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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廷對鴉片煙時禁時弛,但明文上對官吏吸鴉片還是一貫禁止的。葆庚的煙室造得很隱密。他將徐姨太寬大的臥室隔成兩個部分。前部分放一張終年掛著蚊帳的深紅色雕花大床,以及徐氏的梳妝臺、衣柜等物件,后部分則是他的煙室。里面有一張寬大的煙床,床上墊著厚厚的棉被,上面鋪著一床特制的新疆毛毯,豪華氣派,松軟舒坦。煙床上擺著一個矮矮的梨木鑲貝煙幾,上面放著精致的煙槍、煙燈等一應(yīng)用品。這前后兩部分中問用一道薄磚墻隔開,雕花大床放在墻邊,將大半個墻給遮住了。如今這個隱秘的所在里正有四人密會。
嗆人的青色煙氣正在密室中裊裊升起。身軀異常臃腫的葆庚斜躺在煙床上,雙手抱著煙槍,眉頭時緊時松,瞇縫著一對小眼,呼嚕嚕地抽著大煙。
與他隔著煙幾躺床上抽鴉片的是他的小舅子陽曲縣縣令徐時霖,此時正賭氣般猛吸著煙槍,咕嚕咕嚕之聲不絕于耳。
早被被鴉片蝕壞了身子的道員王定安又照例靠坐在太師椅上,又一口沒一口的吸著煙槍。他身材矮小,又黑又瘦,就像一只風(fēng)干的青蛙。此人怕冷,身上穿了兩件皮衣,里面一件深紅色的火狐皮襖,外罩一件亮黑色貂皮坎肩。即便在葆庚溫暖的臥室里,他的兩只雞爪一樣的小手也冰涼冰涼的。
師爺阮雨亭個子不高,羅鍋腰,生著兩只耗子眼,滿臉稻子像挫皺的紙紋。雖然其貌不揚(yáng),但是在葆庚的幕僚中卻是出類拔萃的智多星。人送外號“一兜濃”,幫著葆庚趕了不少壞事,同時他吹牛拍馬的功夫也是一流。刺殺姜智勇的事情就是他安排的。此人不食鴉片,在這嗆人的臥室內(nèi)不時咳嗽兩聲表示抗議。
過了好一陣,葆庚等人吸足了鴉片,開門放了一會兒煙,眾人才漸漸起身,坐攏到一處,開始密議倒張一事。
徐時霖是個直桶子,喜歡放炮。張之洞初來山西之時,從娘子關(guān)微服路過陽曲縣,正遇上有一家人因家族糾紛到衙門告狀。當(dāng)時徐時霖正在過煙癮,懶得理會,讓告狀的人在大堂上等了敘舊,張之洞恰巧想找這位徐縣令詢問陽曲縣罌粟種植情況。見他不升堂辦案,一怒之下竟然怒罵了他一番,還揚(yáng)言要將他革職。徐時霖這個多月來一直魂不守舍,常到妹夫家中串門,想讓葆庚跟張之洞說和一番,保住自己的縣令差事。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了,張之洞個并未動作,他才有些個故態(tài)復(fù)萌,囂張跋扈起來。
見眾人都在沉默,徐時霖當(dāng)先說:“這個三寸丁是打定主意要跟咱們過不去了,阮師爺?shù)囊徽写虤⑼降?,敲山震虎沒起到作用,鼎翁讓葆翁攬差事,和稀泥的算盤也給張之洞搪塞了,咱們這下一步可怎么個做法,若真讓這庫款查下去,咱們這些人豈不是坐以待斃嗎?”
葆庚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對眾人說道:“其實(shí)有個法子最是簡單,我們拿張之洞沒轍,步入干脆投降算了。一共拿了多少銀子,還給他就是。鼎翁在太原城幾家大票號里都入了股份,想來所得豐厚,估計還上窟窿不成問題。我的銀子,兄弟捐官,兒子娶親,都用光了,一時拿不出,鼎翁你就先借我?guī)兹f吧!”
徐時霖立時叫起來:“我的銀子也空了,一時也拿不出,鼎翁也借我?guī)兹f吧!”
“嘿嘿!”王定安未開言先冷笑了幾聲,“葆翁,你這話是在逗大家伙玩呢吧,先不說人家張撫臺是否給咱們這機(jī)會,葆翁呀葆翁,虧你做了這多年的方伯,你以為把挪用的銀子墊補(bǔ)上,你就可以安然過關(guān)了嗎?一個吏目或許可以免去坐班房,一個正三品的布政使還能保得住頭上的藍(lán)寶石頂子嗎?辛辛苦苦混到這個地步,你就甘心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你說怎么辦?”葆庚當(dāng)然知道這么辦不行,認(rèn)了罪,交還了銀子,革職是免不了的,只要不充軍不囚禁,憑著家世背景和人脈關(guān)系,金銀開道,不愁官做,即便是官復(fù)原職也不是不可能。當(dāng)年琦善因丟失香港,被革職抄家,廣州待決。結(jié)果如何,非但未被處決,僅僅是發(fā)往軍臺效力不到一年,便賞四等侍衛(wèi),充葉爾羌幫辦大臣。第二年又賞三品頂戴,升熱河都統(tǒng)。再過三年,授四川總督,恢復(fù)頭品頂戴協(xié)辦大學(xué)士。五年時間,一切復(fù)原。琦善那大的罪,那重的懲罰,他靠的什么來轉(zhuǎn)圜,還不是一靠家世,二靠人脈,三靠金錢。相對于琦善來說,貪污幾萬兩銀子算得了什么?作為豫親王的后裔,葆庚深知朝廷的法典,像他這種人,只要不殺頭,就一切都好辦。大難到頭,先設(shè)法免去皮肉之苦,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
“我說怎么辦?讓他張之洞辦不成!”王定安猛地從太師椅上坐起來,一副跟張之洞干到底的氣勢。
“怎么個讓他辦不成法?”葆庚似乎從中看出一線生機(jī)。
“這么辦”,可能是起的太急了,王定安有些目眩,氣喘吁吁,他慢慢靠回椅背,休息了一下,才繼續(xù)說道:“咱們得想法子弄出些事端來,他不是要鏟除罌粟嗎?咱們就挑起刁民鬧事,再從提督葛勒爾那里想想辦法,挑唆他出兵鎮(zhèn)壓一番,如此一來,殺他個千八百的,他張之洞的事情就算辦砸了,焉有臉面繼續(xù)在山西混下去?”
葆庚等人大喜,都叫嚷起來。可沒多會兒,葆庚又愁眉苦臉起來,說道:“那葛勒爾可是個要命的主,他若知道你給他使壞,說不定會拿刀子捅了你。此事……”
見王定安渾身一哆嗦,臉色發(fā)白地靠在太師椅上發(fā)呆,一旁阮雨亭插言道:“葆大人,此事倒也不難,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那張撫臺是個漢人,跟葛大人俗物來往,想來不會盡心為他辦事,若是咱們想法子從中挑撥,讓他對張之洞有些個怨氣,再把他的一些個手下賄賂了,事發(fā)時縱兵殺戮,給張之洞上些眼藥也是順理成章的事?!?p> “嗯,此事可辦,阮師爺就是辦法多?!蓖醵ò蚕缺硎局С?,隨后葆庚和徐時霖也點(diǎn)頭同意。
王定安接著說道:“要成此事,還得想法子讓張之洞無暇顧及咱們。我看咱們給他來個美人計如何?”
“哦?”葆庚疑惑地望向王定安,說道:“美人計,他一個清流直臣會好這口?”
“葆翁怎么忘了張之洞喪妻之事了,如今他可是……”
“啊哈!我怎么把這茬給忘了,好,好,此事可行,給他找個大美人送過去,迷了他的魂,咱們就可以渾水摸魚了?!陛岣龘嵴贫?,而后問道:“誰家有這等美人?還要門戶相差不甚大的。”
阮雨亭又接話道:“祁家四姑娘不是小姑獨(dú)處嗎?以葆大人的身份,去做這個媒人兩家人都會欣然接受的?!?p> “那可是個天香國色的美人啊,便宜了張之洞那老小子了?!庇酶觳仓е^側(cè)躺在煙床上的徐時霖酸酸地說道。他可是琢磨這個美人許久了,怎奈此女眼界太高,二十二三歲了仍不言婚嫁之事,倒是讓三晉紈绔們好生牽掛。
“那是,太原城里有句話,叫做祁家四朵花,壓倒百萬家。已出嫁的三個女兒我都見過,果真是一個個貌若天仙,據(jù)說四閨女又比三個姐姐更漂亮?!蓖醵ò惨惨荒権i哥相地附和著。
葆庚也有些肉痛,那祁家四小姐也是他時常意淫的對象,一直琢磨著弄到手呢。如今為了頭上的頂戴,也只好忍痛割愛了。
阮雨亭從椅子上站起,走到大床邊,探身過去一臉陰鷙地附耳對葆庚說了幾句話,葆庚聞言面現(xiàn)驚容,稍縱即逝。隨后他壓低聲音說道:“也罷,無毒不丈夫,若是諸事不諧,說不得,本大人又要來一招荊軻刺秦王了!”
王定安和徐時霖聽罷相繼面現(xiàn)懼色,不過也慢慢緩和下來,與自己的榮華富貴相比,殺個把人倒在其次了,只是把目標(biāo)定在一省巡撫二品大員頭上,這朝廷震怒,若是嚴(yán)辦起來,說不定……
但是葆庚是事主,他都不在意,他們這些門人又怕什么?四人議定,葆庚欲留客用膳,三人皆稱有事,眾人陸續(xù)出了密室。徐時霖和王安定分頭走掉,阮雨亭則繼續(xù)藏身葆庚府上,自上次刺殺姜智勇未遂后,阮雨亭就躲了起來,雖然巡撫衙門并未就此事做出多大文章,但是小心使得萬年船,他可不想被人抓去受罪,葆庚自然也不會冒這個險。一張專為張之洞布下的殺陣就此形成,不知這位生性耿直的封疆大吏,姜智勇的恩師能否躲過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