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記錯了,我沒說過那樣的話?!鞭晌缏3种回灥目蜌?。
“但是今天晚上,我需要您。”年甫笙離她很近。
“但是今天晚上,我不需要您?!鞭晌缏耆珡涂棠旮系恼Z調(diào),向他頷首,轉(zhuǎn)身向停在階梯下的轎車走去。
鵝毛大雪,為這個世界掛滿喪幡。
無處不在的哀樂,怎么也逃不掉那悲傷的氣氛。
今天晚上,又有誰死掉了?什么地方又在舉辦葬禮?
看著那漫無邊際的黑色,總能聯(lián)想到死亡。生命的終結(jié)。這毫無意義的生命。
哈。果然不能太閑,太閑就很容易emo。
眼見虛煙院子近了。眼見花園的門開了。眼見那明亮的燈光抹平所有黑色。
偌大的別墅,奚午承不在。
奚午蔓的心瞬間涼了一大截。
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晚上回到這個地方的,又會是一個酒瘋子。
夜色一點點深了。奚午蔓沒敢睡覺。
她坐在畫室,盡可能投入地創(chuàng)作。
屎一樣的構(gòu)圖,亂七八糟的色彩,沒二十年嚴重的神經(jīng)衰弱都畫不出這種東西來。
先生回來了。她終究是等到這句話。
然后她慢慢走出畫室,剛好與那滿身酒氣的人在門口撞上。
他悶聲“哼哼”,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肩膀。
“喝酒了?”他的鼻尖都快抵到奚午蔓唇上,“跟誰喝的?”
奚午蔓打了個寒噤。
她分明已經(jīng)認真漱過口,也認認真真洗過澡,確保自己身上聞不到酒味。
但是哥哥,你這不是無理取鬧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參加趙夫人的生日派對了。
奚午蔓沉默著。
“告訴哥哥,今天晚上,蔓蔓都見到誰了?”他的話音離她稍遠了些,他通紅的眼睛將她完全禁錮。
他永遠是揣著答案提問。哪怕是被酒瘋子附體。
“趙夫人有很多客人,很多蔓蔓不認識?!鞭晌缏3种潇o。面無表情,毫無情緒。
任何一種表情都可能會成為世界大戰(zhàn)的導火線,最細微的情緒都能招致死亡。
這世界的悲傷已經(jīng)夠多了。
“玩得開心嗎?”他問。
“趙夫人給蔓蔓看了一幅她新得的畫?!彼斏髯鞔稹?p> “什么畫?”
“一幅C國宗教的絹畫,蔓蔓看不懂?!?p> “C國宗教?!彼淖笫志従徱葡蛩牟鳖i,突然用力掐住,“你想去C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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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午蔓欲哭無淚。她實在沒想到,這都能惹到他。
“你哪兒也不能去,知道嗎?”他稍稍松手,像是擔心她纖細的脖子會斷掉。
奚午蔓不敢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睫毛隨身體微微顫抖。
“你屬于我?!彼闹讣廨p輕劃向她的側(cè)臉,“你只能待在我身邊?!?p> 沉默。
男人身上的酒氣在二人之間蔓延,很快就污染了奚午蔓的發(fā)絲與干凈居家服。
“你為什么總想離開呢?”他問。
外面的世界,對你有莫大的誘惑嗎?
奚午蔓腦子里響著不屬于此時此地此人的聲音。
外面的人,完全捕獲了你那可愛的心嗎?
那聲音來自夢境,也許產(chǎn)自幻覺。
手腕被緊緊抓住,一股強力幾乎要將整條胳膊拽脫。
明亮的燈光,昏暗的走道,漆黑的屋子。
“待在這里。”黑暗中,他的命令不容拒絕。
女傭打開唯一一盞頂燈,關(guān)上門,離開了。
靠窗的桌上,永遠不缺紙、筆、水與墨條。
這夜晚還長,這冬季沒完沒了。
天空有落不完的雪,寒風不知疲倦地東奔西跑。
誰也不知道這屋子的門什么會打開,也許是下一秒,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下一周,也可能是下輩子。
從“太上曰”到“勉而行之”,沒完沒了的循環(huán),永遠到不了盡頭的黑色。
墨跡一干,光澤就暗淡。
她完全被奚午承給忘了,被傭人們忘了,被醫(yī)生忘了,被小黑屋以外的世界忘了。
筆尖完全是自行在紙上留下墨跡。她的手完全僵了。
身體也僵硬。她甚至懷疑那顆緩慢跳動的心臟其實已經(jīng)停止了跳動,只是出于一種幻覺,她聽見心跳。
也許她已經(jīng)死了,只是出于一種夢,她以為自己還活著。
窗外的天空或明朗或陰暗,那又怎樣?不過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感覺。
虛煙院子一號很少有客人,傭人們永遠靜悄悄,即使聊天,也更像是用唇語交流。
這死一般的寂靜。
都是死人。
硯臺里的墨汁又結(jié)了冰。
這垃圾硯臺。
奚午承有夠絕情,深怕這屋子里有哪怕很小的暖源,連抄手端硯都不給安排。
好在,奚午蔓早被抹平了心性,不會對硯臺大發(fā)雷霆。
她用墨條一下下砸開冰面,加入水,重新研。
就這當口,門突然被推開。
奚午蔓的手不自覺輕輕一抖,到底穩(wěn)穩(wěn)抓著墨條。
“先生回來了。”女傭說。
等了有將近一分鐘,也沒有聞到酒氣。
奚午蔓輕嘆一口氣,放下墨條,也不知道怎么驅(qū)動那僵硬的雙腿的,走到大客廳。
感受到暖氣,身體才發(fā)疼。
這該死的冬季,該死的粉紅色的美麗月見草。
奚午承站在高腳花架前,玻璃花瓶里插著美麗月見草。它不會在那里待太久,最遲明天,就會被新的花卉替代。
對氣味極其敏感的奚午蔓沒聞到酒味,只聞到淡淡的煙草味。廉價的、刺鼻的煙草。
雪還在下,這夜色尚淺。
“哥哥?!庇肋h是她先開口,永遠是她低頭。
永遠是她的錯。
廚子精心準備了晚餐,有奚午蔓愛吃的燒白、蟹汁鱖魚和可頌。有熱紅酒,有蘋果派。除了這些,奚午蔓看什么都沒胃口。
只是秉持著不浪費糧食的原則,她將每樣菜品都至少嘗了一口。
奚午承一直沒有說話。每個人都沉默著。
這夜晚靜悄悄。風與雪都被攔在門窗之外。
厚厚的窗簾放下,窗外的光完全透不進來。
這里亮堂堂,不需要庭院里或遠處別家的燈光。
紅茶有果香、蜜香與蘭香,完美的融合。奢石幾面有水晶燈黃金嵌邊的色彩、玻璃花瓶綠色的光澤與奚午承袖扣的金點,完美的融合。
他將一個紅色的絨布盒子遞到奚午蔓面前,盒子里是一個和田紅玉手鐲。
他從不會為對她造成的傷害而道歉,他的“對不起”的含義永遠停留在禮節(jié)性的表面。
價值連城的禮物就是賠禮。奚午蔓自我麻醉。

咖啡和白蘭地
國慶快樂(75周年.早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