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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易宮華

第70章 奪槊

木易宮華 宓瑀 5154 2025-01-15 20:41:00

  李世民進入大帳之時看到的便是兩人相對落淚的場景,一個為愛而不得,一個為自己的不堪回首。兩人見他連忙拭淚,剛巧他們二人都不愿意將自己的軟弱與這個男人看到。

  李世民的手中端著一碗清粥,還冒著熱氣。

  “你來做什么?“李元吉語氣不善的問道。

  “看來這五十軍棍打的太輕了!“他冷眼看向這二人,將熱粥放在了床邊的案上。

  李元吉沒有搭理他,徑自端起粥碗來喂她。他吹的很小心,然后一勺勺的喂進她的口中。

  “你臉傷了,難道手也斷了嗎?“他何時見過這樣的李元吉,將一個女人視若珍寶般的伺候著,還幾次為她和自己動手。而這個女人還是他的,他兒子的母親。說什么要出家為道士,卻又和自己另一個弟弟糾纏不清。

  李元吉火氣上來要出言回擊時,卻被她一把拉住了衣擺,她注視著他的眼睛,然后搖搖頭。

  接著從他手中接過了粥碗,“聽說昨夜齊王一夜未睡,快回去休息吧!可別忘了,你身上也還有傷?!?p>  “好!那我晚些再來看你?!八闹讣鈸徇^她右側(cè)的臉頰,最終還是依依不舍的離去了。他本是不愿離開的,但卻不忍心讓她為難。

  他真的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再和二李世民動起手來。李元吉走后,李世民的臉色果然難看非常。他要說什么她已經(jīng)猜的差不多了,結(jié)果也是八九不離十的。羞辱她似乎已經(jīng)成為了他們每次見面必不可少的話題。她在他心中早已是一個不堪的女人了,那繼續(xù)不堪下去也無妨,當有一天一切過往攤開的時候,究竟是誰難堪還不一定。

  一個月多后她胸口上的傷已經(jīng)愈合,臉上的傷也都結(jié)痂了,部分甚至已經(jīng)有些脫落,她不必再裹著一層紗布在臉上也到?jīng)]算是清爽了不少。

  她有時會在軍營里轉(zhuǎn)一轉(zhuǎn),偶爾碰上幾個熟人閑話家常一番。段雄、程咬金、秦瓊,沒想到有一天他們會在這邙山上再相遇。派出去尋找馮立的人至今還沒有得到他消息,縱使她擔(dān)心也無濟于事。

  李世民派遣郭孝恪勸降了滎陽守將魏陸,而魏陸又勸降了汴州刺史王要漢。大將張鎮(zhèn)周歸順大唐,郭慶又以管州降唐。唐軍控制了通濟渠斷了洛陽的糧運和曾兵,洛陽已然被徹底的包圍了,孤立無援。尉遲敬德因為救了李世民的事情而備受他重用。

  這里的將士們也都很尊敬她,大多都是聽說了那日宣武陵發(fā)生的事,尉遲敬德說那日他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救下秦王也還要多虧了她那一嗓子。

  她陣前的一番肺腑之言也成了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樹立了她深明大義的形象。每次聽到她卻不由覺得有些好笑,她哪里是什么深明大義。她不過是想為自己搏一條生路罷了,自從有了兒子她就變得格外的惜命,她怎么甘心就這么死在這里!待救不如自救,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把命把握在自己手里更加穩(wěn)妥的事了。

  王世充被圍住的幾千騎兵并非毫無退路,若是拼殺一把或許有逃出去的機會。而他這個人不到最后一刻,又怎會認輸呢。

  李世民不會救她,王世充也不會放過他,若是等到王世充的刀落下,她必死無疑。若是最后讓王世充跑了,就算她死了還得背負個貽誤戰(zhàn)機、致手足相殘的罵名。

  一語換人心,一簪平義憤,她若真死了,相信李世民也會因此放過寬兒,這筆賬怎么算她都不虧。

  李元吉是個耐不住性子的,又極為清閑。日日來尋她說話,她二人關(guān)系倒是緩和了不少。“這都一個多月了,天天在這里守著也不攻城,這算哪門子的打仗!早知道這樣,我當初還不如跟大哥去守蒲州,也好過在這里受這種窩囊氣!“李元吉在帳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繞得嫻兒直頭暈。

  “齊王的意思是每天和嫻兒姐姐在一起不如打仗有意思唄!“孫陌陌在一旁補刀道。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哈,你別亂講!“李元吉終于停下了腳步,指著那丫頭一本正經(jīng)的解釋。

  “齊王你不是喜歡打獵嗎?這邙山上可竟是些生擒野獸,你剛好可以去打一些來,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皩O陌陌說道。

  “這都入冬了還哪有那么多獵物可打呀!這都多長時間了!洛陽周圍都拿下來了,我們這兒一點動靜也沒有!再這樣下去王世充沒被耗死,我都快憋死了!“他再次發(fā)起了牢騷。

  “每日里喊打喊殺的不如去多讀些兵書,不戰(zhàn)而屈人士兵才是上上策!“嫻兒淡淡說道。

  “打仗就要真刀真槍的實干!整那些有的沒的大道理有什么勁!“元吉辯駁道。

  “那樣你倒是痛快了,但是又有多少人要為之流血……想要立功成名也不一定非要站在別人的尸骨上。莽夫才只懂得殺人……“嫻兒說罷捧起了一旁的茶杯。

  “反正我在你眼睛里就是那么不濟!那個尉遲恭就樣樣都好!“李元吉聽罷不服氣,被喜歡的女人如此說,心里多少有點受傷。

  “這關(guān)尉遲將軍什么事?“嫻兒不明所以的問道。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每次你見到那個尉遲恭就夸他,他現(xiàn)在眼睛都快長到天上去了。他也不只會打打殺殺!他就不是莽夫了?“李元吉道。

  他這個樣子像極了在一個被丈夫冷落抱怨的小媳婦。嫻兒還沒來得及開口,孫陌陌就接了話,“你還別說,那個尉遲將軍就是厲害!不光是秦王的大恩人,還武藝超群!聽說他最擅長躲閃和搶奪敵人的馬槊,然后反過頭來用敵人的利刃反制敵人!雖然都是莽夫,但莽夫還有個高下之分呢!“她言語中盡是挑釁,然后一臉壞笑的看了看嫻兒。

  “陌陌你……“嫻兒對她也是頗感無奈,她最擅長的就是沒事兒找事兒,不知道李元吉是個一點就著的脾氣嗎……果然,李元吉又被點著了,“那是敵人廢物!要是他真遇到用槊的高手,我就不信他還能贏!“他狠狠道。

  “齊王你不是就是用槊的高手嗎!你干嘛不找他比試比試,還是怕輸了丟了顏面!“孫陌陌抬高了聲調(diào)。

  “比就比,我就讓你們看看什么是真的高手!“說罷,他就轉(zhuǎn)身大步的掀了簾子走出營帳。

  “你……“嫻兒想喚住他,卻沒有攔住。孫陌陌笑的越發(fā)的燦爛了,上前挽住了嫻兒她的手,“走吧,姐姐!咱們一起去看熱鬧!“

  李元吉找到尉遲敬德時,他剛從李世民的帥帳中走出來,段雄、程咬金等人也都在。眾人見齊王臉色不善的走過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段雄看向與她一同追去的孫陌陌,孫陌陌給他遞了個顏色,然后那個家伙似乎瞬間懂了什么似的,摸起了下巴,嘴角勾起一副看好戲般的笑容。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李元吉與段雄出現(xiàn)在一處,段雄的反應(yīng)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情敵相見應(yīng)該分外眼紅才是,這段雄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心愛的姑娘成了李元吉的側(cè)妃。

  如今他這般與孫陌陌眉來眼去著實讓她有些看不懂,這兩個人當初在濟世堂的時候一見面就斗嘴,現(xiàn)在倒有點像一個陣營的人了。

  “聽說尉遲將軍善于躲避馬槊,而剛巧本王正善于用槊!本王想與將軍比一比,看看誰更勝一籌!“眾人駐足圍觀,交頭接耳,李世民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也從營帳中走了出來。

  “好!那尉遲就與齊王比試比試!“說罷二人命人各自牽了馬來。

  “去,把刀刃去了,本王用槊桿與將軍比試,免得傷了將軍!“李元吉吩咐他的貼身侍衛(wèi)。

  尉遲敬德自然不屑,“齊王不必卸刃,您是傷不到我的。反而是我該卸刃,以免傷了齊王殿下才是!“他那大嗓門配上一副無所謂的神情也是十足的挑釁。

  “將軍未免也太看不起本王了!“李元吉咬牙道,身下的馬兒也躍躍欲試。

  “你們都將刃去了!“站在帳前扶劍而立的李世民發(fā)話道,“尉遲將軍,躲避馬槊與奪取馬槊哪個對你來說更難?“

  尉遲答:“自然是奪取難些!“

  “好!“李世民一聲感嘆,“那本王就命你奪了齊王的槊!“

  孫陌陌看著李元吉一臉鐵青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李世民這話說白了就是默認了李元吉打不過尉遲敬德。

  嫻兒看得出此刻的李元吉已經(jīng)竭力的在忍耐了。兩人交手大約過了兩盞茶的功夫,尉遲敬德成功的從李元吉手中奪過了兵刃。

  “看來這回齊王是遇到克星嘍!“孫陌陌嘟囔道。李元吉不服,叫他的手下再拿馬槊給他,這次的槊沒有去刃。兩人又纏斗了一會兒功夫,李元吉再次失槊??伤琅f不服拾槊再戰(zhàn),可結(jié)果卻與之前一模一樣。他也是明白事不過三的道理,便收了手。

  “齊王畢竟是個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不比尉遲將軍倒是并不叫人意外?!眿箖盒÷暤泥洁熘?。

  陌陌拉了拉嫻兒的衣袖小聲說,“秦王剛剛在看你?!?p>  聽了她的話,嫻兒從那兩人身上回過了神看向李世民,而他卻興致盎然的注視著場上的情景。

  “將軍好本領(lǐng)!本王佩服!“李元吉拱手說道。李元吉在軍中也是驍勇非常的,在他認識的人中使馬槊之人無出其右,尉遲敬德是第一個勝了他的。

  “看來齊王這次是輸?shù)眯姆诜?!“陌陌在她的耳邊說道。嫻兒卻不言語,那么多年了,李元吉什么性格她還不知道嗎。他是心服的,但在這么多將領(lǐng)面前輸給了尉遲,他多少顏面上也不太好過。最重要的是尉遲是他二哥的人,而他二哥心里確是向著外人,讓他這個弟弟下不來臺。

  她剛來到李元吉的賬外,便聽到了“哐當“的聲音。

  掀開帳簾,炭盆翻落在地,四散在地上的木炭還冒著火星。“拿個炭盆出氣做什么。“她柔聲道。

  李元吉見到她原本難看的臉色有意的收斂了幾分,“你怎么來了?“他語氣放的平和。

  她一向是不會來自己的帳子的,只有他去尋她的份,沒想到今日她卻主動過來了。“你不會是來看我笑話的吧?“他問。

  “齊王倒是說說,你有什么笑話可讓我看?!八雌鹆说男?,雖然她的臉上帶著兩道深深的傷痕,但那笑容依舊甜美。

  “我……“被她這么一問他反而說不出了話,他哼了一聲將拳頭捶在了案幾上,雙手拄桌背對她。

  “干嘛一個人在這里生悶氣呀?!八叩剿纳磉?。

  “我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了嗎?“他的眉頭一如既往的緊擰成一團,像極了一個受了氣的大男孩。嫻兒忘了,李元吉今年也才是個十七歲的少年,正是氣性大的時候。雖然李元吉比她大的不多,但從心智上來講還真的遠不及她。

  “既然這樣,那你繼續(xù)氣吧。我先回去了……“嫻兒點點頭,說罷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別走!留下來,陪陪我!“他轉(zhuǎn)身一把從后面抱住了她。她想要掙脫,奈何他抱的太緊。他的下頜抵在了她的耳側(cè),能清晰的感覺到他每一次的呼吸,但那呼吸中帶著幾分顫抖。

  “我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無能的……真的……我只是想讓你看到我的好!“他不怕輸,但卻不想在她的面前輸?shù)?。“雖然他們不說,但我知道他們都覺得我比不上大哥二哥,是個沒有用的皇子。不過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我真的不比他們?nèi)魏我粋€人差,我不是一個只會殺人的莽夫……我知道我做過很多混賬事,對不起你,對不起善娘,對不起很多人……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補償你、照顧你……“

  倏然,她的耳際感受到一絲溫?zé)幔坏螠I順著在她的耳廓劃過。她知道那是他的淚水。她轉(zhuǎn)過身去,看向那雙飽含晶瑩的眸,這是她第一次這么仔細的看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在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眼中看到破碎感。

  他眼中的真摯與傷痛她是那么的熟悉,曾經(jīng)的她也擁有過這樣一雙澄澈的眸子。盡管她給不了他想要的,但也不想去傷害他,因為那種洗髓般的痛她經(jīng)歷過……她的心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苦澀和憐憫。

  李元吉不是不優(yōu)秀,而是他的兩個哥哥都太優(yōu)秀了。李世民從小聰慧,竇氏喜歡他,所有人都喜歡他,將所有希望與關(guān)懷都給了他。李淵在李元吉出生后一直忙于政務(wù)很少管他。從小生活在他二哥的影子里,感受著父母對待他們兄弟二人強烈對比,那種不甘應(yīng)該會比從小失去雙親的痛來的更甚。

  她伸手用指尖揩去他眼角的淚,“你在我心里從來都不比任何人差,也不是什么沒有用的皇子。若是論武藝騎射,太子、秦王都是要甘拜下風(fēng)呢。“她像是在安慰一個孩子一般。聽了她的話,他眼中的淚更加洶涌,他抓住她的纖纖玉手撫在自己的臉頰上,“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為什么他們都會站在二哥的那一邊,為什么他們都認為他比我強。我也想上陣殺敵,我也想替父皇打天下,難道就因為當初失了太原所以就要對我全盤否認嗎!“他抽噎著,這番話他在心里憋了很多年,她是他第一個聽眾。

  “你真的想知道為什么嗎?“她柔聲的問道,憐惜的看著他。

  “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么?“他問。

  她看進那雙寫著不甘與委屈的雙眸,緩緩開口,“你是個將才,你能領(lǐng)兵打仗、上陣殺敵,你可以為陛下打江山奪天下。你可以與秦王手下的那些大將做的一樣出色。但你生在李家,若你與他們相同那便是你的平庸。帝王之家需要的不僅僅是將才,武藝卓絕,驍勇善戰(zhàn)自然是好的,但卻不是最重要的?!?p>  “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是人心!是謀略!是能將天下眾將為己所用平定天下的帥才!若單論才學(xué)武功,陛下和太子秦王皆不是這天下第一,可他們卻知道如何收服人心,讓他們甘心為己賣命。一個人的驍勇可以以一敵十,以一敵百,但是擋得住千軍萬馬嗎,換得來人心所向嗎?不然為何屈突通會不顧自己身處洛陽的親兒子卻依然要為陛下打這場仗,那些猛將又為何心甘情愿的唯秦王之命是從……“

  “那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我就究竟該怎么做?“

  “齊王可以學(xué)學(xué)陛下,集天下可用之人,恩威并施以換人心。貧賤者予富貴,下位者授權(quán)勢,忠勇者委信任,有志者論宏圖,仁善者曉大義。明人長短,各司其位?!罢f著他拔出了李元吉的佩刀遞到他的眼前,“天家之子要做的不是這把鋼刀,而是握刀的人?!罢f罷,她將刀放入了他的掌中。

  “你是說一直以來我都是在做這柄刀……“他若有所思的問道。

  “是!“嫻兒注視著男人泛紅的雙眼,“再好的刀,要是沒有遇到會用它的人也是一塊廢鐵。快刀只有等到它出鞘的時候方能展現(xiàn)其價值。但若是這把刀帶刺會傷了手,你說這拔刀之人還會給它出鞘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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