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八十五回 前夜之家丑
子夜時分,有鸮梟在林間夜鳴,凄厲陰森。
小白眉徐良與親友近枝團聚后,辭別父親,前往三教堂。因為他答應了王元,隨喃喃羅漢一個住處,在三教堂內陳倉大師準備的廂房內,與王元同塌。
徐慶喜得大嘴裂開道:“我都攀不上喃喃羅漢,這小子竟能得與喃喃佛爺親近。嘻!滾你小子吧!”
徐良獨自出院之時,聽到翻江鼠蔣平尖聲尖氣的聲音在后面響起:“三哥,你道小良子憋了什么好屁么?他那是哄著老羅漢高興,喃喃大師必然會指點于他。你不見他這幾日風云會上,竟能站在喃喃羅漢身后,目不轉睛近距離將臺上各家高手演練的武藝,一招一式都深恐落下,盡數(shù)瞧個清楚,小手還在袖子里偷偷掐來擺去得模仿么?”
徐慶更是歡喜道:“這小子從小就機靈,比我見機快。這機靈勁兒隨誰呢?嘻!”
他等眾人仍在閑談,并無散去之意。
待徐良走了一盞茶功夫,有兩名著甲兵士乘馬而至,飛身下馬來報:“顏大人命屬下等沿途跟蹤陳洪一行。陳洪一行,大多步行,又押著數(shù)輛囚車。沿途接顏大人之令,并未對其阻攔,而是悄悄撤開兵卒,令其通行至忻州地界。一路之上,陳洪將松油澆滿囚車,淋濕夏侯仁等被囚之人,又命兵卒日夜都擎著火炬在側。若兵卒失手,囚車著火,夏侯仁嚴正芳等人,恐被燒死。故此神箭都不敢輕易攔截救人。陳洪一行并未至三教堂,而是徑直在將軍風云會大擂高臺西北側向,就地休息!”
這兩名兵士各騎良駒,各負硬弓,正是隸屬神箭八都的兵勇。
蔣平自然早和顏查散計議過,命兵士悄然跟蹤陳洪。顏查散和蔣平,兩個賊精的人,怎會放過任何一個救人的機會?
蔣平算來陳洪一行今日也應當?shù)搅巳f里白樹林,方才約了眾人,攜著嚴英云前來紅拂女劍處聚會。
此時蔣平沖著眾人道:“那也只有等明日風云會上,相機再作計較。眾位散了吧?!?p> 眾人依言而散,各回住處。
別看蔣平武功不高,個子矮矬,卻隱隱便是這些三俠五義親門近枝合眾的主心骨。
卻說徐良獨自前往三教堂,紅拂住處離三教堂并不遠,不過數(shù)里路程,且四周住的都是名門正派的人物,三俠五義的人倒也放心徐良一人前往三教堂。
眼看便到了三教堂,徐良心中計較:“若是從大門進入,恐怕要叨擾他人。王元大哥住在后進院。后進院夜間與前進院大門是關起的,前進院乃是三教堂的主人所在,不好攪擾。我便從西側小門進去吧?!北阌窒蛭鱾绒D去。
抬頭時,西側小門中有一人輕聲輕腳的走出來,背上還背著一個包袱。
夜色朦朧,那人與徐良相向而行,徐良瞧不太清楚。直到那人從自己身旁經過后,徐良自顧自推開西側小門,往里走去之時,他才驀然想起:“方才那人不是蓮花門的少門長郭長達么?這幾日來,我在大擂高臺之上,他便站在蓮花門二門長郭騰的身后。下午時分,郭騰還跳出去,要跟于和比武。待劉道通和夏遂良一唱一和之際,彼時那郭長達渾身顫抖,手腳無措。難道這郭長達怕明天郭騰敵不過夏遂良,丟人現(xiàn)眼?還是他有什么急事兒,要夜里去辦?”
別人家的事兒,也不好多想,徐良跟守門的老聶頭兒打過招呼,便尋王元去了。
王元的房間燈還亮著,徐良恐吵到喃喃羅漢,躡手躡腳推門進到內屋,王元兀自還在飲酒。
見徐良進來,王元笑罵道:“臭小子,我在接云樓等你半天,見不到你。跟蓮花門的劉道通打了一架,又被師父揪了回來。酒也沒喝好??靵?,再陪我喝幾杯?!闭f完剛舉起酒杯,便趴扶桌上,昏醉睡去。原來早已獨飲而醉,卻還惦記著徐良之約。
此時外屋一聲彈嗽,喃喃羅漢從榻上起身,輕聲道:“白眉小童,你也早些休息吧。”繼而老羅漢悄聲走進內屋,輕輕抄起王元,放置臥榻之上。小徐良急忙上前幫忙脫鞋脫襪。
以王元之內力,身旁之事自然警覺,但自來已久,他早已熟知師父的氣息。自幼時,只要師父在側,王元便可寬心而臥,毫無警惕的入睡。
喃喃羅漢為王元緩緩蓋上紙被,又在炕里填了些柴,坐在塌前,宛如一位老父親,瞧著自己的淘氣的幼子終于入睡一般,面容慈祥,神情愛憐。
喃喃羅漢回頭,伸手撫著徐良的頭頂?shù)溃骸氨钡靥炖洌凰坪M鉄o冬。我便縱容王元飲酒御寒。孰料他竟染上了酒癮。嘿!”言畢有些苦笑。
徐良寬慰道:“我雖與貴高徒行了八拜結交的禮,但在我心中,他實在是比我父親輩分還高的高人。老佛爺,您別見怪。我始終以師禮待之的?!?p> 喃喃羅漢拍了拍徐良的肩膀,和藹道:“出家人,何來計較這些掛相之事?小白眉,我這徒兒王元,雖秉性純良,但性情古怪,容易惹事。你與他結交,時刻勸誡于他。我年歲已高,日后我西去朝圣,往見如來之時,或許你早已長大成人。以后他若在中原惹出什么禍端出來,你等三俠五義上三門的大家伙兒,多多擔待些。”
徐良聞言,急忙跪倒:“佛爺說哪里話來,我小小年紀,可哪敢做得了三俠五義的主?但我想,我打著王元金蘭的名義,上三門的親友門,自然會認王元大哥為一家人?!?p> 便在此時,院中突然一陣喧嘩,從后進院另一處廂房中傳出呼救之聲。
少時便有不少人在屋外發(fā)聲,徐良也隨著喃喃羅漢前去察看。
這后進西院,住的都是蓮花、峨眉、少林、武當和昆侖五大正宗的派主,以及喃喃羅漢、唐牧武等身份奇高的人物。就連冰山北極島雪竹蓮、摩山畢月霄、巫山非厚子、衡山涌斗子等等人物,也只住在后進院另一處院落內。而少林方丈也只攜從字輩兩名小弟子住在此間,至于少林其他名僧卻不住三教堂內,而是在外覓一寺廟,掛單借助。前番蔣平攜來一封顏查散的書信,詹烽看后,言語間跟于和起了沖突。于和則離了三教堂,攜眾而去。而其余正宗下屬的弟子則或部分住在后進院,其它院落,或部分住在杈樹崗處,比如武當其余弟子便在三教堂二十里外的流光觀內居住,而白一子則住與非厚子等人同住。
畢竟三教堂雖大,也沒有更多的房間,容下如此多的江湖豪客入住。
只見此處院落正中三間房屋內,燭火跳躍,人影晃動。房屋門口,站有一名道童呼救。
正是蓮花正宗蓮花派的二門長郭騰住所。呼叫的童兒正是郭騰的隨侍童子若水,屋內另一名隨侍童子如虹正在手忙腳亂地為郭騰搶救。
少林方丈了了禪師率先進了屋內,只見郭騰雙目圓睜,面如金紙,斜躺在地,無法動彈。如虹童子正為其拍打穴位,舒緩臂肩。
少時,武當靜真子和張靜修和喃喃相繼而入,普渡和昆侖僧卻未至此。
了了禪師近前,將郭騰扶起,先將純正少林內力拍在郭騰紫宮、中庭等諸穴,護住其心脈,又為其服下少林大還丹。少時郭騰略有好轉。
武當靜真子奇道:“郭門長乃蓮花正宗傳人,傳聞蓮花正宗有每日子夜時分都要打坐入定的修習之法。莫不是有人趁此機,偷襲于郭門長?”
武當門長張靜修雖然年輕,卻也知郭騰武藝絕倫,道:“以郭門長之功力,莫說偷襲于他,縱便是入定之際,賊子便是能近身三尺,恐也是極難的。”
喃喃大師也走近前去,探出如蒲大掌,將內力從郭騰檀中注入,試圖令郭騰內息運轉起來,卻被郭騰自身護體內力反震的臂膀一酸。饒是如此,也總將郭騰內息喚起,漸漸睜開眼睛。
喃喃道:“郭門長有蓮花內力之修為護體,無大礙的?!?p> 那如虹童子氣呼呼道:“我說昨晚怎地好心勸我和若水二人飲酒御寒,為的便是將我倆灌醉。原來是為了好下手!定是那少......”眼看便要說出那人名字,郭騰卻沉吟一聲:“住口!門派不幸,家門也太不幸!如虹,切......切勿多言!”
如虹童子不敢再多說,只趕快去端些溫水來服侍郭騰飲下。
眾人不知如虹說的是誰,唯有徐良在側靜靜瞧著,不敢發(fā)聲,心中卻忖道:“先前郭騰的侄子郭長達獨自一人,背著包袱出側門而出,不知去向。如虹童子說的莫非是他們少門長郭長達么?”但徐良心知事關別人家的榮辱,卻也不敢妄自猜測并下了定論。
此時郭騰自己盤坐起來,將內息略微調穩(wěn),卻覺經脈受阻,心知方才差一點便要內息四散,經脈爆裂而亡,總算過了此劫。
郭騰緩緩道:“此番先謝過諸位前輩,哎!此事從何說起呢!總是家丑!待我說完,還有事請諸位掌門教主相幫?!?