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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嬌

19.除孽(九)

惡嬌 劉相岑 2128 2024-09-08 20:48:16

  “臭婆娘,你胡亂攀扯什么?”趙四一把推開她,惡狠狠道:“我什么時候賣過娃娃給你!”

  老鴇摔倒在地,捂住屁股疼得直哎呦,小女娃上去護(hù)著她,奶聲奶氣地沖趙四說:

  “有天早上你帶人來了我家,打了我哥哥,把我裝進(jìn)麻袋里賣給了姨姨……”

  老鴇站不起來,干脆擺出罵街的架勢坐在了青石地上,蹬掉自己的繡花鞋,從鞋墊子下掏出一張身契,拿在手里抖了抖:

  “好一個趙四,你敢說這不是你的指印?”

  師爺湊過去一瞧,上面白紙黑字落著趙四的名字。

  這畜生還是落下把柄了。

  他臉色陰了陰,沖謝縣令使了個眼色,謝縣令會意,剛要拍響驚堂木給老鴇安個擾亂公堂的罪名,卻聽衙門外看戲的人群中有人嚎了一嗓子:

  “驗指?。◎炛赣。 ?p>  起初只是一兩聲,到最后大家都嚎起來,大伙兒雖然看不起挑糞的和賣春的,可說來說去最看不起的還是拐小孩的人販子。

  這幫刁民!

  謝縣令面色沉靜,實際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迫于壓力,他不得已吩咐下去:

  “取紅泥來。”

  趙四輕輕地用指頭摁了下紅泥,虛虛地印在紙上,正要抬手,一只小小的腳就踩在了他手背,將印記夯實了。

  小女娃收回腳,兇道:“當(dāng)初你就是這樣踩我哥的?!?p>  老鴇將紙上的指印與手中身契的指印比較一番,果然一模一樣。

  “大人,這趙四虛報小娃娃的年齡,讓我買到了歪貨,我要退人——”

  聞言,謝縣令與師爺對視片刻,心中頓時有了謀算。

  “大人……”趙四意識到了什么,驚慌地望著謝縣令。

  “咚!”謝縣令拍響驚堂木,冷聲道:“趙四,你略賣人口,為害鄉(xiāng)里,本官判你流刑三千里充軍——退堂!”

  “大人!大人!”趙四拖著半條脫了臼的腿爬到公案前,死死地抱住謝縣令的腿,“您救救小的啊!小的這么多年替您辦事……”

  沒等他把販私鹽、走私銅、盜生鐵一類掉腦袋的事說出口,師爺就已拿過旁邊的衙役手中的水火棍,嗙的一聲砸在了趙四的后腦勺,趙四白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謝縣令冷眼瞧著趙四,像看死狗一般,一腳將他踹開,起身拂袖走人。

  堂下卻響起了一道清亮的聲音,是阿明:

  “大人,那我們借了趙四的錢怎么辦?”

  謝縣令望過去,只見幾個凈頭露出了身后臟兮兮的小木箱,箱子打開,里面竟全是白花花的碎銀和一沓沓銀票。

  師爺細(xì)小的眼中精光直冒,捋著胡須笑了笑:“一碼歸一碼,你們欠了他的錢還是要還的……不過嘛,他既是罪犯,那這些銀子就是罪產(chǎn),按理說是要充公的……”

  幾個衙役作勢就上去抬箱子,衙門外看戲的人群中又有人吼道:

  “官府黑錢了!官府黑錢了!”

  這次喊話的是一群臟兮兮的小乞丐,他們手中的糖葫蘆已經(jīng)吃完了,握著竹棍不舍得丟,一邊喊一邊揮著竹簽:

  “縣太爺發(fā)財咯!縣太爺發(fā)財咯!”

  幾個衙役拿著水火棍出去逮他們,可他們像靈活得像小耗子一樣,眨眼間就不見了。

  謝縣令臉色越發(fā)陰沉,堂中又暗又冷。

  昭昭從一側(cè)走出來,恭恭敬敬鞠了個躬:

  “大人,您前面允諾,若能證明趙四放給凈頭的錢是從我們樓里來的,就會按理將這錢歸還原主?!?p>  謝縣令瞟了眼那幾箱白花花的銀子,冷笑道:“你如何證明?”

  難道這銀子上面還能刻名字不成?

  昭昭用手抓了一把箱中的碎銀,道:“我們樓里姐兒們的身價大多都在一兩到二兩,您可以稱一稱,這箱中的碎銀是不是都在這個重量?!?p>  師爺抓一把,掂了一掂,他是摸慣了銀子的老手,一下便知這是有備而來:

  “是又如何?難不成天底下相同重量的銀子都是你家的?”

  昭昭微笑,隨便拿起幾塊碎銀遞給師爺:“您仔細(xì)瞧瞧?”

  師爺定眼一看,竟發(fā)現(xiàn)上面竟都有壓出的五星梅花點。

  “我們樓里的媽媽是個謹(jǐn)慎的人,她收錢入庫前會用煙槍桿在銀子上戳下印記?!?p>  昭昭從袖中掏出一桿舊煙槍,桿尾的梅花雕體果然能和碎銀子上的梅花點對上:

  “過了她手的錢都有這毛病?!?p>  師爺皮笑肉不笑,正要說妓女們投錢時沒立字據(jù),卻見昭昭小手一抖,竟擺出了一張契紙,上面寫著趙四借錢多少多少。

  雖是連夜偽造的,可昭昭一臉坦蕩地笑了笑:“前面忘記拿出來了。”

  若是平時正常上訴,衙門定會把這事壓下去??裳巯卤娔款ヮ?,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舞弊。

  謝縣令用眼刀子殺著昭昭,記住了昭昭的模樣,道:

  “既然如此,凡是有印記的碎銀都物歸原主,沒有的都充公,退堂!”

  終于把事了結(jié),謝縣令起身往側(cè)門走去,替他開門的衙役卻一臉為難道:

  “大人,門不知道被哪個小兔崽子上門閂了,您得走正門出去……”

  聽到他要從正門出來,百姓們擺凳子的搬凳子,抬屁股的抬屁股,下樹的下樹,嘈嘈雜雜烏煙瘴氣。

  謝縣令心中大罵晦氣,他平素裝出一副父母官的樣子,實際上連看一眼百姓都嫌臟眼睛,更別說和百姓挨近了接觸。

  師爺附耳過來,說這次是被人算計了。

  謝縣令不耐煩地點點頭,剛要吩咐下去將帶頭的幾人找理由抓進(jìn)獄里,胸前就猛地一陣冰涼。

  起初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泛著白光的是什么東西,直到看見刀柄,看見謝姝飽經(jīng)風(fēng)霜枯朽如樹皮的臉,才吐出一口鮮血明白了所有:

  “你……”

  按理說她本該被看押在后衙,現(xiàn)在卻渾水摸魚到了這里。

  謝姝哈哈大笑起來,如有瘋癲,如有欣喜,她將刀抽出自己父親的胸膛,作勢還要多砍幾刀。

  “攔住她!”

  師爺抱住謝縣令,用手捂著他鮮血淋淋的傷口,慌忙吼道:

  “保護(hù)大人!把在場所有人都逮了!”

  人群驚慌四散,衙役們只能逮住謝姝,她被摁在地上,一雙得意的笑眼死死地銜住謝縣令不斷涌出鮮血的胸口。

  被玷污又如何?未婚先孕又如何?

  她恨阿婥背叛她,恨趙四欺辱她,可親手把她推下深淵的人卻是打著禮教大旗殺她的父親。

  終于,大仇得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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