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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

第七十八章 伯仁之恨

    小梅一時(shí)有些猶疑,語氣試探道“懷...”未待說出口,左臉頰上便挨了一巴掌,這一掌摑得極重,小梅被打倒在地,右胳膊撞在地上,嘴角也沁出了血,他方知來者是誰。忍痛爬起來,看向來者,神情有點(diǎn)兒害怕,遂又小心翼翼道“憶卿..”熟料,剛說完,右臉頰又挨一巴掌,再一次被打倒在地,可還沒等他緩過神來,一把繡春刀已架在了脖子上。

  小梅左手撐著地,癱坐在地上,緩緩側(cè)抬了頭,看向來人:常憶卿身著黑色錦衣繡袍,襯得面色如雪,頭束巾幗,不施粉黛,鹿皮護(hù)手,著牛皮硬靴,同樣以牛皮束腰,子母劍纏腰相護(hù),另有長鞭盤系于束腰跨帶上,臉上猶有淚痕,氣息起伏甚重,持刀抵著小梅后頸,臉上滿是痛苦和憤恨,看向小梅的眼神中,多有不解以及略帶困惑的詫異。

  常憶卿狠狠地盯著小梅,語氣略得戾氣,緩緩道“是你放的離歌笑?”

  小梅此時(shí),雙頰火辣辣地痛,又紅又腫,卻不敢動,看向常憶卿,似乎還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怯怯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恩。”

  聽罷,常憶卿銀牙碎咬,揮刀便向小梅砍去,小梅嚇得一縮,掙扎著往后躲,并下意識地舉了雙手遮擋,眼見刀刃襲來,知道躲不過,絕望地閉了眼睛,雙手護(hù)頭,待那一刀砍來。剛閉上眼,只聽得一聲清脆的破碎,夾雜著一陣叮呤當(dāng)啷的凌亂,小梅小心地睜開眼,松開些手臂向外瞄去:常憶卿捂著腕子,怒視偏殿內(nèi),小梅也隨之看去,只見常阿滿右手微動,遂向這邊走來,一愣,看向另一邊,繡春刀已被打飛得老遠(yuǎn),不遠(yuǎn)處地上還散落著許多瓷器碎片,看向偏殿內(nèi)的桌子,果然有個(gè)茶盞的蓋子沒了。常阿滿走到小梅身邊,把他扶起來,之后垂首立于其身旁,并不多話。

  “阿滿,你什么意思!”常憶卿看向常阿滿,愈加憤怒和不解。

  但見常阿滿語氣平靜,不卑不亢地向常憶卿道“阿滿無意冒犯二小姐,只是郡主有令,無論如何不能傷及賀公子性命,還望二小姐恕罪?!?p>  孰料,常憶卿聽得此言,怒氣更勝,咬著牙,眼里盈滿了淚水,語氣哀憤道“生前的話,死后不作數(shù)了!”

  小梅一驚,上前一步,看向常憶卿,語氣迷惑而焦急地道“你說什么?郡主她...她”卻不敢再往下說“她怎么了?”

  “怎么了?!”常憶卿怒視小梅,聲音哽咽,哀痛中帶有諸多憤恨“死了,剛在我懷里咽的氣,若不是我覺得不對勁趕了回來,怕是連她最后一面也見不到了,你還問怎么了!??!”

  常憶卿憶起方才種種,一時(shí)氣急,欲找東西發(fā)泄,環(huán)視周身,只一牛皮長鞭還系在腰間,取下來揮鞭打向小梅。小梅已愣在那里,顯然并沒料到是這個(gè)結(jié)果,何況他也并非完全猜不出是何人所為,只是不愿相信,心下更是內(nèi)疚,見常憶卿揮鞭打來,也不躲閃,低著頭,生生挨了十幾鞭,臉上和身上立時(shí)有了道道血痕,因著受了傷,挨到后面,愈感覺承受不住,咬著嘴唇不敢叫出聲,一絲嫣紅順著嘴角流下,身子也微微搖晃起來,最后實(shí)在撐不住,一個(gè)踉蹌便要跌倒。忽而一雙素手?jǐn)堊×俗约旱难∶诽ь^一看,竟是常阿滿上前一步,雙手環(huán)抱住他,以自己背部替他擋了一鞭。常憶卿一時(shí)詫異,頓了一下,卻是怒勝一籌,下手更狠。小梅不忍,抱住常阿滿將兩人位置一換,以自己的背去承受常憶卿的鞭子,常阿滿微微一愣,似乎很是驚訝。常憶卿見二人如此,又抽了幾鞭子便停了手,執(zhí)鞭站在那兒,咬著下嘴唇,狠狠地看向小梅,似乎又氣、又怒,卻又很無奈。小梅已是遍體鱗傷,額頭上沁出了些許汗水,身子因疼痛而不自覺微微顫栗,感覺到常憶卿停了手,慢慢松開常阿滿,緩緩轉(zhuǎn)過身子,右臂因?yàn)檫B番復(fù)創(chuàng),疼痛異常,小心地用左手扶了,看向常憶卿,后者見他這個(gè)樣子,想到之前背后襲人,傷的雖不是自己,可小梅當(dāng)時(shí)確是當(dāng)成自己的,如今初雪的死又與他脫不開干系,越想越氣,漸化為滿腔委屈,終忍不住,淚水決堤似地流了出來,之前看似猛烈的氣勢,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一般,手臂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cè),隨著略見明顯的抽泣不住顫抖。悲痛欲絕的氣息慢慢彌散在空曠的大殿里,摻雜些許無助與惶恐,好像初雪的離去,也帶走了常憶卿所有的堅(jiān)強(qiáng)和勇氣,她變得脆弱而單薄,一切表面的威嚴(yán),皆在為心中的空虛與躊躇,迷茫與軟弱做最后的支撐。只要再次意識到,那個(gè)曾經(jīng)永遠(yuǎn)站在身后,告訴她該怎么做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而她如今卻要面對這個(gè)牽連諸多人生死的大事,她甚至沒時(shí)間去處理自己的悲痛,以及從未感受過的慌亂與怯懦。就在方才的一瞬間,她突然明白,曾經(jīng)壓在姐姐肩上的,是怎樣一個(gè)擔(dān)子,更難想象她是如何走過來的。小梅看著常憶卿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仿佛方才那幾十鞭子,都是抽在了自己心上一般,畢竟,無論有意或無心,初雪的死他是有責(zé)任的,特別是對常憶卿,小梅感到深深的愧疚,卻又找不出一句話來安慰她,因?yàn)樗X得,自己實(shí)在沒資格跟她再說些什么,只好擔(dān)憂地默默地看著常憶卿。一旁的常阿滿從始至終都很平靜,似乎對初雪的死、憶卿對小梅的責(zé)打,甚至于常憶卿的崩潰,都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多的意外,只靜靜地等常憶卿緩和了些情緒,方才垂首走上前。

  常阿滿的語氣,依舊不卑不亢,向常憶卿恭敬道“郡主,朱大人還在等您。”小梅聽得‘郡主’二字,奇怪地看了眼常阿滿,后又疑惑地看向常憶卿,想了想,有了些許恍然。

  常憶卿被喚得,尋回些魂魄,周身氣力也似乎隨著這一聲‘郡主’重新回到了身體里,抬手將淚水抹凈,長舒一口氣,再抬眼時(shí),已有了些初雪的味道,語氣淡淡地向常阿滿道“他交給你了。”

  常阿滿亦如同,平日里,聽從常初雪的吩咐一般,微垂首,語氣平靜地回稟道“郡主放心?!?p>  常憶卿知道,常阿滿言出必行,便不再看小梅,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走到一半,停下來,側(cè)頭向常阿滿道“給他上點(diǎn)兒藥,藥房有原蠶、綠豆和枯礬,你知道怎么配?!毖粤T,匆匆出了門去。

  常阿滿待常憶卿出了殿門,轉(zhuǎn)頭看向,正望著門口發(fā)愣的小梅,道“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去拿藥?!闭f罷,也徑自出了殿門。

  常阿滿出去后,大殿門被重重關(guān)上,只留小梅一人于殿中。小梅回過神,火辣辣的痛重新蔓延全身,緩緩移步,回到西配殿桌子旁,坐下來等常阿滿回來。不一刻,常阿滿提個(gè)兩層食盒回了西偏殿,將食盒放在桌上,從第一層取出個(gè)大海碗,滿滿一碗發(fā)棕的漿糊,打開下一層,里面放著幾卷三寸寬的紗布、幾塊棉布蘸和一個(gè)小孩兒拳頭大的青花瓷罐兒。常阿滿示意小梅坐到桌邊來,好給他上藥,小梅依言,遂要褪下中衣,卻因鞭傷大多出血凝固,衣服脫得很是費(fèi)勁,常阿滿便命人打了盆溫水,用絹巾沾了,將凝固的傷口化開些,方把中衣脫下,隨后,用棉布蘸取些海碗里的漿糊,一點(diǎn)點(diǎn)涂在小梅的每一處鞭傷上。

  常阿滿感覺到,小梅身上,時(shí)不時(shí)地繃緊一下,含了一絲笑意,一邊涂著傷口,一邊緩緩道“這是用炒黃的蠶沙四兩、炒黃的綠豆粉四兩以及枯礬二兩四錢研成粉末后,用醋調(diào)成的,現(xiàn)下敷涂了,一會兒用紗布包好。換上三、四次藥就好了。”

  小梅背對著常阿滿,聽得這么說,微微側(cè)了頭,向常阿滿道“哦,好,有勞常姑娘了。”

  常阿滿微微一笑,待把背上的傷處理完,便向小梅道“轉(zhuǎn)過來?!币娦∶肪従忁D(zhuǎn)過身來后,仍舊低著頭,額頭和耳朵,有著些許不自然的紅暈,顯然不是方才掌摑造成的,了然一笑,難得語氣調(diào)侃“你一個(gè)大男人臉紅什么?!?p>  聽得常阿滿這樣說,小梅更加不好意思起來,微微抬眼,看向,正訕笑著的常阿滿,趕忙又低了頭,聲音低得快聽不見了“男女有別....這樣...”越說,連身上似都要紅了。

  常阿滿一笑,用棉布蘸了藥,正要涂在小梅胸前的鞭傷處,孰料小梅下意識地向后縮了縮,無奈地住了手,佯裝生氣道“你這樣子我怎么給你上藥。男子漢大丈夫,哪里來的這些忸怩?!?p>  小梅見常阿滿有些生氣,不敢再躲閃,微微側(cè)了頭,小聲喃喃道“胡哥的確老叫我娘娘腔。”

  常阿滿被小梅的率真逗笑了,轉(zhuǎn)而沉思片刻,語氣輕柔道“你方才倒是很男人,換做別人,被一個(gè)女孩子打,怕早還手了,你倒逆來順受?!?p>  提起剛才的事,小梅的神情,一下子又有些沉重和不安,語氣愧疚道“我沒想到會是這個(gè)樣子。”

  常阿滿神色鄭重,語氣決然道“不是你,也會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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