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杏林文苑
“這時候我聽見姜總低沉著嗓音，但是明顯聽出來怒意地說：‘你好自為之，趙阿姨那里我去說，你如果真想鍛煉自己，那就繼續(xù)工作，我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如果你要繼續(xù)沒事兒找事兒，我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dāng)時我就懵了呀，這是說誰呢？至于這么嚴(yán)肅嗎，我當(dāng)時心想趕緊躲開，一會兒再來，結(jié)果好巧不巧的，門開了，趙安琪從里面走出來，正好撞在我懷里，那大高個兒，簡直就是個女壯士，差點兒把我撞倒。我還沒說什么呢，她跟我來了一句‘滾’?！?p> 葉靜怡一邊講著，氣就不打一處來，一下把手里的餅干拍在桌子上，頓時，餅干渣四處飛濺。
“讓我滾，她以為她是誰，不就仗著自己認(rèn)識姜總嘛，牛什么牛?！?p> “那你沒上前揪住她，送她個大嘴巴嗎？”
“沒，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這個人遇到事兒上還是很冷靜的，生氣歸生氣，畢竟我才是正式員工，我可不能因為這么個人丟了我的工作啊。再說了，我瞥見姜總在看我，我更不能跟她叫板了呀?！?p> 葉靜怡喝了一口咖啡，好像是說累了，停了兩秒，情緒也沒那么激動了，淡淡說：
“估計她那大小姐脾氣上來了，你知道不我從姜總辦公室拿著圖紙回來的時候，剛要進(jìn)設(shè)計部，她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當(dāng)時辦公室都沒人了，就我自己，嚇得我一個哆嗦，她二話不說拿起我的圖就撕，一邊撕一邊喊：‘賤人，大晚上不下班，勾引姜牧野，他不喜歡你這口?！和炅怂妥吡恕Ｎ覜]反應(yīng)過來，等人家都走了，我才后知后覺，都沒想她罵我什么，心想只想著完了完了，我這怎么給萊茵公司發(fā)啊?！?p> 文小魚興許也是被葉靜怡說的有些震驚，趕忙追問：
“后來呢？發(fā)成了嗎？”
“發(fā)成了，我不是還有電子圖嗎，再說咱們那都是大圖，她撕也撕不碎，我拼了拼還能用，就沒再去找姜總，我要是去了指定今天就見不到你了?！?p> 文小魚聽她說完，懸著的心才落下來，吐出一口氣，道：
“人沒事兒就行，圖咱可以之后再補(bǔ)?！?p> “嘿，但簽字不行?！?p> 葉靜怡無奈的輕笑著接話，文小魚狐疑。
“每張給客戶發(fā)出去的圖紙，紙質(zhì)的上面都有姜總的親筆簽字和公章，電子版上還有電簽。這是公司成立至今的規(guī)矩，代表著誠信。電子版昨晚我已經(jīng)發(fā)給了業(yè)務(wù)部，但這個紙質(zhì)的我實在是沒辦法了，不能給人家發(fā)過去一個碎片吧。今天你來了，你去，你找他重新簽字，或許他因為換了個人去辦事兒，就不會在意是什么了，能混就混過去吧，實在混不過去，你就擔(dān)待，畢竟你是外人，他肯定不敢說你?！?p> 文小魚正想著怎么幫她想辦法，沒成想人家已經(jīng)把后路想好了，這個雷非踩不可了。她站起身，葉靜怡以為她又要走，趕緊再次抓住她，原形畢露似的，一臉狗腿模樣，帶著哭腔說：
“文老師，文老師，求你了，你去吧，我昨晚一宿沒睡覺，我真的是看見他就害怕，別再讓我上去了，幫幫忙，整個設(shè)計部會把你供起來的?！?p> 剛聽她說完，文小魚也覺得沒什么，畢竟自己是公司外部的人，去了姜牧野再看自己不順眼，也不會拿這種莫須有的過錯扣在自己頭上，想著答應(yīng)下來，結(jié)果葉靜怡就像個驚弓之鳥，她剛有點兒動作，就把她嚇得成了這樣，看來是真怕，于是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說：
“行吧，這個忙我?guī)土?，你有什么好處給我呢？”
葉靜怡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了什么，愣在原地，唇瓣緩緩張開，說：
“文老師，你真的去啊，你要是去，我就，我就，我就怎么樣？條件隨便你開！”
文小魚看著她一副說到做到的樣子，笑著開口道：
“行啦，都是設(shè)計部的事兒，再說了，又不是你的錯，我去，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嘛，他平時對我一貫冷淡，說就說兩句，無所謂，誰叫他幫我擺平了朱淼的事兒呢。我就當(dāng)感恩了?！?p> 葉靜怡聽完文小魚說同意，立刻跳起來，一下子像個蜜袋鼯一樣朝著文小魚撲過來，給了文小魚一個大大的熊抱，嘴上不停地說著：
“謝謝，謝謝文老師，你真是太好了?！?p> 文小魚淡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可以松開了，葉靜怡也沒遲疑，松開手同時問：
“文老師，你說朱淼的事兒解決了是什么意思？”
文小魚一拍腦門，本來不想說，結(jié)果自己還是說漏了，索性離著上班還早，于是就把姜牧野負(fù)擔(dān)朱淼全部醫(yī)藥費的事兒跟她說了一遍。葉靜怡聽完感覺像在做夢，眨著她那雙明亮的大眼，低聲說：
“文老師，不是我背地說姜總壞話啊，他平時真的不是這種熱心腸的人，絕對是秉公辦事，我不是跟你說了上次有個差不多的例子嗎，我發(fā)現(xiàn)自從你們來了公司，姜總的辦事風(fēng)格還真是讓我對他刮目相看呢，不太像大家私下里議論的那樣呢。”
文小魚沒有在意葉靜怡在說什么，回了一個帶著誠意的笑，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說道：
“該上班了，你趕緊把咖啡喝了，一會兒去制圖室再出一份圖給我，我上去找他。我先回工位，前天還欠著高工一點兒活沒干完。”
葉靜怡做了一個ok的手勢，回過頭把紙杯里半涼的咖啡一飲而盡，臉上露著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微笑。
文小魚坐在工位上，打開電腦，看了看辦公系統(tǒng)，找到郵箱，把高工要的資料發(fā)給他之后，拿起了一旁的手機(jī)，她猶豫要不要先給姜牧野打個電話說明一下，畢竟要比見面解釋一通少一些尷尬。
電話打過去，沒人接，想了想今天是公司例會的時間，可能在忙，于是她隨手掛掉電話，坐在座位上組織起一會兒要見面的語言，能盡可能的言簡意賅。
不到一個小時，葉靜怡就小跑著，手里抱著一卷圖紙回到設(shè)計部，她走到文小魚面前，討好的小聲說：
“文老師，圖紙出來了，按照之前姜總修訂好的那版出的，麻煩你啦，謝謝?！?p> 文小魚看著葉靜怡滿臉的愧疚還有真誠，感覺再不安慰她一下，下一秒她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了，于是笑著說：
“誒呀，你要是再這么客氣我就不去了昂?！?p> 葉靜怡還真是差點兒哭出來，聽她這么一說，用食指掃了一下濕潤的睫毛，說：
“好，那我不說了，你去吧，估計這個時間高層的決策會開完了，他應(yīng)該在辦公室?！?p> 文小魚接過圖紙，點點頭，快步走向了電梯。
因為是上班期間，電梯不用等，很快便到了43層，文小魚因為剛剛已經(jīng)想好了如何面對姜牧野，所以步伐也是輕快。
看到了柯凡，文小魚禮貌性的問候：
“柯助理，早上好，我來找姜總簽個字?！?p> 柯凡看到文小魚走出電梯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起身，等到她走過來說明原因后，回了一個職業(yè)微笑，說：
“不好意思文老師，姜總不在?！?p> 文小魚先是一愣，本能地認(rèn)為他在開會，于是用手指了指旁邊的等候區(qū)，意思是坐在那里等。剛要轉(zhuǎn)身，柯凡又開了口：
“文老師，今天姜總沒來上班?！?p> 文小魚這時已經(jīng)邁出去的腳原地一轉(zhuǎn)，回過頭問：
“沒上班？”
“是的?！?p> 柯凡的回答簡短精煉，絲毫沒有多余解釋的話，這確實是作為一名助理該有的素質(zhì)。于是她再次開口，依舊禮貌地問：
“柯助理，麻煩您能不能告訴我姜總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這份圖紙非常重要，是給萊茵公司的，要求必須今天寄出。我得在下午下班前安排快遞。”
原因說的很明確，是工作上的事兒，而且很急，不能拖延，想必特殊情況柯凡怎么也應(yīng)該告訴她了吧。結(jié)果沒想到柯凡面露難色，笑容減了幾分道：
“文老師，實不相瞞，姜總今天沒來上班不是因為他有工作，是因為他今天請了病假?！?p> 文小魚頓時心里產(chǎn)生了不祥的預(yù)感，該不會是昨晚他回去凍著了吧，雖然是春天，但晚上風(fēng)還是很涼的，他把外套還給了她，再加上騎著摩托，想到這兒，一陣擔(dān)心涌上心頭，本能地秀眉微蹙，輕聲說：
“柯助理，您方便告訴我一下他家的住址嗎？”
柯凡想了一下，只覺得文小魚是在著急完成工作，畢竟給萊茵公司的圖紙，不能出一點差錯，為難了幾秒鐘后，回答：
“好吧，文老師，本來這個是姜總的私人住址，我不太方便透露，但是因為事出有因，我告訴您地址，也請您答應(yīng)我，不能外露，可以嗎？”
文小魚爽快的點頭，用極為肯定的語氣說：
“放心吧柯助理，咱們立一個君子協(xié)議，請你相信我。”
回到設(shè)計部，葉靜怡以為她辦成了，開心的湊到她跟前，還沒開口問，文小魚先說了話：
“靜怡，姜總沒在公司，柯助理告訴了我他在哪兒，我現(xiàn)在過去找他簽字，保證不耽誤下午寄出去?！?p> 沒等葉靜怡回答，文小魚抱著圖紙已經(jīng)跑了出去。
柯凡告訴她的地址是杏林文苑，那是A市五年里建設(shè)的最高檔的小區(qū)，沒有之一。當(dāng)時因為A市在評選全國最美城市，新建小區(qū)都加大了基礎(chǔ)建設(shè)這一塊兒，一般小區(qū)就是增加綠地面積和休閑區(qū)域，而杏林文苑不僅注意了外部環(huán)境氛圍的營造，在每棟樓的天井做了生態(tài)溫室，種植各種熱帶綠植，而且有全年24小時循環(huán)溫泉，重要的是還提出了增加科技感的理念，在每家每戶都安裝了智能語音系統(tǒng)，智能家電、家具一應(yīng)俱全，所有業(yè)主拎包入住，這在五年前，別說是A市，在全國任何一個城市都算是首屈一指。
文小魚停下車，在杏林文苑的大門口，看著眼前這豪華的建筑群，愣是呆愣愣地看了十幾秒，當(dāng)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的時候，她才反應(yīng)過來問自己靈魂三問。
以前在國外也不是沒見過豪宅，但都是那種別墅似的，像這種高檔科技感的小區(qū)她是頭一次見，回國之前她就找好了環(huán)工家屬院，房東是一位退休的老教授，因為老公去世，國內(nèi)也沒什么牽掛了，所以要出國陪子女，房子也就空閑出來，剛放上網(wǎng)的第一天，文小魚就看到了信息，和老教授取得了聯(lián)系。
文小魚做事爽快，看到了房子之后很滿意，當(dāng)時就說要租下來，還預(yù)付了一年的房費，老教授看著這個女孩子不矯情，主動提出了減免費用，兩人還因此就建立起了忘年之交。緣分有時候真的是不分年齡，只要以誠相待，人和人之間自然可以成為朋友。
她緩緩把摩托開到了小區(qū)的大門口，伸縮門緊緊關(guān)閉著，她按了按喇叭，一個保安從保安室里出來，禮貌地問：
“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嘛？”
文小魚心思，幫忙？問得這么文雅，你幫忙把門給我打開就行。于是同樣禮貌的回答：
“您好，我來找C棟1501的姜牧野。他生病了，我來看看他。”說完指了指掉在車把手上的一個塑料袋。袋子里是她剛剛從公司出來的時候見老板娘還沒收攤，又照顧了她一單生意，準(zhǔn)備一會兒當(dāng)做午飯吃的煎餅果子。
保安露出職業(yè)微笑，當(dāng)然不會因為她說什么就聽什么，于是問道：
“請問您叫什么名字？我和業(yè)主聯(lián)系一下?！?p> 文小魚大大方方的回答：
“文小魚，你告訴他我在A工大上班，他就知道了?！?p> 保安走進(jìn)了保安室，不多時從里面出來，笑容更加燦爛，客氣道：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業(yè)主同意您進(jìn)入，我?guī)湍_門?！?p> 說話間，伸縮門已經(jīng)慢慢打開，文小魚抬手跟保安打了個招呼，一加油摩托已經(jīng)開進(jìn)了小區(qū)。
九棟樓，每棟樓16層，一梯兩戶，所以業(yè)主的數(shù)量真是所有小區(qū)里少之又少的。樓少，住戶少，所以就好找，而且一棟就一個單元門，文小魚一下就看到了C棟的字樣在高樓一側(cè)醒目的位置，來到樓下，直接選擇了1501按鍵。
電梯載她到了15層，文小魚出了電梯，正想看一下姜牧野住在那一側(cè)，突然間看到了東側(cè)半掩著房門，于是走過去，果然在門邊鑲著的一塊古樸青磚上刻著1501的字樣。
文小魚白皙的手已經(jīng)落在了門把手上，突然想到什么，她還是先象征性的敲了敲門，只聽到門里面有男聲應(yīng)答：
“進(jìn)?！?p> 依然簡單里透著清冷，但她還似乎是聽出了一些凄涼。凄涼？文小魚當(dāng)自己是聽錯了吧，這么一個高傲的男人，還怕自己凄涼？不由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隨手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寬敞明亮的房間，這布局好像有點兒眼熟，哦，想起來了，是姜牧野的辦公室。同樣是碩大的房子里，只有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幾件家具，一大排整墻的書架，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書，前面辦公桌的位置換成了一組沙發(fā)，這時他才注意到靠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
姜牧野一身簡單運(yùn)動穿搭，和那天在鄉(xiāng)下清晨見到的他一樣。只不過肩上披著一個厚厚的毯子，臉上顯然沒有了那天的朝氣，略顯蒼白，嘴唇也泛著紅。
文小魚關(guān)好門，看著眼前的男人，略感歉意地說：
“姜總，真是抱歉，有份圖紙需要您簽字?！?p> 沒等姜牧野問是什么圖紙，她又主動補(bǔ)充道：
“就是給萊茵公司的，因為昨天弄壞了，今天一早出了一份新的，和原來的一樣，就是不得不麻煩您重新簽一次。”
話說的簡單，避開了趙安琪，但是姜牧野怎么會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兒，于是低沉著嗓音，淡淡道：
“是你負(fù)責(zé)嗎？我記得昨天是葉靜怡來找的我吧，你不是在學(xué)校嗎？為什么你來找我？”
文小魚早就想到他會這么問，于是繼續(xù)避重就輕道：
“是的，因為葉靜怡今天還要處理一些和萊茵公司在業(yè)務(wù)上后續(xù)工作，事情比較急，她也走不開，我平時里沒接觸過那么詳細(xì)的工作，事兒少，所以我來了?！?p> 姜牧野也沒戳穿她，還不是因為葉靜怡慫，她又喜歡當(dāng)老好人，不得罪人嘛，這種逆來順受的勁兒讓他看著著實不爽。但是奈于今天身體不適，先放過她一碼，不跟她拌嘴了。于是抬起一只胳膊，意思很明確，就是同意簽字了。
文小魚心里正想著這個理由合不合適的時候，突然看到對面的男人伸手，這是同意了？這么簡單？他居然沒有刁難自己？簡直是破天荒了，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居然連揶揄自己的力氣都沒了，莫不是病的很嚴(yán)重，于是本能的開口問：
“姜總，您……”
她猶豫了一下，不知道這么問是不是有些唐突，但突然想到劉宇寧那天說要找到一切時機(jī)試探，必要時一定要欲擒故縱那種，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馬上繼續(xù)說道：
“您不會是昨晚因為送我感冒了吧？”
這句話一出口，文小魚確實是腳趾摳地，尷尬到不敢看姜牧野的眼睛，頭不自覺的低下，身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要不是這個場合，她真想抽自己倆大嘴巴，感覺自己都不是一個“賤”字能形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