直是熬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多天，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教室自習(xí)，一個人戴著耳機(jī)聽著許嵩、汪蘇瀧、徐良的歌，每一首都帶著傷感的情緒，每一首都像在訴說她的情懷，每一首都帶著莫名的惆悵。以前大人總是說，高中不許談戀愛，談戀愛會影響學(xué)習(xí)，其實(shí)豈止是高中，大學(xué)談戀愛也會影響學(xué)習(xí)啊！她已經(jīng)無數(shù)次在數(shù)學(xué)課上走神了，這下子感情的事塵埃落定，學(xué)習(xí)可得盡快趕上來。

　　躺到床上，她收到他發(fā)來的溫?zé)岬亩绦牛旱剿奚崃藛?？如果你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就可以夢到我哦！晚安，好夢（附加可愛的表情）

　　那一夜，她真的照他說的做了，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可是她并沒有夢到他，她一直苦惱于第二天怎么跟他解釋這件事，但是，他并沒有問她，以后也沒有再問，好像，他已經(jīng)忘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