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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嬌

20.春和(一)

惡嬌 劉相岑 2043 2024-09-08 23:35:09

  景益二十二年春。

  青陽縣縣令被叫花子一刀捅死了,叫花子笑著撞死在了縣衙門口的石獅子上。

  謝縣令活著時,百姓們懾于他的官威,都虛情假意地夸他是青天大老爺。

  他遇刺身亡,人人都罵一聲好死。

  大家翻出了他從前欺壓百姓的舊賬,抱團結(jié)伙把他祖墳刨了個稀巴爛。

  同時他的死也成了縣里逢人必說的趣事,越傳越玄乎。

  有人說謝縣令壞事做盡遭報應(yīng)了,才會被叫花子一刀正正好好地扎進了心窩;有人說他販私銅沒給上面的官兒分賬,所以招來了殺身之禍;還有人說那叫花子是從火堆里爬出來的英魂烈鬼,替天行道專殺貪官污吏。

  眾說紛紜。

  最精彩的說法出自一個叫宿春風的二流野樓子。

  “只見天地驟然變色,那啞叫花登云踏霧,眨眼間就飛到了狗官面前!”

  虞媽媽在前樓給小多擺了個說書臺子,他年紀輕輕,擺起說書人的架勢卻老氣橫秋,他用扇子敲著桌案,語調(diào)抑揚頓挫:

  “啞叫花怒吼一聲‘納命來’,便將手中的冰刀霜刃捅進了狗官的心窩——”

  臺下有個客人放下茶碗,砸吧砸吧嘴:“叫花子都是啞巴了,如何吼得出話來?”

  小多次次說的版本都不一樣,免不了口誤,他訕訕一笑:

  “老天爺可憐她,幫她喊的?!?p>  堂中謔聲四起,客人們從兜中掏出銅板往小多砸去,小多的腦袋被砸得叮當作響,他卻開心得嘿嘿笑。

  等大家砸完了,他蹲在地上將銅錢一一撿起,兜在衣擺里,忙不迭地往后院跑去。

  “昭昭兒!昭昭兒!”

  春光融融,柳絮飄飄,后院的大柳樹下一個大藥罐咕嚕咕嚕地響,湯藥噗嗤噗嗤往外冒。

  小多跑過去,也不顧得燙手,趕緊把藥罐子挪下了火堆。

  他一邊吹著手,一邊往柳樹下的大石頭后走去,果不其然瞧見了昭昭睡得正死,打起呼嚕來像貓似的。

  小多把剛收來的銅錢壘成一疊疊,擺在昭昭臉邊,保準她一睜眼就能看見。

  “昭昭兒……”他輕輕喚了句,想起了什么,又把手藏在了身后,大聲道:

  “昭昭兒!”

  昭昭被他喊得一激靈,瞬間醒了,睜眼就看到了一沓子銅錢,她迷迷糊糊地笑了笑,揉著眼睛說:

  “你又去前樓胡說八道了。”

  小多笑道:“掙錢還不好啊?”

  昭昭折下一條低垂的柳枝,將銅錢串了,放到小多懷里:

  “我有錢啦?!?p>  她幫樓里的姐兒們討回了錢,又幫阿明他們免了印子錢的利息,兩邊皆大歡喜,都給了昭昭不少謝禮。

  小多瞟了眼昭昭和窈娘住的屋子,溫聲道:

  “現(xiàn)在是有了,那將來呢?你娘身子弱,得用藥吊著命,將來你弟弟妹妹出生了,開銷不都得你出嗎?”

  昭昭靠在大石頭上,用一雙笑眼打量著小多,看透了,反問道:

  “你擔心我做什么?我的錢不長久,難道你的錢就長久了?”

  “將來要你娶妻生子養(yǎng)家糊口,總不能讓婆娘孩子跟著你過苦日子吧。”

  “我不要你的錢,你也別再給我。小多,我們是朋友。”

  小多愣了愣神,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越界了,他掐了下自己被燒紅的掌心,麻麻的疼順著經(jīng)脈傳到心里。

  他還是太年輕了,以為兩個人只要一起同仇敵愾,出生入死,就能滋生出不一樣的情意。

  他忽然回憶起了那天的無助感。

  火光沖天而起的那一刻,他站在墻外,腦中像說書一樣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個昭昭死在火焰中的話本,可這些話本最后都有一個相同的結(jié)局,那就是他走進火海,和昭昭一起死了。

  他們是過命的交情,但僅此而已。

  昭昭從兜里掏出一袋銀子,扯過小多的手臂,塞到他手里。

  看見他掌心的燙傷時,昭昭略懵了懵,嘆了口氣:

  “我怎么還得起。”

  小多縮回手,沒好氣道:“誰要你還了!小爺我樂意。”

  昭昭把小多看得透透的,知道再說多幾句他又要胡思亂想了:

  “總要還到兩清的?!?p>  她懶得耽擱或戲弄他,起身端著藥罐往屋里走去。

  窈娘已經(jīng)快臨盆了,她躺在床上,漠漠地用手撫著紗簾。

  “娘,喝藥了?!?p>  藥熬得有些干巴,苦味更重了,昭昭往里放糖。

  白糖是稀罕物什,老百姓們平時灑幾粒都心疼得不行。

  昭昭卻一勺一勺又一勺,恨不得把苦藥兌成甜湯。

  她窮慣了,剛進了一筆巨財,花錢難免大手大腳,仿佛要把前面十幾年過的苦日子都給填平。

  窈娘看著昭昭的背影,輕聲道:

  “昭昭兒,要端著心過日子吶?!?p>  昭昭回過頭,笑著對窈娘說了句知道了,說歸說,她手里又往藥里攪合了一勺糖。

  她是有心炫耀和顯擺的。

  她要向窈娘證明,樓子里的女人們都活錯了。

  大家都在自己嚇自己,以為頭上頂著隱形的鳥籠子不讓她們飛到天上去,可籠子明明就在她們心里。

  只要敢想敢干,不怕付出代價,男女有什么不一樣?

  女人若能憑本事賺到錢,又何必去計較男人的褲襠老不老實,愛不愛你,有多愛你。

  她吹涼了藥,遞到窈娘唇邊,驕傲的神情像一只翹尾巴的小貓:

  “娘,你嘗嘗看,是你從前去官宴上吃的糖糕甜,還是這藥甜?”

  窈娘喝了一口,只覺得這藥濃稠得像是糖漿,有些糊嗓子了。

  她縱容著昭昭的得意,溫柔道:

  “昭昭兒真厲害?!?p>  昭昭嘴角按捺不住地揚起,垂眼笑道:

  “我以后還要掙好多好多的錢,一半留著我們過日子,一半給娘肚子里的妹妹?!?p>  “你怎么知道是妹妹?”

  “我希望是?!?p>  昭昭從枕頭下拿出那根素玉簪子,貪不夠地看:

  “我要把她捧到天上去,讓她有吃不完的糖,穿不完的衣,不必低聲下氣,更不必虛與委蛇。”

  “她就做她自己,開開心心的,像匹無憂無慮的小馬駒,跑到天外面也不停!”

劉相岑

昨晚有個寶給我刷了五千點,又發(fā)紅包幫我刷了十幾張月票。   謝謝寶,但下次別這樣了。   花女孩錢我會有負罪感。   正常看書就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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