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舟依舊每隔三日才回留守署上工,也依舊靠輪椅出入,留守署上下都議論紛紛,畢竟能文能武的崔留守如今變成個殘廢的,還能否勝任京城留守一職。
雷萬然當(dāng)然也聽到許多,還有人說不如讓雷副使坐正,對他可是有贊無彈。
他越發(fā)覺得心寒,不是沒有上進(jìn)心,而是這局勢,安祿山雖說答應(yīng)三年內(nèi)不起兵,可萬一反口呢,到時候留守署可是首當(dāng)其沖要在前線扛著的。
崔云舟可千萬別不干了,雷萬然每日上工都祈禱著,可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崔云舟向圣人上奏辭官的消息,還是傳到了他耳里。
他愁啊,坐在留守署正廳的椅子上,盯著手里茶盞里的茶,一縷煙都沒有了,茶從熱變涼,他心更涼。
這時龍二優(yōu)哉游哉地走入正廳,看到他那副模樣,忍不住想笑,可還是強(qiáng)裝嚴(yán)肅,“雷副使!為何獨(dú)坐于此?”
龍二官職小,可誰都知道,他是崔云舟的心腹,雷萬然看到是他,勉強(qiáng)擠出笑容,“龍二,坐吧?!?p> 龍二也不客氣,在他身旁坐下,“雷副使,近日城里抓了一批燕國奸細(xì),都是你的功勞,圣人可開心了,你升官那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p> 聽到升官二字,雷萬然不喜反憂,苦笑道:“崔留守這么優(yōu)秀,我這種庸才,擔(dān)不起重任??!”
看他無精打采,龍二也不想久留,正準(zhǔn)備起身告辭,被雷萬然突然伸手按住肩膀問道,“龍二,你給我說句實(shí)話,留守大人的腿,是不是真走不了了?”
龍二嘆了口氣,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崔家最近風(fēng)水不行啊...”
離開正廳后,龍二直奔皇城,今日崔云舟親自到御書房辭官,還不許他跟著。
他等了足足一個時辰,才看到崔云舟被一個太監(jiān)推了出來,那太監(jiān)笑著向崔云舟行禮,便匆匆回去了。
皇城大門關(guān)上,崔云舟看到他,笑了笑,龍二連忙過去推起輪椅,“主上,如何了?”
“一個廢人,自然是當(dāng)不了京城留守的,圣人允了....”
崔云舟說的輕描淡寫,可龍二心里不是滋味,主上只是故意裝的,但是眼下要接管雁來堂,主上便不好繼續(xù)當(dāng)官了。
他沒敢過問崔云舟的打算,畢竟他只是個聽命的,不過眼下局勢動蕩,主上不做這個京城留守,說不定還安全些。
正當(dāng)他們主仆二人在朱雀大街上時,前面迎來三人,為首那人身穿錦服,看著是個富戶。
“崔留守,巧啊,居然在這碰到了?!蹦侨碎_口說道。
崔云舟眉頭一皺,這聲音,是蔣昊之那廝!
可眼前的人長得完全不像他,人皮面具,崔云舟不由得心中大罵,狡詐。
蔣昊之看他板著臉,繼續(xù)說道:“即是有緣,要不到附近喝杯茶聊聊?”
崔云舟知道不可能是偶遇,肯定是這廝在此等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龍二推著輪椅跟上。
他們來到附近一間茶樓,蔣昊之特意選了一樓一間包廂,待伙計端來熱茶點(diǎn)心后便讓兩名手下守在外面。
“云山公子,可惜了...”他突然開口,人皮面具展現(xiàn)不出他任何表情。
崔云舟垂眸看著杯中茶水,抬頭問道,“你可有當(dāng)時的情報?”
“當(dāng)然,不過,你得花錢買,或者,拿東西來換...”蔣昊之抿了口茶,一如既往地神神秘秘,故作玄虛。
崔云舟輕嘆一聲,“可以,你開個價。”
蔣昊之沒想到他居然答應(yīng),頓了頓,“我想見下姜娘?!?p> “她是我崔家寡婦,你不能見!”崔云舟冷聲道,還以為這廝開什么條件,居然為了裴姜。
蔣昊之看他突然惱了,有點(diǎn)意外,隨即改口道,“說笑說笑,我想要回東宮的地契,在姜娘手上?!?p> 還是裴姜,崔云舟皺起眉頭,東宮地契可不是他能隨便拿來交換的,何況,還不在他手里。
蔣昊之說完便沒再說話,也不理會他,捏起點(diǎn)心吃了起來。
龍二實(shí)在看不慣他,剛準(zhǔn)備說話,被崔云舟擺手,示意他先出去。
房里剩下他們二人,崔云舟開口道,“三王子城外遇襲,是你所為,可為何快得手時卻撤退!”
他從雷萬然口里得知當(dāng)日情況,一猜便覺得是蔣昊之這廝的所為,若是太子派去的,肯定要李煜死,怎么可能臨時改變主意。
蔣昊之嘴里還咬著一塊紅豆糕,擦了擦手,喝了一大口茶,“有人高價買他一命,我答應(yīng)了?!?p> 他觀察了一下崔云舟的神情,這人跟戴著人皮面具一般,臉上就從來沒有神情變化,真該死。
“東宮地契,你考慮一下,我知道的保準(zhǔn)比你想知道的多!”蔣昊之說完,甩了甩袖子,離座而去。
他帶著兩名隨從離開后,龍二才進(jìn)來,看見崔云舟臉色越發(fā)難看了,“主上,要不把蔣昊之抓了吧!”
“他不來殺你就不錯了,他喬裝的本事誰能比,說不定太子都被他玩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走吧,回去!”
崔云舟開始考慮,是否要開口問裴姜要東宮的地契來和蔣昊之交易。
可東宮地契是金樽會的,牽涉巨額財富,他只是想探聽阿兄的事,似乎不足以讓裴姜能平白無故拿出來。
......
崔氏別院,正門。
自從收到崔云山死訊,崔佟和夫人柳若嵐便急匆匆從清河老家趕回來。
這日他們兩人風(fēng)塵仆仆回到別院,管家崔旺早就帶著下人在門外候著,一看到他們,便笑著上前行禮,“老爺,夫人,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崔佟看了他一眼,“崔福呢?”
崔旺心中一顫,“阿兄跟著大公子去了!”
隨后便流出兩行熱淚,哭哭啼啼地上前去扶崔佟。
柳若嵐一路上都不知道哭過多少回了,她最痛愛這個大兒子,要不是他不愿考取功名,如今肯定是大官,可轉(zhuǎn)念一想,當(dāng)大官也不一定安全,若是上前線,那也是得死。
安慶繡抱著衡遠(yuǎn)緩緩走來,裴姜也緊跟在后面,戲肯定還是得演,兩人各懷心事,看到婆婆,都哽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