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被設(shè)計了?
瀾苑路是A市最繁華的街道,云集了本市最好的酒店、購物中心、酒吧、娛樂場所,每當華燈初上,卸下了白天辦公室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們就開始披上另一身皮囊偽裝,扮成另一個自己,踏進這里,忘記白天所有的不開心,享受這午夜的歡愉。
凌晨兩點,初目酒吧的小舞臺上,今晚最后一支熱舞表演完畢,兩位服務生正在清掃散落在地上的閃亮碎片,準備下一個節(jié)目。
兩分鐘后,舞臺燈光熄滅,高跟鞋的聲音伴隨著夾雜著口哨的喧鬧聲四起,一雙涂著鐳射墨藍色指甲油纖細的玉手握住了落地麥架上的那只金色麥克風,追光燈順著手給到了歌者的全身,音樂響起,是《守望》。
一襲黑色包臀短裙背對觀眾,身材盡顯,臺下歡呼聲更加熱烈,當她回眸轉(zhuǎn)身的那一刻,天鵝頸上的那串被切成小塊不規(guī)則形狀串起來的紅寶石項鏈,更加襯托了她膚色的白皙。
唱到“抓一顆流星做禮物,愿你幸福……”時,歌者慢慢轉(zhuǎn)身,細黑眉毛下的一雙恬靜如海的眼睛,望著酒吧里的某個角落。
透露出來的幽怨像是能將這無盡的黑夜看穿一般,最后一句“……心有所住”時,她淺倚在舞臺正中的吧椅,一條修長的腿伸直腳尖點地,另一條腿輕輕抬起疊加而坐,端莊不失嫵媚。
歌閉,謝幕,文小魚回到后臺,今晚她完全不在狀態(tài),總是心不在焉的想一些事情,腦海里總是會閃現(xiàn)一些陌生人和一些莫名其妙的場景,碎片交疊,總想拼湊成什么,但是又總在最后那一塊拼圖插片碰到結(jié)果時所有一切化成云煙。
看來,三年前的那場車禍造成的短暫性失憶,還沒有恢復完全,“真討厭!”
文小魚揉揉腦袋,扭頭看了一眼酒吧化妝間的掛鐘,已經(jīng)是凌晨2點半了,她拿起化妝臺上的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喝著,和著水流想把疲勞和那些腦子里連接不起的片段沖散。
最近來酒吧的顧客突然增多,老板為了能多拉點兒生意,讓她唱歌的曲目也從三首變成了六首,加上白天還需要不停地說話,每到曲終人散時,她都會感到嗓子里會噴出火。
想罷又舉起水瓶,喝了兩口,瓶里的水快要見底了。
“咳咳……”她輕咳幾聲,感覺馬上就要失聲了。
“唱了這么多歌兒連連瓶水也沒人遞,劉宇寧你明天要再這么沒人情味兒,別怪我砸場子?!?p> 想著就氣憤,手里的瓶子假裝在半空中揮了揮,這種話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算了,酒吧是“閨蜜”的場,她哪兒敢對這伶牙俐齒的好閨蜜劉宇寧下狠手呢,好歹駐唱掙的外快,可以給她省下一大筆生活費,一邊擰著瓶蓋兒,一邊朝外走去。
“站住?!?p> 還沒走出化妝間幾步,文小魚就聽見后面有個流里流氣的聲音,她沒有理會,只是頓了一下,頭也沒回的繼續(xù)往前走。
“我讓你給我站住,你聽見沒有?!?p> 那個刺耳的聲音沒停,繼續(xù)喊道。文小魚依然沒停下。
“今晚唱歌的那個,我說你呢,給我站住?!?p> 說話間聲音逼近,一只手抓住了文小魚的小臂。
文小魚回頭,皺著眉頭奪回自己的胳膊,一個個頭不高,滿臉橫肉,頭發(fā)染成金色的男人,嘴里叼著煙,正好抓了個空,口齒不清的喊:
“哥哥我今天給了你這么多小費,讓你陪我一晚,你丫別給臉不要臉,不就是個賣唱的嘛?走,今兒你跟我走也得走,不跟我走也得走?!?p> 男人嘴里嘟噥著,又想抓起文小魚朝停車場走。
文小魚先是一愣,緩過神來,站在原地,慣性閃過“黃毛”遞過來的爪子,沖他撇嘴:
“姐姐我掙得良心錢,你愿給我愿拿,我一沒答應二沒按手印,你要是再想動手別怪我不客氣?!?p> “喲,現(xiàn)在的妞兒都這么拽嗎?哥哥喜歡,走,跟我上車?!?p> 說完一把拉住了文小魚。
文小魚停下,反感的很,猛地一個反手將黃毛胳膊擰起了麻花,“黃毛”沒反應過來,抓住她胳膊的手松了松,文小魚順勢將另一只手對著抓住她小臂的胳膊往下一劈,“黃毛”誒呦一聲松開了手。
文小魚見自己已經(jīng)擺脫了“黃毛”,飛快舉起右手,朝“黃毛”臉上來了個“二龍戲珠”后,轉(zhuǎn)身就跑。
這點兒把戲也只不過是之前在和朋友閑聊的時候說著玩兒的,以為一輩子也用不上,用來對付一下這種小混混還行,真要是防身還真是派不上用場。
“黃毛”疼的直叫喚,瞇著雙眼,追了過去,邊追邊罵道:
“好你個不識抬舉的東西,你跑啊,跑不了多遠還是得落在我手上,哈哈哈……誒呦~”
文小魚拼命向前跑,頭也不敢回,生怕耽誤逃生的一分一秒。
“黃毛”不懷好意的笑聲忽遠忽近,她踉蹌的脫下高跟鞋,赤腳跑在馬路上。
初春的氣溫還是有點兒涼,文小魚跑出了幾百米,“混混”還是窮追不舍,“真執(zhí)著,看來下次戳眼睛的時候得用點力”文小魚一邊總結(jié)著經(jīng)驗一邊往前跑。
水泥地很粗糙,腳底磨破了皮,疼痛隨著腳掌落地而陣陣襲來,碰到冰冷和堅硬的石板,腳還是瑟縮一下,但是疼痛在這時也無法阻止她的求生欲。
文小魚想:平時臺下呼喊愛慕她的男生那么多,這時候怎么不跳出來個見義勇為的,哪怕是絆他一跤也行啊。
快要接近凌晨三點,馬路上雖然人不多,但是畢竟是繁華街區(qū),這么一個小姑娘后面追著個混混的場景也不是每天都有,行人們?nèi)齼蓛神v足觀看,但也就是觀看,沒人去上前阻攔,更別說是出“足”相助了。
終于,她閃進旁邊的一個胡同,瞬間就沒了旁人,文小魚停下來喘了一口氣,短暫的平靜讓她感到腳底火辣辣鉆心的疼。
如果那個“黃毛”再繼續(xù)跟來,可能她今晚真的就要交代在這里了。
聽見外面沒有跑步聲,文小魚扶著墻一瘸一拐的向巷子深處走。
突然,腳下的路變得崎嶇不平了,眼睛前好像出現(xiàn)了幻影,文小魚晃晃腦袋,手扶住太陽穴,“又是失憶鬧的?”
沒有多想,她繼續(xù)向前走,眼前的建筑也開始變的模糊,腳下軟綿綿的,她伸出手,五根手指變成了十根,聯(lián)想到剛剛“黃毛”說過的話,完蛋,喝過的水肯定是被動了手腳。
最后的一點兒意識,支撐著文小魚的身體讓她拐進了巷子深處的一間診所。
診所24小時營業(yè),門是半掩著的,文小魚喘著粗氣趴在問診臺上,她迷離的雙眼,眼皮最后合上的那一刻,看著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從里面的病房走出來。
她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看清醫(yī)生的臉,腦中最后一個畫面就是醫(yī)生腳上的那雙復古棕色皮鞋,和抓住醫(yī)生手腕上的那塊百達翡麗,和朦朧間醫(yī)生拍打她臉的呼叫:
“小姐,你醒醒,小姐,小姐……”
姜牧野眉頭微蹙,環(huán)顧一下四周,沒有見到什么其他人,把女人翻過身,平放在原地,檢查著傷勢,還沒見過這么不著調(diào)的患者。
還好,除了腳底沒有其他外傷,手里拿著鞋,腳底沾滿了泥巴和鮮血,這肯定是順著前面步行街石板路來的呀。
看著腳上磨掉的皮和她前額的汗,肯定是跑了一路,至于為什么跑的這么狼狽,那就是說明有人在追。
姜牧野眉頭皺起,感覺在今天收工前攤上的并不是一件好買賣。
但是醫(yī)者仁心,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任一個受傷的人置之不理,傷口必須要好好對待。
想到這里他大手打橫抱起眼前的女人,小巧的文小魚在1米90的姜牧野懷里像是個孩子,軟弱無骨的被姜牧野抱著。
走進手術(shù)間,姜牧野將文小魚放在手術(shù)臺上,這時攥在文小魚左手里的水瓶滾到了托盤邊,上面沾滿了血漬。
姜牧野看了一眼她并沒理會,走到剛剛處理完傷口的“患者”身邊,將“患者”抱起,送出門,流浪狗阿黃沖著姜牧野擺了擺尾巴,叫了一聲,一拐一拐的走進了夜色。
回到手術(shù)臺,姜牧野看見手術(shù)臺上的小女人動了動,之后又沉沉睡去,做好了清創(chuàng)前的消毒處理,姜牧野輕柔的為文小魚的腳底做了清理、消毒、上藥、包扎,動作一氣呵成,最后處理好手心的傷口時打上了一個完美漂亮的結(jié)。
姜牧野擦了擦額頭的微汗,拿起身旁的水一飲而盡。
這時聽到手術(shù)臺上的小女人嘴里好像在說著什么,他湊近想要聽一聽,結(jié)果兩條纖臂盤上了他的脖子。
“什么情況?”
正準備要拉下這雙莫名其妙的手。
“好熱!”
還沒待他反應過來,女孩好大的力氣將他拽到了離她唇邊僅1厘米的距離。
“我難受,太熱了,我,我想喝......水?!?p> 汗水打濕了文小魚的領(lǐng)口,緊身T恤勾勒出了她完美的曲線。
姜牧野看到女人的表現(xiàn),瞬間明白了什么。
不想再多看,抱起了不太安分的文小魚,準備帶她到病床安頓一下。
但他抱起女人的那一瞬間,突然感覺手上的人兒很重,渾身無力,汗水從脖頸滲出。
姜牧野撇向了剛剛喝過的礦泉水瓶,糟了,因為下午打開的礦泉水是同一個牌子,也放在托盤邊,剛剛喝的是這個女人帶過來的那一瓶。
姜牧野堅持著,將文小魚抱到了病床上,拋下她的那一刻,他倒在床邊。
凌晨五點,初春的早上還有些寒意。
文小魚緩緩睜開眼睛,皺著眉拍了拍自己還略隱隱作痛的頭,昨晚發(fā)生的事漸漸清晰,猛地坐起身,發(fā)現(xiàn)身上涼涼的,低頭一看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的想抓起周圍的什么掩飾,無意地摸到了腿邊一只強健的手臂。
陰天,室內(nèi)拉著厚厚的窗簾,男人的五官隱匿在陰影之下,看的并不真切,順著手臂摸下去有一只皮帶的腕表,依照自己的記憶,這可能是昨晚暈倒時最后見到的那個男人,觸碰到男人的手背,這是一雙骨節(jié)明晰的大手,足足可以將自己的手包裹。
但她想不了太多,從床上蹦到地上的時候,一個沒站穩(wěn),手掌按在地上,一陣劇痛讓她想到了昨晚的傷,透著窗簾的縫隙,微微照進來的光亮,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光著腳,頭也不回的跑出了診所。
春寒料峭,站在診所外,文小魚被陣陣涼風完全洗去了昨晚的昏沉。
她回頭看向診所的招牌,一個霓虹燈繞過十字標識的門頭,大門的石階被草皮點綴,春意下嫩草萌生,頗有些詩意,門口還有兩個半人高的石獅子,增添了古樸韻味,讓人不禁猜測這個開診所的人會不會略帶藝術(shù)氣質(zhì)......
“想哪兒去了”,文小魚拍了拍臉,“姑奶奶我改日再來向你討回清白。”
黑眸怒視門前的兩頭石獅子,抓緊胸前的衣衫,快速跑出了巷子。
清晨8點,空氣中的陰霾已經(jīng)散去,耀眼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擠進來,照在了這個熟睡的男人臉上。
肌肉的酸疼感讓姜牧野睜開眼,想要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病床上,床上的凌亂和一片鮮紅血跡讓他的神志突然清醒過來,他低下頭看到自己胸前的斑斑草莓印記,俊臉上滿是慍怒,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已經(jīng)8點20,頓悟,趕緊起身,兩手扯開窗簾,陽光刺進屋內(nèi)的時候,同時也刺透了他的心:怎么能發(fā)生這樣的事,注定是我對不住你,F(xiàn)iona......
“喂,你還不快走,總裁辦一直給我打電話,你......”
柯宇進到病房的第一反應就是愣在原地,手里的煎餅糊在腳面,嘴巴張得像個打開蓋子的箱子。
“快合上你的嘴巴,見到外星人也不過如此吧!”
姜牧野若無其事道。
“你,你,你怎么了......”
時間停滯了幾秒,柯宇嘴里才又蹦出來幾個字,他也不知道見到那優(yōu)美線條上布滿的吻痕,他能問出什么。
“姜牧野,你居然淪陷了......”
“柯宇,別說了,我馬上去,你忙吧,把這邊幫我收拾一下,我們回頭再說?!?p> 說完,姜牧野迅速穿上襯衫,拿著領(lǐng)帶,從地上拾起西裝,邊系領(lǐng)帶邊向外走去。
柯宇這時還是以為自己在做夢,當門口有人按響問診鈴時,他才回神穿好白大褂,打開門。
上午九點,馬路上車有增無減,可能臨近周末,人們忙碌一周的心也開始變的不安分起來,出來游逛到周末晚上的狂歡。
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轎車平穩(wěn)的穿梭在公路上。
車內(nèi),后排,男人將電腦放在他那雙長腿上,白皙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
車子走走停停,在臨近公司大樓近咫尺的地方,車子又停了下來。
司機魏恒抬起右腳,左手輕拍了一下方向盤,
“姜總,這是第26個紅燈了,今天可真背!咱就不能把診所開到一個交通通暢一點兒的地方嗎?”
姜牧野抬眸,用手背輕輕推了一下架在直挺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眼睛望向窗外。
一陣摩托車的轟鳴由遠及近,打斷了姜牧野的思緒,正在這時,一輛寶馬S1000RR突的停在了黑色轎車的旁邊。
姜牧野眉頭微擰,打量起了身旁的這輛摩托。
其實讓他側(cè)目的不是這輛摩托,而是挎在摩托上的一個蘿莉。
鑲著金邊的白色頭盔,頭盔頂端打著一個大大的米妮蝴蝶結(jié),格外搶眼,頭盔上的反光風擋遮住了她的嬌容,一身白色的皮質(zhì)機車服讓小蘿莉的身材凹凸盡顯,一雙馬丁靴......
等等,一雙馬丁靴踩在了自己的后車輪胎上,姜牧野定了定神,對于他這種完美的惜物之人,哪怕是一支筆也會好好保護用到最后一滴油墨,更別說每天帶他風里來雨里去的“坐騎”。
呼吐出一口氣,姜牧野剛剛要打開車窗,馬丁靴向后一蹬,飛也似地轟鳴向前,
“噌......”
眼見著蘿莉的機車手剎蹭著他的后車門閃電消失。而姜牧野手落在玻璃窗控制器的手縮了一下,就在那一剎那,他看到了蘿莉露出的秀窄修長的左手上系著他昨晚的作品——一個完美的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